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饕食话之咀嚼圆根
隔河望见姐穿青,割了大麦种圆根。圆根好吃要剥皮,姊妹好耍要分离。
这是当年鱼通地方流行的一首“四句歌”。唱歌都把“圆根”挂在嘴上,说明此物与当地群众生产、生活的密切。
圆 根
圆根,又称“圆根萝卜”,说明它是萝卜的一种。其实它与我们常见的一般萝卜又有很大差别。从样儿上看,圆根是扁圆扁圆的,一般萝卜是长长的。从种籽上看,圆根籽儿很像油菜子,而萝卜籽则要大得多,且是扁圆的。
康定县的大小鱼通地区(小鱼通指今天的金汤地方,大鱼通即今天的鱼通区),很适宜圆根的生长。“割了大麦种圆根”,到了秋天那圆根真是绿了一坡又一坡。
到了收获季节,大小鱼通的山民们就将圆根一背一背的扯回家,忙着先割下叶子捞(沤)酸菜。一大木桶又一大木桶,一大瓦缸又一大瓦缸的沤好后,又忙着捞起来团成陀陀晒干收藏。这是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的“痨食子”,故在鱼通地方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偏偏”之说。如今已成了不少餐厅的大厨们必备的食材。
鱼通地方的干酸菜
那圆根的根块,则将其切成小块晒干。当地人把它叫做“圆根炮儿”。平时,一般是将圆根和“圆根炮儿”当做饲料,煮来喂猪喂牛。在“吃大锅饭”的年代,因粮食不够吃,生产队的食堂里,掌握“勺把子”的头儿们就让“火头军”将“圆根炮儿”煮熟,再加点儿玉米面,搅成“圆根汤粑子”来填社员们的肚皮,这比起别的“代食品”自然要好得多。所以那“圆根炮儿”在帮助人们渡过“困难时期”是“有功”的。
我们这代人,一想起那段“艰难岁月”,真可谓“回味无穷”。这又不禁想起了“圆根”。1960年,我在麦崩山上(那会叫麦崩大队,也就是麦崩乡)工作,那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粮食”,粮食“抓”不上来,书记一气之下回家不干了,上面就叫我暂时代理。麦崩山上的“公余、粮”要山下,交到江嘴粮站。时间很急,我们几个“当领导”的,照样连更晓夜与社员一起背粮下山。下山还好,要从江嘴爬上麦崩,那又高又陟的坡坡,再快也要爬四五十分钟,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爬高坡,真是又渴又累又饿,一爬上山梁子,就忙梭到圆根地头,管他三七二十一,犯不犯错误也不顾了(平时我们总是教育社员不要侵占集体的财物!)扯起几个就大啃起来,狠嗨一气,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麦崩山上的一个堡子 (龚卫摄)
真是,圆根哟!圆根!!
那年月,吃是个大问题。管他什么“甜萝卜”、“洋萝卜”、红萝卜、白萝卜、圆根萝卜,能啃上几个就好。
就说那“甜萝卜”,这本来就一种专用来熬糖的萝卜。
1958年正在修建中的江嘴吊桥
当年食糖与粮食一样奇缺。于是国家便进口了一些“古巴糖”。那是一种黑黄黑黄的砂糖,口感也欠佳,所以人们给它取了个“锅巴糖”的“雅号”。为了解决食糖之缺,上面又要求生产队种“甜萝卜”来熬糖,“自力更生”解决吃糖的问题。
这是架在大渡河上的江嘴铁索吊桥,右边就是江嘴村子
1960年底,我奉调回县,背起背包下到了江嘴。江嘴属麦崩大队。到了队上,田队长(社员们仍按老习惯叫他“田社长”)高矮要留我吃了晌午再走。说生产队正好从地头刚扯了些海椒老杆杆回来,从上面摘了不少罢脚子嫩海椒,要我等食堂炒好后尝几口;还说生产队正在熬甜菜糖,趁便称几斤给我。
江嘴的田社长(摄于1960年3月)
吃过晌午后,田社长就要去给我称甜菜糖,哪知那称糖的秤的秤杆秤拿来了,就是找不到秤砣,东找西找总算找到那玩艺儿,才完成了秤糖的“任务”。我真心感谢田社长的好意。这东等西等可耽搁了我起程。
我背着背包急切地往事先约好等我搭他便车的那位县委机关在森工局学开车的老范同志,要我到他们在乱石滩上装石灰石的地头上车,哪知左等右等不见我来,他们就把车开走了,这叫我心头埋怨不已。
说来也巧,哪知这竟让我躲过一劫!
我背起背包在公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前面一个拐弯处,只见一群人正忙着从翻到丈多两丈高的岩下大渡河边的乱石窖里那四轮朝天的破车边,将那几个遇难的工人师傅一一抬到公路边,他们已没生命迹象,只有老范还多少有点儿气息。这简直把我惊呆了!
我真是命不该绝,万幸!万幸!!
想到今天那阴差阳错的一幕幕,不觉间竟让我下意识地感觉到,冥冥中不正是那田社长受“神”之托在护卫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