《玉阶怨》 唐·谢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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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怨   唐·谢眺

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

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注释]

① 玉阶：皇宫的石阶。

② 夕殿：傍晚的宫殿。

③ 流萤（yíng）：萤火虫。息：停止。

④ 罗：一种丝织品。

⑤ 何极：哪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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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译】
夜殿窗外的帘儿已垂，她隔帘久立，见那帘外的流萤闪闪；它们飞著飞著，直至夜深而息。
长夜漫漫，不寐的她仍在独自缝制罗衣，心中幽深的思念哪有尽头！

​赏析
    《玉阶怨》是一首宫怨诗。早在谢眺之前，相传班婕妤作的《怨歌行》已开宫怨诗之先声。晋陆机有感于班婕妤被汉成帝遗弃的遭遇而作《婕妤怨》，遂形成真正的宫怨诗。陆诗中有“寄情在玉阶，托意唯团扇”之语，齐梁诗人，拟作《婕妤怨》，大抵以秋扇见弃为主题。谢眺创作《玉阶怨》，虽说受陆机的启发，但他能别出新意，从班婕妤的哀怨中提出它的普遍意义，写出了所有被封建君王遗弃的妇女的共同悲哀。

首句“夕殿下珠帘”，仅用五个字就写出了日夕时分冷宫偏殿的幽凄情境。“殿”字照应题名“玉阶”，交代出宫中特定的环境。“夕”字点出此时正是暮色降临之际。黄昏本是一天之中最令人惆怅的时候，对于宫嫔们来说，又是决定她们今夜有无机缘得到君王恩宠的时刻。然而殿门的珠帘已悄悄放下，——这意味着君王的履迹不会再经过这里，今夜又将是一个和愁度过的不眠之夜。因此首句既是以富丽之笔写清冷之景，又暗示了主人公的身份和不幸处境。

诗的第二句“流萤飞复息”，又从珠帘外飞舞的流萤着墨，点染长夜凄凉的气氛。首先，飞萤往往聚集在无人处，所以萤火虫飞舞衬托出偏殿一角人迹罕至的清冷，令人想到被幽禁在这里的女子纵然能享受奢华的物质生活，也无法填补精神生活的空虚，更何况处在被冷落、遗弃的境遇之中。其次，萤火虫多在夏秋之交出现，流萤飞舞是初秋夜景的特征，难免会使本来就无限惆怅的主人公产生一种时不待人，朱颜易老的忧虑。同时“飞复息”暗示了人从日夕到夜半不能入眠的漫长过程。

“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罗衣：丝绸衣服。君：皇帝。此何极：哪有尽头呢？极，穷尽。这两句是说，主人公以缝制绸缎衣服来度过漫漫长夜，她的思君之情真是无穷无尽的。

“长夜”点出已到夜深，又不露痕迹的将笔锋从帘外的飞萤转到帘内的人影。主人公打算以缝制罗衣来消磨长夜，其寂寞愁闷自可想见。此处着意选择自缝罗衣这一细节，还包含着希望邀得君王恩宠这一深意。具体来说，这有两种情况：一是主人公是一个从未得过恩幸的宫女，她穿着精心缝制的罗衣，或者能有偶然的机会获得君王的眷顾。那么，她在罗衣里缝入的便是借此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丝幻想——这就愈见出她处境的可怜；二是主人公是一个昔日曾获宠幸而后来被君王厌弃的嫔妃，则罗衣有可能是君王昔日所赐，那无疑是浸泡着更多的眼泪，缝进了更多的辛酸的回忆和希望。然而谢眺此诗之妙就妙在他没有点明主人公是由于哪一类原因被冷落的，惟其如此，才给人留下较大的想象余地，也才能概括出所有深宫女子普遍的不幸命运。

如果说“长夜缝罗衣”的动作暗含着主人公希求获宠的幻想，那么“思君此何极”就是她内心愁思的直接流露了。一个被冷落、被遗弃的宫女，尽管满腔哀愁，却仍然不改思君之心，只能将改变目前处境的唯一希望寄托于君心的转变，这就愈加可悲了。因为在后宫的上千佳丽中，不知有多少女子终生无缘得见君王一面，即使有幸获宠，也时时可能因为君王的喜新厌旧而被贬入冷宫。在无数的长夜里，她们只能在痛苦和无望中度过余生。这是从悲剧的根本原因来理解“思君此何极”的意蕴。但从诗所表现的今夜情景来看，“此何极”又与“长夜”相对应，夜有多长，思也有多长，对于一个在长夜不寐的女子来说，这思本身就意味着怨。寓怨于思，含而不露，更觉情韵深长，耐人寻味。

这首诗题为“玉阶怨”，而全篇不着一个怨字，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怨字。所以读之“渊然冷然，觉笔墨之中，笔墨之外，别有一段深情妙理”（沈德潜《古诗源》）。前人常说诗到谢眺已变有唐风，《玉阶怨》就明显的体现了这一变化、谢眺的《玉阶怨》不但对宫怨诗的发展有开创性的贡献，就是在声律韵调和艺术表现方面也为唐诗提供了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