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赵尔丰经边诸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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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岩归服设治 三岩在巴塘之西,德格之南,江卡之北,贡觉、乍丫之东,地悬金沙江两岸,由东到西两百余里,从南到北四百余里。因有上岩、中岩、下岩之分,故称三岩。其地山穷水恶,却是出入西藏的要冲。这里历来无土司、头目统管,数十户、百余户为一村,村之间疆界分明,不相来往。他们既不臣服朝廷,又不受西藏管辖。全境民风古朴,人极慷爽,以好斗著称,一家有仇,全村为其报复,且以劫掠为荣,各村常轮流外出抢劫,搅得四邻不安,行旅丧胆。故藏语称三岩为“撒恩”,即恶地之意。“撒恩娃”虽凶悍,却耿直不诈, 代理边务大臣傅嵩炑在他的《西康建省记》中就说三岩人对“劫抢之事直认不讳,畏刑而不逃刑,可以纵囚归狱。有太古之风焉”。笔者曾在白玉工作,爱听在这里生活工作多年的老人“卡白”(藏语,讲故事的意恩),江那边的撒恩娃(三岩人)自然是少不了的话题。提起“撒恩娃”还真有点谈虎色变的味儿,就像内陆大人吓唬耍横娃娃的那样:“莫横了,再横当心老虎来了!”在当地人的心目中,“撒恩娃”就像老虎一样令人生畏:以往,“撒恩娃”讲究的是个“抢”字,不抢婆娘都找不到!江卡地头的牛厂娃就是“撒恩娃”的“头刀菜”,被抢怕了的;就是官府朝廷的人他们也敢下手,更不要说那些生意人了。要说打仗,“撒恩娃”更是凶悍无比,那时候拼杀使的是明火枪,耍的是刀子,他们兴“户自为战”,差不多都是两支炮火换起打,男人在前面放枪,女人在后面装药;一旦短兵相接,男人们便赤倮上身一跃而起,先在自个胸前划上一刀,以不怕流血的野劲向敌人冲去,在精神上给你个下马威,先捻了你的胆。所以四邻八方、过往商旅、乃至朝廷官兵,皆叹三岩地方地险人恶,无不畏之。有年江卡、贡觉遭“撒恩娃”劫杀,几方合兵进剿,竟死伤数千,落个大败而还。所以当年朝廷出兵西藏,为了少找麻烦,宁肯多费时五六天绕道江卡,也不招惹“撒恩娃”。光绪二十年(1894年),“撒恩娃”抢劫进藏大道,川督鹿传霖派夏提督和统领韩国秀率兵征讨,并调巴塘、江卡地方武装汇剿,哪知兵到下三岩即被“撒恩娃”围困,又不得不送去茶包与之议和才得退兵,最后答应割巴塘土司所辖的白奖工地方一段给下三岩,并奏请奖给土千总、土把总两职,年给土饷银数百两以羁縻(实际是这些银两东折西扣,最终到他们手中除了一些茶叶盐巴之类的东西外,并没拿到多少),所以问题并没有解决,“撒恩娃”照抢不误,往来藏商屡遭其害。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西藏派兵攻打,一年也未攻下,最后还是不得不与之讲和,“撒恩娃”的气焰更加猖狂。宣统二年(1910年),竟敢劫夺官兵快枪,捆走官弁,将其打伤后才放回。边务大臣赵尔丰岂能坐视,他决心制服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番”。
赵大帅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无把握之仗的。一方面,他先派人考查地势,侦探路径,并取“攻心为上”之道,发出告示,谕其投诚。哪知“山恩娃”不吃这套,反回书要官兵向他们投降,还带高脚信给赵尔丰说:“你要打三岩,我们奉陪。我们人不多,只有一批元根种子那么一点儿。你们尽管来!”元根是什么?是高原上广为种植的一种像萝卜一样的块根作物,其种子细若油菜子。“批”是康区的量具之一,一批重约二斤多。说他们的人只有一批元根种子那么多,实夸其人马众多,不得怕你。“撒恩娃”如此嚣张,“先礼”不受,就只得“后兵”了。于是,另一方面,赵尔丰即积极进行充分的备战。在兵力布署上,他出关时带的西军三营、新军五营因分驻各地,不能全用上,又由成都调来巡防军三营作预备队,攻打三岩的总兵力达到三千人,而且还为部队配备了德国制造的炮身分为三节、有炮轮、可拆卸、每发炮弹重12斤的“阿迷司宗”大炮。为了便于统一指挥,他于事前奏准朝廷,以他的左右臂、钦差行辕收支傅松木为三岩军务督办。
打三岩要渡江作战,他派人特地在成都制造了可以折叠的铁架牛皮船两支,随军运到金沙江边。经过半年多时间的充分准备之后,便以第一线的五营、两千兵力,分五路发起进攻,直扑三岩的中心点雄松。既无统一指挥,又没经过正规作战训练,手中只有一些明火枪和刀子的乌合之众,哪敌得过久经沙埸,装备九子快枪和德国大炮,且有充分准备的大部队,还不到半个月时间,提够虚劲的“撒恩娃”就喊“恶打”“恶打”(藏语“恶”,指头;“打”,是拴的意思),愿伸出脑壳让你拴,即表示甘愿投降。闹得纷纷扬扬的三岩一役就此收埸,“撒恩娃”战死三十余人,赵军仅伤亡数人。
“撒恩娃”归服后,宣统三年(1911年)春,赵尔丰疏请建治设流官,以陕西人樊朗廷为三岩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