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两岸是家乡(陕西日报系列报道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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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百回入秦川

沃野千里成天府

繁华千古赓传承

东方大国展威仪

一条丝路联域外

金鼓霓裳竞风流

民俗之花炫千年

红色足迹耀三秦

千载安澜今胜昔

风光旖旎一日还

西安阔步向“长安”

不尽渭河万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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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每一条大江大河都有自己特有的故事,黄河流域的渭河就因其文化的源远流长而光彩夺目。

千万年来,渭河横亘于中华大地的中心地带,右携秦岭涓涓清流,左揽高原漫漫黄土,激荡于陇地山川,蜿蜒于关中盆地,由西向东冲刷出一片生命的乐土。

数千年里,渭河流淌过中华民族的花样年华。神话刻画了她的身姿,史书记载着她的胸怀,中华民族在她的两岸诞生、发展、壮大,造就起无与伦比的人类文明高峰。

初秋时节,我们走近渭河,走向她的源头,探寻中华民族的文化之根、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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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百回入秦川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1)

陕西日报记者 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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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是源头

渭河,有着一个清新的开始。

初秋,西秦岭的余脉,甘肃定西市渭源县鸟鼠山林木葱茏,山花烂漫。

清澈的溪水在山涧潺潺作响,奔涌而出。溪水如同调皮的孩童,时而蹦上山道,打湿游人的鞋裤;时而又奔向低洼处,难寻踪迹。有游人口渴了,掬起一捧泉水,直润心田。

这一股股溪流就这样构成了渭河源头——清源河。

渭河,也有一个古老的开始。

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共工怒触不周山……人类用口口相传的方式记录下史前大洪灾。

眺望连绵的鸟鼠山,穿越回五千年前的远古时空,一群被晒得黝黑的拓荒者在山路上艰难跋涉。

他们的脸上刻着劳碌的风霜。他们从中原大地一路逆流而上,顶风冒雨,劈山开路,不断疏导堵塞的河道。沿途,有人被山洪卷走了,有人摔下山崖,可治水的信念并没有被磨灭,不断有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终于,他们来到大山深处的渭河源头。一座山峰挡住了河道,形成了堰塞湖。一位戴斗笠的长者目光格外坚定。他查看手中的河图,号召大家拿起“神器”耒耜,奋力向山峰劈凿。

山峰被劈开,河道疏通,泉水一泻而下,流向远方。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大禹。

据《尚书·禹贡》记载,禹导渭自鸟鼠同穴。为了生存,中华先民们一代代与洪灾搏击,开拓生存空间。而禹成了他们当中最杰出的人物。

鸟鼠山中有两座峭壁相对而立,中间一道细缝,溪水从中穿越而过。相传,这里就是大禹劈山的地方。

放眼溪流遍布的大山深处,何处涌流出了渭河的第一滴水?

今天的人们以感恩和想象把鸟鼠山中渭河源头的三眼清泉取名为——禹仰泉、遗鞭泉、吐云泉。这三眼泉水呈品字形分布,也被称为品字泉。

8月19日,我们来到海拔2700米的鸟鼠山禹仰泉下。

这里,满目苍翠,山瀑声喧,充满诗意。

这远方的渭河也有沧海桑田的历程。

地质学研究表明,距今7000万年左右,地球开始了与渭河形成息息相关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在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早期,不断耸起的秦岭和华北板块沿着秦岭北侧裂开,形成地堑构造,为渭河开辟了广阔的构造地貌空间。

到了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晚期,渭河接纳、统领南北支流后,千折百回进入秦川。随着渭河的侵蚀,大量河流冲积层叠加、覆盖在黄土高原和秦岭山地之间,渭河平原逐渐成形。

数千年后,今日渭河的水量已不复当年大禹导渭时的盛况。

鸟鼠山向东约20公里处,禹河以及另一条发源于鸟鼠山的锹峪河,在渭源县城外与清源河汇合。从此,它们便有了一个流传至今、世人皆知的名字——渭河。

其实,在鸟鼠山,渭河就与黄河有着割不断的关联。

鸟鼠山把一侧的清泉给了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把另一侧的清泉则给了黄河上游的支流洮河。一山之水,自此分离,各自奔流千余里,最终在陕西潼关拥抱汇合。

有学者认为,百万年前,渭河曾是黄河的古河道。鸟鼠山尚未形成之前,黄河就是沿今天的渭河河道向东流去,随着后来地质构造的变化,黄河才改道北上。

在千万年的时空里,黄河、渭河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人们还在进行着多方面考证。但无可争议的是,渭河冲积出的渭河平原即今天的关中平原,为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为中华文明的孕育提供了最初的舞台。

浪花里溅出的文化密码

一出鸟鼠山,渭河便进入秦岭与黄土高原边缘的接合地带。

在这两种地貌相对的川道里,渭河一路向东,她流过了今天的渭源县、陇西县、武山县、甘谷县、麦积区后,受接近南北走向的陇山阻隔,进入陡峭的秦岭北麓峡谷,在蜿蜒穿行了一百多公里后,这才千折百回进入了秦川大地。

自古人们把陇山以西称为陇西或陇右。而渭河上游的这一片陇西盆地正是中华民族最初的孕育地之一,多元文化在此融合。

踏着渭河的涛声,在黄土高原褶皱形成的“波浪”里,我们至今仍能触摸到那些多姿多彩的文化密码。

在天水市麦积区,卦台山如同被群山呵护一般,矗立于渭河川道的中央。渭河从卦台山下缓缓流过,在前方的三阳川上画出一个平滑的S形。

传说在远古时期,一位身披兽皮的部落首领站在卦台山上,俯视着眼前的涛涛渭河。为了部落的生存,这位首领特别关注自然的变化:日升月落、风雨雷电,这些自然景象交替出现,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向大自然发出了最初的追问。

这位部落首领就是中华民族的创世神话中的伏羲。相传,他就是在此创制八卦,孕育出中华民族自然哲学的萌芽。

河流与黄土地给先民们带来的灵感,远远不止于此。

距卦台山东北方约100公里,在渭河支流清水河南岸的天水市秦安县大地湾遗址上,原始村落被人们复原。在这里,你能看到中国最早的旱作农作物标本、中国最早的彩陶、中国文字最早的雏形、中国最早的宫殿式遗址……这些发现,展示了原始先民的生活状况,为我国建立史前文化的时空框架提供了有力支撑。

在天水市博物馆馆长李宁民看来,渭河上游不断发现的史前人类活动遗存证明,这一带是早期人类文明的聚集地,由此而衍生的伏羲、女娲的神话丰富多彩。

根据大地湾博物馆保留的圆木木炭标本和兽骨标本,专家推测,当时的渭河上游水草丰茂,气候温暖湿润,两岸的山谷中有极茂密的森林。

当渭河平原进入到周公制礼作乐的西周时期时,渭河上游主要是犬戎、羌戎等游牧民族的天下。从那时起,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在渭河两岸宽阔的谷地上不断比拼较量,不断交融前行。

直至张骞出使西域,汉朝的将军们在渭河上游的川道上屯田养兵,这种比拼才告一段落。渭河上游也成为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自天水武山县到麦积区,渭河两岸的百里石窟走廊,至今还掩藏着中外文明交流的绚丽印记。

“多元文化的交融在人们生活中留下深深的印记。”天水市博物馆馆长李宁民说,“今天武山、甘谷一带的方言中还有着浓郁的地方传统特色,而靠近陕西的清水一带,方言则接近关中语言。”

文化的印记如水一般,一代代浸润着渭河儿女基因。

以关中语言创作而成的秦腔是我国的戏曲鼻祖,千百年来一直回荡在渭河两岸,成为渭河儿女的文化依恋。在渭源县清源镇书院村,2000多个碌碡和石磨盘整齐地排列成极具民族风味的景致。这种在西汉就存在的生产生活用具,如今是露天秦腔民俗剧院的“座椅”。许多个黄昏夜晚,这里座无虚席,秦声伴着渭河的涛声飞扬。

而在这粗犷豪迈的西北风情中,一种相传起源于唐代的音乐在天水秦安县演变成独具特色的秦安小曲,至今传唱不衰。其婉转悠扬的腔调,让很多外地人误以为听到了吴侬软语。“秦安小曲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每逢农闲,人们还在田间地头弹唱。”秦安小曲传承人蔡爱琴说。

从远古的神话一路走来,受渭河滋养的陕甘两地的渭河儿女血脉相通,根脉相连,心灵相应。

在秦人的西垂故地

就在即将流入渭河平原的时候,渭河在天水市隔着秦岭余脉齐寿山与西汉水擦肩而过。

考证显示,在商末周初,一群东方人来到西汉水流域的西垂(又名西犬丘,今甘肃陇南市礼县东北部一带),抵御戎人对中原地区的侵扰。

这是一项生死攸关的任务:能否从彪悍的戎人手中抢到肥美的牧场和富饶的盐池,将决定着这群人未来的命运。

打开西垂一带考古地图就会发现,少数民族的遗址与这批东方人的遗址犬牙般交错在一起。

一次次的生死厮杀,一度让这批东方人面临灭顶之灾。而中原文明也吸引了戎人。当不发生战争时,贸易、通婚,让东方人从生活方式上、血缘上与戎人相融合。

最显著的提升就是牧马技术。在冷兵器时代,战马在战争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由于马养得好,到了西周中期,东方人的后代非子被周孝王“分土为附庸,邑之秦……号曰秦赢。”

这就是秦人的最初。此时的秦人已把自己磨炼得像游牧民族一样骁勇强悍。在他们将甘肃的东南部纳入自己的领地后,秦川大地映入了眼帘。

在距今2790年的公元前770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把火”葬送了西周王朝。远在西垂的秦襄公奉命勤王,并将周平王护送至洛邑(今河南洛阳)。中国历史由此进入东周时期。

因为这一功劳,秦襄公被封为诸侯,获得了岐山以西的封地。

经300年的接续经营,秦人从周天子的御奴成为一方诸侯,正式立国,在西垂建起了自己的第一个都城。

在位于礼县的甘肃秦文化博物馆,一件件从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大墓中发掘出的精美器物,让人不禁惊叹秦国当时青铜器、金器制作工艺之精巧。

关于秦人的来源在学术上一直有“东来说”和“西来说”两种观点。而越来越多的考古发掘表明,秦文化曾受商文化影响很深。

“考古发现的器物中,虎的造型随处可见,这象征着秦人在血与火中磨炼的勇猛坚忍的性格。而在战争中,周文化与西戎文化在秦人身上得以结合,形成包容、进取的秦文化根基。”甘肃秦文化博物馆文博馆员赵建牛说。

在立国90多年后的公元前677年,秦德公将都城迁到了雍城(今宝鸡凤翔县)。

在这片渭河北岸宽阔的黄土塬上,秦德公举行了一次奢华的祭祀。他对天许下了宏愿:后子孙饮马于河。

自此,天下已刻在秦人心中。

从给周天子牧马,到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赳赳大秦接续奋斗800余年,沿着渭河九都八迁,使中华民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

在秦岭峡谷里,渭河经过九曲十八弯惜别甘陇,在陡峭的岩壁峡谷间激荡前行,向着秦川,向着更广阔的天地奔涌而来……

陕西日报2020-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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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野千里成天府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2)

陕西日报记者 齐小英

纳川容溪、收河携峪的渭河,带着不竭的水源和生命的动力浩浩荡荡一路奔涌前行。在千回百转、百折不挠中穿行了300多公里后,一头扎进秦川大地的宽阔怀抱。

在这里,她南依秦岭,北靠北山,在秦川大地上尽情地舒展身姿,接纳百流,悠然前行,以前所未有的情怀将自己的乳汁洒播在两岸,与这片宽阔的大地相依相恋。

在流淌了512公里后,她波澜不惊地投入黄河的怀抱。身后,留下了沃野千里的渭河平原,也被人们称为“关中平原”“关中盆地”。

在千万年的流淌中,渭河塑造滋养出了渭河平原,也滋养着万物生灵。以至于千万年后的今天,生活在两岸的人们以“渭河儿女”为自豪,尊称她为“母亲河”。

千里沃野的渭河平原,从远古人类采撷果实充饥果腹到种植五谷杂粮、谙熟农耕技术,不仅开启了中华大地上最早的原始农业,也孕育开创出了光照千古的中华农耕文明。

仓廪实,天下安。古老的渭河不仅成就了渭河平原天府之国的美誉,也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绚丽多彩的帝国的威仪。

百川汇聚成大河

两岸青山峡谷间,奔腾呼啸的渭河势如破竹,激荡出千堆雪白的浪花,在升腾的浓浓雾霭中,奔涌向前。

在甘肃到宝鸡的峡谷出口处,208米长的拦河大坝——宝鸡峡引渭灌区林家村枢纽大坝跨越渭河两岸,以喜迎宾客般的热情迎接着渭河的到来。而渭河,则像久别的游子一头扑进渴望已久的家门。

回首望,来路峻岭高山层峦叠嶂;向前看,极目秦川舒。

崇山峻岭中,渭河从宝鸡开启了陕西境内512公里的旅程。从秦岭北坡沟峪、河谷赶来的众多河流和山溪,纷纷涌入渭河的怀抱,恣意纵行在秦川大地上。

秦岭北麓是渭河平原的水源涵养地,渭河在宝鸡的第一条支流清姜河便来自秦岭。许多入渭河流来自秦岭72峪。其实,秦岭72峪只是表示数量的统称。《秦岭七十二峪》一书中列述了226条峪道,但还有一些小峪道并未列入。秦岭千沟万壑,到底有多少条峪道,至今还没有准确的数据。

几千年来,渭河一直是农业的生命线。今天,作为全省最大的灌区和全国十大灌区之一,宝鸡峡引渭灌区灌溉着宝鸡、杨凌、咸阳、西安4市(区)14个县(市、区)的农田,灌溉面积282万亩。宝鸡峡引渭灌溉中心灌溉科科长张亚靖说,灌区干渠、支渠、退水渠总长1161公里,相当于从西安到北京的距离,这一水利工程结束了渭北地区十年九旱、靠天吃饭的历史。

一条河,滋养着一座城,也美丽着一座城。2000多年前,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在长安穿流而过,河道纵横、渠道相连,泛舟休闲如同现代人乘车出游一般。“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西汉文学家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对“八水绕长安”如此诗情画意般的描述,令多少人遐想无限。

傍晚时分,在高陵泾渭湿地观光园的北侧,投射着晚霞的夕阳在渭河河面映出层层红晕粼光。好像事先约好的一般,渭河特意在这里绕了一个弯奔流向北,将悄无声息的泾河揽入怀中,然后波澜不惊地向东而去,好像回家归途中的母亲顺路将孩子揽入怀中一般。而就在这顺手一揽中,留下了一个流传千年的成语——“泾渭分明”。《诗经·邶风·谷风》曰:“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如今的“泾渭分明”处已成为观光的景点。黄昏的岸边,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游客与附近的居民挤满了河岸,有观景的,有拍照的,有发抖音的,还有几个青年在岸边摆开了音响,唱起了带摇滚的歌谣。

由于今秋雨多,“泾渭分明”不像别日那么明显,只能看到渭河流急泾河平缓而已。其实,到底是泾清渭浊,还是泾浊渭清,历史上两种状况都交替出现过。如今,人们看到的多是泾清渭浊。

泾河发源于宁夏泾源县,入陕后经长武县、彬州市、泾阳县,在高陵区陈家滩汇入渭河。由于两条河所经区域的含沙量不同,使得交汇时呈现出了一清一浊颜色分明的景象。如今人们所说的“泾渭分明”比喻界限清楚或是非分明。

渭河除去北岸千河、泾河、漆水河、洛河的汇入,山水相依的秦岭也是其主要的水源涵养地。黑河、沣河、灞河……还有更多的无名溪流,虽历经沧桑变迁,却依然初心不改,汇入渭河。

渠成水流润秦川

位于泾阳县的郑国渠首遗址内,至今还能看到渠口、渠道、拦河坝等遗迹。

将渭河里的天然巨石就地取材,装进灌木枝条编织的圆形大筐,构成巨大坚实的拦河堰坝……公元前246年,泾河岸边一派如火如荼的建设场面。

那一年,日渐强盛的秦国,天下之心更雄,使紧邻的韩国危如累卵。韩国遂派水利专家郑国入秦,以为秦凿泾引水为由,施“疲秦”之计,阻止秦国东伐。

公元前237年,就在灌溉渠即将“水到渠成”时,秦国识破了韩国阴谋。然而,雄才大略、极富远见的秦王嬴政并未叫停这一水利工程,而是将计就计,不仅让郑国继续“引泾入洛”工程,而且还将它命名为“郑国渠”。

郑国渠工程宏伟,规模宏大,前后历时10年才完工。它采用“横绝”技术,巧妙地连通泾河、洛河,实现分支灌溉,取之于水,用之于地,又归之于水。它在诸多领域巧夺天工的设计,是中国乃至世界古代水利史上的杰作,让今天的水利专家也深感震撼。

郑国渠的建成,让关中的沼泽盐碱之地变为肥美良田,使渭河平原一跃成为当时全国最为富庶的地区。《史记》载:“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

渭河平原自此被誉为 “天府之国”,这是“天府之国”一词在我国的首次出现。2000多年间,我国先后共有7个地方被称为“天府之国”。而如今,郑国渠犹在,“天府之国”却与成都平原画了等号,这不能不让人感慨世事的沧桑。

郑国渠建成15年后,即公元前221年,秦国一统天下。

也许是郑国渠给渭河平原带来了丰衣足食,自郑国渠始,随后历代在渭河平原接续修建灌溉渠。不仅汉唐,即使到了宋元明清,关中失去帝都地位之后,渭河平原的水利建设一直在进行着。

我们沿泾河自下而上,从泾惠渠至泾阳王桥镇上然村西北5平方公里范围内,仍然可以找到郑国渠、白公渠、苻坚渠、郑渠等古渠引水口的痕迹。

这些天然的水利博物馆,见证着2000多年来我国水利建设的发展史。

然而,动人的故事还在上演。

位于泾阳县王桥镇的陕西水利博物馆原来还有一个名字:李仪祉纪念馆。郁郁葱葱的山坡上,象征李仪祉56岁生命年轮的56棵柏树青葱茂密,围绕在墓周。生前为中国水利事业呕心沥血,长眠在此,他依然遥望着泾惠渠和远方的泾河。

在中华民族的治水历程中,陕西近现代水利建设同样占据着重要位置,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灌溉360万亩田地的“关中八惠”。

这一点,与李仪祉密不可分。

1922年,时任省水利局局长的李仪祉,带领技术人员深入泾河河谷进行实地勘测。1932年,“关中八惠”之一的泾惠渠首先建成通水,59万亩良田得到灌溉。之后,洛惠渠、渭惠渠、黑惠渠、沣惠渠、漆惠渠、灞惠渠等,也先后建成。

在洛河岸边的澄城县交道镇樊家川村,有一处仿古木结构建筑,古朴大方。这里是龙首坝纪念亭,由此向下望去,可以一览形如“壶口”的龙首坝横断洛河的壮美气象。1935年,这座由李仪祉主持规划建设的石拱滚水坝,因建于汉武帝时期的龙首渠渠首而得名。

2000多年前,历经10年建成的龙首渠,让4万公顷盐碱地变成上等田,粮食产量增加10倍多。新疆地区的“坎儿井”就是借用了龙首渠井渠结合的办法修建的。这种“坎儿井”还流传到中亚和西南亚的许多地区。

静静流淌的渭河,见证着一座座大坝引水工程的兴衰历史,也分享着灌溉和丰收的幸福时刻。

谷仓高隆惠三秦

渭河岸边,华阴市岳庙街办双泉村村南的二级台塬,是汉武帝时期留下的78.4万平方米的京师粮仓遗址所在地,也是中国考古发现中规模最大的西汉粮仓建筑遗址。

杂草中散落着遗址挖掘时留下的瓦当碎片,伫立于这片高台上,我们似乎看到粮仓的一派繁忙景象,装满粮食的谷仓鳞次栉比,关东供给京师的粮食在这里集储,再运送到塬下不远处的渭河岸边,满载粮食的船队浩浩荡荡行至长安。

虽然现在杂草丛生,但在2000多年前,这里对于京师长安却是至关重要的地方。正是渭河岸上囤满官粮的仓廪提供的充足物资粮草,汉武帝才得以一展宏图。

为补充天然河道运送官粮的不足,人们借助渭河及其支流,开凿漕渠进行漕运。大运河开通后,渭河漕运与南方水运连为一体。盛唐时期长安城内的漕运码头,成为展示大唐盛世的窗口。

开元年间,唐玄宗曾亲临广运潭望春楼检阅漕运船队,足见唐代商贸的发达和水运的畅通。如今的广运潭,已是万亩水域和万亩绿地的西安城市中央公园,成为西安的“肺叶”和市民的休闲去处。

隔着渭河,与京师仓遥遥相望的是2000多年后修建的丰图义仓。

大荔县朝邑镇一处台塬上,这座仓城合一的城堡式建筑,由时任清朝东阁大学士阎敬铭倡议修建,1885年建成后,慈禧太后朱批为“天下第一仓”。它是目前全国唯一保存完好且仍在储粮的清代粮仓,现存粮4690吨。

历经130年风雨,丰图义仓在历次灾荒中,放粮赈济,救民无数。

自古以来,由于气候特征的变化,除了水患外,渭河流域的主要自然灾害就是旱灾。自唐末后,大旱就时有发生。据史料记载,公元601年到1990年的1390年间,渭河平原共发生旱灾744次。面对每一次灾难,正是渭河两岸的一座座粮仓,给人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天空很低,低到广阔无垠的田地里。

渭南地区是渭河平原的最宽阔地带。漫步河堤两岸的大荔与华州华阴,以玉米为主的秋作物一望无际,绿意盎然,给人以赏心悦目的享受。

正是渭河平原千万顷颗粒饱满的绿色海浪,支撑起一座座高高隆起的粮仓。这是中华民族勤劳和智慧的结晶。

今天的渭河两岸,居住着2500万以上的三秦儿女,他们延续着祖先的勤劳,光大着智慧的光芒,编织着新时代的美好生活。

万里跋涉,走过千年。

静静流淌的渭河,依然是三秦大地最美的风景,是三秦儿女生命的滋养。

陕西日报2020-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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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千古赓传承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3)

陕西日报记者 张斌峰

所有的人类文明都与水相依相存,而在中华民族文明进步的漫漫进程中,渭河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汤汤渭河,从远古时代开始,就从莽莽群山间蜿蜒而出,以浩瀚磅礴的气势穿行在连绵的秦岭山脉与黄土高原之间。在它的滚滚涛声中,在它的默默滋养下,我们的先祖以自己的坚忍与智慧,划出人类文明史上的一道道亮光。

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华文明是在渭河的波光浪影里开始了萌动时刻。

彩陶里的智慧与勇气

蓝田县公王岭下,渭河的主要支流之一灞河潺潺地在山间流淌。在一处树木茂密的山坡上,一个刻着“蓝田人头骨出土处”的基座上,展示着一个蓝田猿人头部复原像。她头颅硕大,脖颈粗短,眉骨突出,额骨低平,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远方。

蓝田猿人遗址博物馆展厅中展出的珊瑚、蚌、贝等化石显示,这里曾是一片广阔的水域。后来,随着地质运动,河床下降,山体隆起,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大大小小的河流遍布交织。树木上长出的果实和丛林间生活的数量众多的动物为人类的繁衍生息提供了充足的衣食来源。原始人类在这里生存,他们在享受到大自然馈赠的同时,也面临着危险,鬣狗、剑齿虎等猛兽时刻威胁着他们的生命。他们在和自然环境与猛兽的抗争中顽强地生存着,他们在生存中想着让自己的视野更为宏阔。

终于,在极为漫长的岁月磨砺下,他们站立起来。这一简单的动作,让他们完成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嬗变。

在蓝田猿人被发现前,西方世界一直认为中国人种来自西方甚至非洲。而考古学家的研究结果表明:蓝田猿人是亚洲北部最早的直立人,他们是中国人和北部亚洲人的祖先。

在蓝田猿人头骨化石附近,散落着尖状器、砍砸器、刮削器等许多原始打制石器。我们可以想象,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蓝田猿人的后裔逐渐庞大,开始向外迁徙,走向广阔的大地。

在生产力落后的原始时期,逐水而居是人类最主要的居住与迁徙方式,渭河及其支流所带来的充沛的水资源滋养了众多原始时期的人类。

从蓝田沿渭河向西,在甘肃省秦安县五营镇邵店村东侧的一处缓坡山地上,有一处复原的原始村落,里面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建筑,有圆形半地穴式房屋、方形半地穴式房屋等建筑。这里,就是大地湾遗址。距离遗址不远处,渭河的二级支流清水河缓缓地流淌。

站在山坡上,四周绿意葱茏,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大地湾遗址被发现、发掘,人们很难相信在距今七八千年前,这里曾经生机勃勃、人声鼎沸,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星罗棋布的村落布满了山谷。

1958年,大地湾遗址被发现后,这块看似平凡的土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这一发现,使西北地区新石器考古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为重建中国史前史增添了宝贵的资料。

对于今人来说,大地湾最为炫目的是彩陶。陈列在大地湾遗址博物馆里的一件件彩陶,蕴含了先民对天地万物的观察与认识,展示了原始农业聚落的高超制陶工艺,反映了大地湾史前生产力的发展水平。

渭河,从汤汤流淌伊始,便开始滋养生命和人类。从大地湾顺流而下,宝鸡北首岭遗址、西安半坡遗址等,都留下了远古人类生存与奋斗的踪迹。透过博物馆里陈列的石斧、石铲、石刀、骨铲等工具,我们看到了刀耕火种的原始种植业;透过弓箭和石飞索,我们看到原始人类与动物之间的搏斗与抗争;透过陶纺轮、石纺轮、骨梭、骨针等,我们看到纺织技术的起步。

而蕴含在这些背后的,是人类的智慧、勇气与勤劳。

探寻人类始祖的足迹

同样在蓝田县,同样在渭河支流灞河之畔,在距离蓝田猿人遗址博物馆不远处的华胥镇孟岩村一些散落的院落间,有一处隆起的土坡,上面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和杂草。如果不是土坡前立有一块镌刻着“华胥陵”的石碑,人们很难想象这极为普通的土坡就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母的陵冢。

作为传说中伏羲、女娲的母亲,华胥生活在新石器时代前仰韶文化时期。华胥沟、华胥窑、华胥渚、三皇祠等分布在华胥陵周围的人文遗迹,反映出当地人对华胥文化的重视,和作为华胥故乡人的骄傲。

71岁的曾宏根是蓝田县华胥文化研究会会长。几十年来,他一直坚信华胥生活和埋葬在这里,并致力于通过不懈的研究和考证来论证自己的这一观点。每次谈到华胥,他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与自豪。

陕西师范大学教授、民俗专家付功振更倾向于华胥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物,而是母系氏族社会许多优秀部落首领的集合体。正是在一个个华胥的带领下,人类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现在,更多的专家学者不再纠结于华胥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而把研究重点放在华胥所代表的文化,致力于通过研究华胥文化以对现代人的生活有所启迪,对社会的发展进步有所裨益。

“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列子对华胥之国的描述,反映了人们对世外桃源式的人间乐土的美好向往。

华胥和华胥国的传说虽然说法不一,但基本都是围绕在渭河流域。渭河,从远古时期开始,就开始滋养两岸的人类。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随着滔滔渭河一路前行。

渭河如带,从远古时期开始就把两岸的文化紧紧牵系在一起。

在渭河上游的天水市境内,有相传伏羲领悟天机画卦的卦台山、伏羲庙以及女娲祠。尽管伏羲与女娲是传说中的人物,但长期以来,不乏坚信并致力论证其确实存在者。尤其是在蓝田、天水,不少文化老者谈起伏羲、女娲的故事滔滔不绝,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忠贞。伏羲庙、女娲祠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众多拜谒者。这些,透露出的是人们寻根问祖的追寻与强烈的民族归属意识。

我们无须穷究伏羲、女娲生于何时何地,许多研究者在剔除神话色彩后指出,伏羲、女娲是生活在新石器时代的众多杰出部落首领的“综合体”,是一个时代的代表和符号。女娲代表着母系氏族社会,伏羲代表着父系氏族社会。

在伏羲、女娲的时代,人们不再是在蛮荒状态下的靠天吃饭,而是着力发展农业,让生产力得到有效的提升。更为重要的是,音乐、绘画等原始艺术的出现,和婚嫁制度、社会管理制度的创立,有力地推进了人类文明的前进步伐。

从神话与传说中走出

渭河经过千回百转进入秦川后,进入了西秦大地。在这里,渭河接纳了它的一条支流清姜河。在清姜河畔有一座形似卧着的绵羊的山叫常羊山,山不算高,也不算大,但由于传说始祖炎帝长眠于此,已经成为海内外炎黄子孙寻根问祖、观光旅游的胜地。炎帝陵坐南朝北,背靠巍巍秦岭,脚蹬滔滔渭水。大殿里供奉着高大的炎帝塑像,他肩披兽皮,双手紧握谷穗,目光炯炯有神。大殿两侧是大型彩色壁画,通过故事的形式,生动地再现了炎帝创世救民的丰功伟绩。

黄陵县桥山,渭河的二级支流沮水三面环流。山上林木茂密,有81600多株古柏,是中国最古老、覆盖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柏群。黄帝陵即位于此。黄帝统一天下,肇造文明,惜物爱民,被后人尊为中华人文始祖。

炎帝与黄帝两大部族长期共存于渭河流域,在长达数千年间,尽管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比拼争斗,但就基本方面而言,是和大于争,婚大于仇的。他们总是相伴相随、相互影响、相互竞争、相互帮助、相互通婚、相互融合。

渭河文化学者王若冰表示,虽然两大部族分属两个民族,但他们从形式到内容上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炎帝领导的华族和黄帝领导的夏族合二为一,全面融合,形成了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源头——华夏族。

让我们抛开对炎帝、黄帝众说不一的纷扰,只专注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敢为人先的实践精神、百折不挠的创业精神、脚踏实地的务实精神和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中华民族五千年来的文明发展史,炎黄精神作为一种优秀的文化传统,随着中华民族的形成、发展和壮大,其内涵在不断地丰富和扩大,由此铸造了中华民族之魂。

时光之流随着渭河之流奔涌向前。当时光之流离我们愈来愈近时,历史的面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稷的出现,虽依然带有浓重的神话色彩,但我们看到,从炎帝、黄帝到后稷,神的影子渐渐地淡去。后稷在人们心目中更为普遍的形象是——一位身材健硕的长者,满脸沧桑而又目光炯炯,一手拿着农具,一手揽着五谷。

这,也是武功县教稼台前后稷雕像所呈现出的形象。和众多长相出奇的神话人物相比,后稷无鳞无角,更像是一位朴实的农民。

教稼台位于渭河支流漆水之滨,形如覆斗,这一看似普通的地方之所以蜚声中外,被载入全国名胜大辞典,是因为它相传是农业始祖后稷教民稼穑的地方,是全国唯一的农耕文明的发祥地。

后稷首倡农业,他钻研总结出一整套农耕作物技术,并向各部落广泛传播,使人类从游猎转为农耕,开始定居,结束了茹毛饮血、采撷渔猎的生活,使人类文明向前跨越一大步。姬姓部落也因此强大起来,其所建立的周王朝,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浓墨重彩地写下了辉煌的一笔。

人们铭记后稷,并不是因为附着在他身上的种种传说,而是因为他推动了原始农业向传统农业过渡,让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变得更为充足。五谷沿着渭河两岸蓬勃地生长,并不断向更为广阔的地域延伸。

对于人类来说,除了粮食,文字也非常重要。文字,让人类的文化和技术得以传承和发展。我们很难想象,离开这些由一笔一画组成的符号,我们的生活将会怎样。

渭河滋养着五谷,也滋生出文字。汉字的孕育和成熟与渭河息息相关。

大地湾人和半坡人在陶器上留下的充满神秘色彩的刻画符号可以看作汉字最早的雏形,而仓颉的出现则让文字不再神秘,让人们开始告别结绳记事的历史。

白水县史官镇,仓颉庙北依黄龙山,南临渭河支流洛河,呈南北长方形状,高墙厚垣环绕四周,建筑布局完整。仓颉庙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我国仅存的纪念文字发明创造的庙宇,也是我国同类遗迹中唯一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长满树木与荒草的土冢前,立有一块石碑,久经侵蚀,字迹已无法辨认。这里,就是仓颉墓。

当地有关人士说,仓颉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集体。与其说仓颉造字,不如说仓颉是文字的集大成者,在搜集、整理、改进前人所创造的文字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这夸张描写的背后,显示出文字改变世界的力量。

陕西日报2020-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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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国展威仪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4)

陕西日报记者 陆晟

秦中自古帝王州。

在漫长的岁月里,渭河见证了也推动着中华文明的发展历程。渭水之畔,朝代更迭,周秦汉唐一路走来,淬炼出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造就了属于东方大国的独特威仪。

秦岭巍巍,渭河汤汤。在它们的怀抱里,铜绿斑驳的青铜器铭刻下周人的“礼乐”;庄严肃穆的兵马俑诉说着大秦胸怀天下的担当;绵延万里的丝绸之路彰显出大汉的强盛与开放;群星璀璨的盛唐诗坛,写不尽万国来朝的繁华气象……

渭水奔流,斗转星移,东方大国在此屹立。

从周礼到天下

西秦大地,渭河北岸,岐山县的周原风景区入口,“天子驾六”雕像在天光云影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雄壮。六匹神骏肌肉雄健、头覆额甲,与身后形制规整的“天子明堂”一同昭示着周天子的威仪。

2000多年前,茫茫周原上,周公凝视远方,思忖良久:讨伐商纣王的战争胜利了,但他的父亲和大哥却相继离世,留给他的是年幼的天子和百废待兴的天下。

也许周公曾无数次追问上苍,父兄仁德之治的宏愿要怎样继续?也许正是兼容并蓄的渭水,给予他启迪与灵感。

分封制和宗法制,是周公的高明创造。在他的手里,国与家从此水乳交融。两种制度使整个周朝天下成为一个大家族,大家族又包容了天下。

国是千万家。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齐家治国”“家国情怀”皆由此出。

将国与家合二为一之后,周公开始“制礼作乐”。他把国家的运行秩序与个人的行为规范相结合,制定了“礼”。从政府官制到饮食规格,周人都须遵守严格的等级秩序。“乐”则以音乐、舞蹈的方式配合着“礼”,春风化雨,日复一日“礼乐”浇灌,“德”的思想在这片热土上生根发芽。

自此,谦谦君子信步于历史画卷之上,礼仪之邦静立在岁月长河之中。宝鸡青铜器博物院里的国宝何尊见证了“德”扎根于周人的心田。何尊铭文的“德”字有了“心”,而在商代,“德”字是没有“心”的。商人的巫祝祷告声在时光里渐行渐远,周人留给中华民族的,是“礼仪之邦”的气度和“仁义礼智信”的文脉。

随着时光,渭水东流到临潼,山上的一把烽火,把西周“烧”成了东周。礼崩乐坏,群雄并起,却开启了另一个时代的辉煌与荣光。秦人的马蹄沿着渭水一路东向,从西垂到雍城,从雍城到咸阳。

秦始皇嬴政,这位一代霸主,他的归宿亦在骊山。陪伴他的,是军容整肃、衣甲鲜明的地下军阵。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兵马俑一号坑里,6000多个兵马俑历经2000多年仍“严阵以待”。

可以想见,2000多年前的秦人,正是这样在渭河边列阵。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他们组成的军团紧握着长戈短剑,等待嬴政下达出征的号令。待嬴政拔剑,挥师东向,这军阵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呐喊。

公元前221年,历代秦王一统华夏的宏愿,在嬴政手中化为现实。外兴兵戈,内修文治。这位“千古一帝”思考着国家的未来,他以开创性的气魄,在全国推行郡县制,统一货币、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

现在,天南地北的中国人,也许并不能听懂彼此的方言,但由于有了被秦始皇统一了的汉字,却可以让我们的沟通无阻,让我们根脉相连。

秦人,用心怀天下的伟略,用战无不胜的兵戈,用止戈治世的胸怀,在渭水之滨引领了中华民族天下一统的新纪元,开启了中华文明的新里程。

大汉雄风铸国魂

渭水滔滔,迎来送往,长安繁华,过客匆匆。

在中华民族历史的长河中,有的人虽然如同流星,但却照亮了历史的苍穹,留下了千古英名。

在渭河北岸兴平市一座形似祁连山的大墓中,长眠着一位2000多年前的少年将军——霍去病。他的墓前,一座“马踏匈奴”石刻雄浑壮美、栩栩如生。石刻中的战马以胜利者的姿态伫立,马腿坚实,犹如石柱;马蹄下,一名眼神凶狠的匈奴人,正奋力挣扎。石刻简洁有力的线条勾勒出少年将军短暂而辉煌的戎马生涯。

西汉初年,国力羸弱,匈奴的连年侵扰让初建的汉王朝几度蒙羞,苦不堪言。汉王朝不得不采用和亲的方式换取一时安宁。直到汉武帝时,国力渐强,加上雄才大略,汉武帝决心捍卫尊严,一雪前耻。

他破格任用卫青、霍去病等,展开了对匈奴的持续反击。

传奇开始于公元前123年,17岁的霍去病跨上战马,率领800健儿在漠南的草原上纵横驰骋。也许在他从长安出发那天,汉武帝就满怀期待,期待他高歌凯旋。少年霍去病没有辜负君王的信任,斩获2000多敌人,两度功冠全军,被汉武帝封为“冠军侯”。

霍去病归来,汉武帝为他建豪华府邸,他却推辞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这不是礼节性的推辞,而是掷地有声的卫国誓言。

公元前119年,霍去病率领5万汉家儿郎再次横扫大漠。大漠之南,再也不见了匈奴王庭的踪影。霍去病登上大漠深处的狼居胥山筑坛祭天。他举目南眺,壮怀激烈。

然而不幸的是,天妒英才。封狼居胥仅两年后,霍去病,这颗璀璨的大汉将星就陨落在天际。

今天,在霍去病墓旁的茂陵博物馆里,有一尊国宝级文物鎏金铜马。据考证,它的原型是西域大宛国的汗血马,四肢健硕修长,神采非凡。它是汉王朝与西域之间文化交融的见证。

公元前126年,一位满面风霜的旅人回到长安城。他叫张骞,13年前,他带着结盟大月氏的使命前往西域。出发时100多人的队伍,回来时仅剩他和堂邑父两人。一路上,围追堵截的匈奴人、恶劣无比的自然环境,让张骞无数次濒临死亡边缘。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张骞的旅途,开启了玉门关之外的广阔天地,也开启了繁盛千余年的丝绸之路。在这条商路上,悠悠驼铃传递着友好,开启了贸易以及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直至今日。

渭河,也加入了这场文明的盛宴。

西北大学丝绸之路研究院副教授席会东认为,正是渭水河道形成的阶地、滋养的城镇,为丝绸之路东段的开辟奠定了地理基础和经济基础。

在渭河前行的过程中,接纳诸多细小支流,它们为渭河输送了清澈的“活水”。在中华文化发展的早期历程中,出现无数思想流派,它们在汉代汇集在儒家的“干流”中,为中华文化的蓬勃发展提供了滋养。

今天的西安和平门,熙熙攘攘。它西侧有一个叫下马陵的所在,安葬着一位与汉武帝关系笃深的大臣——董仲舒。

公元前134年的大汉庙堂之上,董仲舒与汉武帝的“天人三问”惊动天下。青年汉武帝饶有兴味地听着董仲舒“天人感应”“天下大一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思索着国家的未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问对,竟悄然引领了中华民族2000年的治国走向,使儒家思想成为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主流思想。

在汉朝,中华民族的思想体系从“小河并流”演变为“大河引领”,确立起大一统的精神内核,使国家认同、民族认同上升到新的高度,使中华民族的凝聚力上升到新的高度。

万国衣冠朝盛唐

站在礼泉县九嵕山上,秋晨的日出格外柔美绚丽。

山中,安卧着一座庞大的陵墓,这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靠山望水的昭陵开启了唐陵依山而建的先河,此后的唐陵建造沿北山山系梯次排列。

唐太宗李世民的一生,与渭河渊源颇深。

公元626年7月,东突厥首领颉利可汗趁李世民刚刚即位、朝政不稳,率领大军侵扰关中。李世民沉着应对,隔着渭河,与颉利可汗达成了“渭水之盟”。他用金银财宝换取颉利可汗撤兵,为唐朝发展经济、积蓄力量赢得了时间。

“渭水之盟”一直被李世民视为前所未有的耻辱。几年之后,李世民派兵攻打东突厥,生擒颉利可汗,一雪前耻。

从漠北到长安的旅途里,颉利可汗的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他想起了曾经的“渭水之盟”,后悔不已,哀叹连连。等到长安,李世民在历数了颉利可汗的5大罪状后,却赦免了颉利可汗并授予他官职。

在大唐包容的胸怀里,630年,大唐周边少数民族首领齐聚长安,尊奉唐太宗为他们共同的首领——“天可汗”。从此,大唐开放包容的气度和一视同仁的胸襟,消解了不同民族的猜忌与隔阂,有力地推动了中华民族大融合。

文化认同超越了民族认同,成了大唐盛世的重要支撑。五彩纷呈的域外文化在长安城竞相绽放,唐人的自信和包容使大唐的风华吸引了天下。

在西安东郊苏思勖的墓室里,一幅《舞乐图》描绘了一名深目高鼻的胡人,头包白巾、腰系黑带、脚穿黄靴,于黄绿相间的地毯上翩翩起舞的场景。

据记载,当时的长安城里可谓是“家家习胡舞”。蜚声中外的《秦王破阵乐》,就在原有的曲调中揉进了龟兹的音调,使其婉转动听,高昂且极富艺术感染力。

在长安西市,毕罗(手抓饭)、烧饼、胡饼等胡人餐饮走进唐人的生活。官员上早朝前,也常在街边买一碗胡麻粥(芝麻粥)充做早餐;胡妆胡服走进寻常百姓家,“汉着胡帽”是长安城常见的一道风景。

唐人的包容成就了大唐的辉煌,也展示了强盛的国力和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是李白的恣意洒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杜甫的壮志满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是王维的禅意空灵……

唐朝的诗坛风起云涌,高峰迭连,在中华文明的画幅上,至今仍在放射着耀眼的光芒。

还是在大唐的长安城里,日本人阿倍仲麻吕潜心学问,兢兢业业;太原城下,契丹人李光弼为再造大唐呕心沥血;苍茫西域,突厥人阿史那社尔率部鏖战,守护边疆……异族的人们把大唐当成了自己的归宿。

大唐包容了这一切,渭河映照了这一切。

千里渭河万古流淌,中华文明的故事就书写在她的岸边,而她还在不息流淌中讲述着东方大国的威仪与荣光。

这威仪与荣光,虽已走进历史长河的深处,但她所铸就的文化之光一直照耀着渭河儿女前行的路,她所滋养的文明星火已融入渭河儿女的血脉,塑造着中华儿女传承历史的精神魂魄。

陕西日报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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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丝路联域外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5)

本报记者 张斌峰

古时,人们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与遐想,在烟波浩渺中,幻想着大海的深处有着怎样的海市蜃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然而,由于对世界的认知局限和航海技术的落后,再美妙的向往也只能是向往。在这样的背景下,向大陆内部的探索成为唯一的且可行的选择。在我国古代的漫长历史中,最伟大、影响最为深远的对外面世界的探索与开拓,莫过于后来被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命名”的丝绸之路。

奔流不息的渭河之水从甘肃流入陕西,贯穿了包括古长安在内的整个关中地区。而从古长安出发,沿着渭河溯流而上进入甘肃,则是丝绸之路的起始部分,也是丝绸之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段。

丝绸之路上响起的不仅仅是猎猎漠风与悠扬驼铃声,还有潺潺的渭河流水声。

以丝绸之路为起点和标志,中国开始走向世界,也让世界走向中国。尽管步履艰难道路曲折,但中国一直坚忍地前行,向世界展示东方大国的神韵与风采。

丝绸之韧 刀戈之坚

位于渭河南岸并与渭河一路相随向东延伸的秦岭,是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分水岭,也是渭河与汉江的分水岭。然而这一地理意义上的阻隔,并不能割断两个区域间的交流。

让我们的目光从浩浩荡荡的渭河向南移向巍峨迤逦的秦岭,透过茂密的丛林望向西南,那里有一处呈覆斗形的土冢,墓冢不大,亦不高,封土底部南北长19.5米、东西宽16.6米、高4.26米。冢旁柏树森森,冢上绿草萋萋。荒凉偏僻之地的一处小小土冢,凭吊者络绎不绝,是因为这里埋葬着被称赞为“世界史开幕一大伟人”的张骞。经年的风霜雨雪使得冢前的石碑上字迹斑驳难辨,但也使得张骞的功绩与风骨愈益清晰。

说起中国的对外经济文化交流,不得不提起丝绸之路。说起丝绸之路,不得不提起张骞。

作为历史上著名的外交家、探险家乃至军事家,张骞两次出使西域,一次出使西南夷,历时19年,行程数万里,最终开拓了闻名中外的丝绸之路,首次打开中国与其他国家友好交往的大门,促进了对外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流与发展。

当静立于张骞墓前时,我眼前一直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在荒凉的戈壁大漠中,一片的死寂与枯黄,漠风猎猎,赤日灼灼,一行100多人的队伍艰难地前行。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青年,目光坚毅、脚步稳健。走着走着,漫天的沙尘遮蔽了这支队伍。当沙尘退去,氤氲晨雾间显现长安城高大坚固的城墙,这青年已成中年,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沧桑。他的背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和他同样疲惫的身影。

在2000多年前,没有地图,更不知月氏在何处,出使月氏路途遥远,是一项充满无穷变数、风险系数极高的任务。汉武帝只好公开招募,以网罗天下志士。而在宫中担任郎官的张骞便在此时脱颖而出,接受这非凡的挑战。

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伟大远行,虽然早在先秦时期,中原和西域已经有了往来,但像张骞这样大规模的使团出使西域还是第一次。人们从《穆天子传》《山海经》等史书里面所了解的西域,是一个遥远和神秘、未知和荒蛮的所在。

张骞带回来有关西域翔实的资料,校正了汉代人对西域不准确的模糊认识,扩大了中国人的地理视野,加速了汉王朝最终解除匈奴威胁的步伐。

张骞可能从来没有想到,他的一次拓荒性的出使,虽然没有达到原定的目标,却开创了一条亘古繁华的商贸文化交流通道。事实证明,后者意义更为重大。

勇担重任,无畏前行。在匈奴度过的十几年半囚犯式的岁月里,张骞始终坚守着民族气节,不忘自己所担负的使命。我们在敬仰张骞功绩的同时,更敬仰他那高山仰止的忠烈风骨。

张骞从长安出发沿渭河西进17年之后,又一个与他同样名垂史册的青年也沿着渭河西进。与张骞不同的是,这个青年背后跟随着的是万千身披铠甲的兵士,他们用手中锋利的武器,彰显和捍卫了一个帝国的尊严与安定,也让张骞开通的丝绸之路畅通无阻。

这个青年尽管英年早逝,但他的墓冢历经2000余年风吹雨打仍安卧在渭河岸边,他的名字也永远镌刻在史册之上,他就是——霍去病。

丝绸之路促进了长安城乃至大汉王朝的繁荣,金戈铁马保护了长安城的安宁。

吸纳包容 乃成其盛

张骞出使西域700多年后的一个清晨,依旧是长安城,依旧在渭河岸边,一个身影踩着张骞的足迹再次西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和张骞比起来,他的出行显得更为孤单。

近1400年后的今天,他的名字依旧华彩绽放。在他出行800多年后,依据他的原型创作的一部神话小说,成为我国文学的经典与瑰宝,吸引了从孩童到翁妪的一代代人。

他就是——玄奘。促使他毅然出行的原因并不是委派,而是自觉自愿自发的——梦想。

为探究佛教各派学说分歧,玄奘经凉州出玉门关赴天竺,在那烂陀寺从戒贤受学。后又游学天竺各地,前后17年,遍学了当时大小乘各种学说。玄奘归来后,长期从事翻译佛经的工作,并将他西游亲身经历之处的山川、地邑、物产、习俗编写成《大唐西域记》。

我们无从知道玄奘路途中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经历艰难险阻的同时,他也收获了一个个新奇与惊喜。

玄奘被誉为中外文化交流的杰出使者,其爱国及护持佛法的精神和巨大贡献,至今被人们所传颂。

位于西安市南郊的大慈恩寺是玄奘昔日的译经之所,他19年的译经生活,多半在这里度过。寺南广场上,矗立着玄奘铜像——手持禅杖,目光坚毅,神情肃穆。

一种强大的文化,从来都不是排斥,而是吸纳与包容,一如汇聚百川的滔滔渭河,因自信而吸纳与包容,因吸纳与包容而不断强大。

在关中腹地、渭河之岸,长安城曾以她的强大与自信,演绎出光辉灿烂的盛唐气象。唐朝在吸纳与包容中成就了盛世,不仅是经济的盛世,更是文化的盛世。

盛唐之际,丝绸之路依然是重要的商品交易通道,使长安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际性大都市。随同珍珠、琥珀、沉香、犀角等物品一同来到长安的,还有歌舞、音乐等西域文化。唐时以胡服为时装,由波斯传入的马球更是风靡一时,长安街坊广设球场,唐玄宗李隆基就是打马球的高手。

汉代、唐代在吸收外来文化上兼容并蓄,使中华文化更加繁荣昌盛。

唐时,作为政治中心,长安市场异常繁荣,城内有南北向大街11条,东西向大街14条,街东为东坊,街西为西坊,东西两坊设有东市、西市,是商业活动集中的地方。国人流传至今的“买东西”即起源于长安城。

从明代开始,由于航海事业的发展,丝绸之路逐渐沉寂下来。

沉寂,并不意味着消亡,而是再次繁盛的孕育。

一路繁华 满城烟火

渭河汤汤,裹着历史,携着记忆,奔流不息。让我们随着渭河奔涌的激流,把目光从历史的画廊转向现实中的长安。

2020年8月26日上午,汽笛长鸣,车轮铿锵,满载着汽车配件、PE隔板、轮胎等货物的首列“唐西欧”国际货运班列缓缓驶出河北唐山曹妃甸港通用码头,一路向西。货物到达西安后,在西安港再次集结中转,搭乘中欧班列(长安号),运往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俄罗斯莫斯科等中亚、欧洲主要站点城市。这是首列“唐西欧”国际货运班列,也是西安携手河北唐山共同打造中欧班列(西安)集结中心的务实举措。

在“一带一路”倡议下,2013年11月28日,当代“钢铁驼队”——中欧班列(长安号)正式开启其奔驰在新丝绸之路上的征程。中欧班列(长安号)以其运距短、速度快、安全性高的特点,成为国际物流中陆路运输的骨干方式。西安,不沿边,不靠海,率先在内陆地区开埠造港,从内陆中心走向开放前沿,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新起点提供了新的物流支撑。

目前,中欧班列(长安号)向西已开通西安至中亚、欧洲15条线路,覆盖丝绸之路沿线45个国家和地区,向东通过海铁联运,实现与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家的无缝对接,开辟了一条安全、高效、便捷的国际进出口贸易黄金大通道,有效降低了企业运营成本,增强了企业竞争力,让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搭上了发展的“快车”和“便车”,进一步加速了产业转移速度。

中欧班列跨越渭河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在千年河面吹起圈圈涟漪。

中欧班列,让丝绸之路在新时代浴火重生,也带动了西安满城的繁华与人间烟火。

每当华灯初上,西安大唐不夜城便灯光璀璨,人头攒动。越来越多的人从海内外慕名而来,将夜晚的时间给了这条集文化、表演、餐饮、娱乐休闲和购物、游玩于一体的步行街。

大唐不夜城位于长安舆图里通济坊所在地,整体为仿唐建筑,以盛唐文化为主线,兼有现代文化、世界各国文化互通交流的多样化集合形态。1000多年前,这里是唐长安城里最荒凉的城坊,现在因有了大唐不夜城,成为西安最繁华的区域之一。

大唐不夜城,一头连着历史,一头通向未来。在这里既能触摸到大唐的文化内涵,也能感受最潮流的时尚脉搏。随处可见穿华服的小哥哥、小姐姐儒雅、飘逸的身影,仿佛时空在此交错。

在浓浓的烟火气中,人们清晰地感知到——盛唐的开放与繁华,回来了!

西安,日益成为中国对外交流交往的重要城市。

开通国际第五航权客货运航线,西安咸阳国际机场货运增速位居全国十大机场首位,西咸空港、宝鸡两个综合保税区获批,保税航油业务正式启动,自贸试验区12项创新案例在全国复制推广,国际贸易“单一窗口”主要功能覆盖率达到100%,上合组织农业技术交流培训示范基地建设有效推进……

河流永不停止奔向大海的脚步。伴随着渭河的激流,沿河两岸对外开放的步伐稳健迅捷。

陕西日报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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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鼓霓裳竞风流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6)

陕西日报记者 王睿

行走在渭河两岸,就是行走在波澜壮阔的中国历史长河中。这818公里的长河所凝结的渭河文化即关中文化中,留下了多少豪杰的风流过往。

渭河,时而波涛怒吼,如战鼓声声,令多少男儿征战沙场,谱写出金戈铁马的人生传奇。

渭河,时而溢彩流霞,若霓裳翩翩,让多少女性将一方天际渲染得光华耀眼,绚丽了历史的天空。

渭河,时而浅唱低吟,似一曲长歌,使数不尽的文人把家国情怀沉淀为千古绝唱,辉映着时代的光芒。

历史,都是由人民创造并书写的,伟大出自平凡,人民自古都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主体。

在渭河柔软的粼粼波光里,我们追寻着历史的印迹,品读中华民族史诗中那斑斓纷呈的华彩篇章。

多少英雄豪杰走过

与黄河、长江相比,渭河并不壮阔。然而千百年来,多少仁人志士在渭河两岸,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在渭河见证的时代洪流里,升华着自己的人生,锤炼着民族的意志,塑造着民族的精神。

崇尚英雄的民族才是充满希望的民族,英雄辈出的民族才能生生不息。在遍布历史印迹的渭河岸边,我们随手就可以打捞起一个个历史瞬间,从中感知中华民族的英雄情怀。

宝鸡市南边的苍茫秦岭中,无数的溪流汇聚成河,经过短暂流淌后,投入渭河的怀抱。

伐鱼河就是这样一条河。

3000年前,已是白发苍苍的姜子牙在这条河上垂钓了10年。他的目光如背后的秦岭一样沉稳。10年间,他于山谷之间修炼自己。清明的思想中,一系列的兵家谋略、治国方略已然在胸。

10年等待,蓄意已久。

终于,在某一个清晨,姬昌来到这里。伐鱼河边,纵论天下。姜子牙终于“钓”到了自己向往的人生机遇。

后来,人们为这次求贤行动创作了一个神话般的结尾:姬昌以老迈之躯,为姜子牙拉车800余步,这才有了此后周王朝近800年的荣耀时光。

至今,伐鱼河沿岸还流传着周文王三请姜子牙的故事。人们将河边一块平滑的石头命名为钓鱼台,以纪念这位雄心不老、兼利天下的英雄。

渭河滔滔,将姜子牙送到了命运与时代的交汇点,却把遗憾留给了诸葛亮。

从姜太公垂钓处沿渭河向东约25公里就是宝鸡岐山县的五丈原。五丈原诸葛亮庙博物馆内,诸葛亮的衣冠冢前松柏森森,绿苔茵茵。

公元234年的秋天,54岁的诸葛亮一直站在五丈原上,向东遥望长安,壮志被滔滔渭河阻拦:已经隔河对峙几个月,河水越涨越大,过河进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铁马秋风五丈原。看着渭河奔流不息,诸葛亮心中一筹莫展,涌起时不我与的深深无奈。最终,他败给了时间:由于事必躬亲而积劳成疾。他没跨过渭河,而是在那个秋天,遗恨五丈原上。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斯人已逝,而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却写入中华民族的史诗中。

正是这为国献身的家国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奋力前行,书写出中华民族的历史华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公元前119年,奔腾的渭河将霍去病一路送出长安,河水激荡着少年儿郎“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誓言,也倒映着一个帝国崛起的雄心。

渭河北岸咸阳五陵原上,霍去病墓前大气雄浑的石刻屹立千年。命运将霍去病永远定格在了24岁,但他却成了中华少年屹立千年的标志性英雄。

石榴树下女人花

当男人们在渭河岸边掀起惊天巨浪时,中华民族的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她们如同渭河的朵朵浪花,把自己的光彩也融入时代的光影,从而使中华民族的历史不仅骨感,而且丰满。

行走渭河岸边,在历史的百花园里,大唐风姿独具魅力。开放、包容的大唐气度,让唐朝女人更女人,她们恣意挥洒,于千娇百媚中绽放成一朵朵美丽的“石榴花”。

大唐,曾经让一位女性将生命演绎到灿烂的极致。

在咸阳乾县乾陵,武则天已经头枕梁山、脚踏渭河长眠了1000多年。

在这个中国唯一的女皇帝的生命中,有一条改变命运的石榴裙。在人生低谷的4年中,晨钟暮鼓,青灯黄卷,她时时从箱子里翻出那条红色的石榴裙,于寂寞中等待命运的转机。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终于,武则天用一首缠绵悱恻的《如意娘》唤回了自己的爱情,也为大唐的女皇时代奏响了序曲。

一旦机遇降临,武则天就展现出政治家的卓越才能,创造出令无数人折服的成就。

她突破旧格局,使寒门子弟能够走上庙堂。她任用能相名将,对内布政维新,对外开疆拓土。她广开言路,惩治腐败,设置了中国最早的意见箱铜匦,助推政治清明……在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之间,她延续、创造着大唐新的荣光。

如今,乾陵那六十一蕃臣石雕,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大唐的开放与包容。而那通高高耸立的无字碑,不着一字却尽显一代女皇不让须眉的霸气人生。

当渭河岸边的唐长安城逐渐成为当时世界最大、最繁荣的国际大都市时,16岁的文成公主却要告别长安,沿着渭河一路向西,走向青藏高原。

那些陪嫁的谷物、桑蚕种子、经典书籍沿途一定时时安慰着她那颗思念故园的心。相传,在迎亲途中,松赞干布突然病倒,文成公主翻阅她带来的医书,用石榴花和石榴树皮治好了松赞干布的病。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

文成公主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位出色的“女外交家”,像石榴花一样绽放在雪域高原。两种文化的隔阂消融在她渭水般的柔情中。那些她带去的种子、技术,拉开了两地交流的序幕。

石榴花开红似火,就如大唐一样热烈奔放,亦如爱情灼热绚烂。

渭河岸边,骊山脚下,华清宫内的一棵棵石榴树挂满了果实。据说,这是大唐贵妃杨玉环非常喜爱的一种树,她还喜欢穿绣着石榴花的裙。

石榴树下,《霓裳羽衣曲》响起,杨贵妃的曼妙舞姿,折射着雍容瑰丽的大唐神韵。而舞与曲的结合,也成为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爱情象征,演绎出梨园史上的浪漫一页。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大唐繁华。兴平马嵬坡前,杨贵妃这朵绚丽的盛世之花,最终用生命去偿还了这段爱情。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杨贵妃离世50年后,大诗人白居易完成了《长恨歌》。诗人将自己的爱情悲歌寄托于杨贵妃、唐玄宗,将一份爱而不得写得荡气回肠,摧人心肝。

爱情是人类共同追求的情感体验。今天,每当夜幕降临,实景历史舞剧《长恨歌》就在华清宫上演,14年来,观者如潮,长盛不衰。透过如幻似真的舞台,人们欣赏着这段摄人心魂的爱情故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气象万千的大唐盛世。

在漫长的历史中,唐朝女性空前奔放,她们个性鲜明,燃烧着火一样的热情,在社会各个领域释放着自己的光芒,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封建社会里,生生地留下了一抹绚丽的石榴红。

吟出中华文学的高峰

在中华民族璀璨的文学宝库中,唐诗如同王者的桂冠,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那是一个诗的国度,也是一方诗人的天堂。

开放的唐朝滋养了诗人们开阔的胸襟,繁华的盛世带给了诗人们无限的想象。仅《全唐诗》中,就有2000多名有名有姓的诗人和近5万首流传至今的诗篇。

以长安为中心,大唐的诗人以诗为媒,将中国文字推向了难以逾越的文学高峰,也将一个诗意的唐朝永久地融入渭河的波浪之中。

沿渭河支流辋川河上行,河边有一棵千年银杏树至今仍枝繁叶茂。据说这是王维亲手栽种的。而他的辋川别业就在银杏树旁。

曾经,他是长安城里“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翩翩佳公子。

曾经,他在大明宫的殿堂之上描绘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景象。

最终,还是辋川的山水收留了王维那颗佛性的通透之心。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在辋川的银杏树下、竹林深处、秦岭山水间,王维抛开世俗的烦扰,用诗歌为自己营造出一片澄净的天地,也为雄壮浑厚的大唐增添了一缕恬淡空灵,成就了自己“诗佛”的雅号。

同样是徜徉山水间,曾与王维同朝为官的李白,却攀上了一条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奇绝高峰。

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以为迎来一展抱负的好时机。他“仰天大笑出门去”,他高唱“我辈岂是蓬蒿人”。

然而,李白是不甘于只做皇帝的弄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写尽美人之美,却难舒诗人平生之志。

当李白发现长安没有给他实现政治抱负的机会,便决然离去,重新在山水间寄放自己的绝世才情。

作为中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没有因对政治的失望就放弃体验生命的灿烂。他的语言如狂飙的激流,承载自由恢宏的盛唐气象。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无论境遇如何,李白依旧是“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依旧是杜甫眼中的“谪仙人”。

长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李白离开长安之后,自认为“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杜甫也来到长安。

西安城南的少陵原下,渭河支流潏河静静地流淌于城市之中。1000多年前,杜甫就曾居住在少陵原。他来长安是为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但诗人的报国热忱很快就被现实浇灭。为了生计,他不得不“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

政治上的失意,生活上的困顿,改变了杜甫看世界的眼光。他站在少陵原上,俯瞰着长安城,眼中充满悲伤:一边是曲江池边贵族奢华的春游,一边是咸阳桥头出征战士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大唐的盛世里藏着百姓的冲天哭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困守长安10年直至安史之乱,杜甫看着长安城由盛转衰,由此彻底成长为一名现实主义诗人。从《兵车行》《丽人行》到“三吏”“三别”,他把对民众命运的担忧,对离乱生活的忧愁写入诗中,疾呼于天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正是凭着这份勇气和担当,杜甫终成一代诗圣。

千年前,大唐诗人们在渭河岸边把诗句汇成另一条河,把豪迈的气质注进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浸润着中华民族文化的底蕴。

行走渭河,何尝不是一次精神的远行。在渭河818公里的波浪中,我们体验那些惊艳了时光的片段,汲取再次出发的力量。

陕西日报2020-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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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之花炫千年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7)

陕西日报记者 齐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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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渭河两岸,在一沙一石、一花一叶中,那百花绽放出的文化底蕴里,深藏着灿烂绚丽的动人故事,静静蜿蜒到每一个人最深的念想。

悠长岁月中凝结的民俗文化,是生活的述说,是智慧的结晶。品味文化,就是感悟历史的脉搏,感知时代的脚步,感受创造的力量。

历史一页页翻去,古老的渭河流淌依旧,但那些历史的印记逐渐清晰,成为我们生活中宝贵得至今不舍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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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住你的胃留住你的魂

渭河儿女是用面食来续命的,也是用面食来滋养文化、丰富灵魂的。

在三秦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小餐馆,还是大饭店,只要咥上一碗地道的油泼辣子面,这一天才堪称完美。

陕西人对面的痴迷,外地人百思难得其解。而老陕则说,我们吃的不是面,而是文化。

嘿!连菜都不吃,光吃面有啥滋味?

我们连面都吃不过来,谁还顾得上吃菜!

在陕西,有一种面,秦人都爱吃,但能写出其名字的人却寥寥无几。

初秋傍晚,渭河北岸边的礼泉县袁家村人声鼎沸。鳞次栉比的客栈,吉他声悠扬的酒吧街,给这个渭河岸边的小乡村带来了浓浓的烟火气。顺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前行,两旁的小吃店让人眼花缭乱。

“biáng biáng面”,3个金色大字映入眼帘。笔画这么稠的字,怕是字典里也难找。

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店主糟红才忙得不亦乐乎。

“biáng字怎么写?”糟红才说,56个笔画,得背口诀才行:

“一点飞上天,黄河两头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进走,左一扭,右一扭,东一长,西一长,中间夹个马大王,月字边,心字底,挂个钩担挂麻糖,坐个车车逛咸阳。”

说话间,一碗热腾腾的biáng biáng面出锅了,撒好调料,“滋啦”一声,油泼辣子是点睛之笔。端起大老碗,宽宽厚厚、软而劲道的面,随着腾腾热气简直香到骨子里了。

秦人对面食的喜爱甚至偏爱可追溯到几千年前。发端于渭河流域的各种面食,是秦人的智慧凝结,都有它背后的故事。可见,在陕西,吃饭就是在吃文化,一点也不夸张。

与biáng biáng面不同,宝鸡臊子面是一种细汤面,肉臊子的口味最为关键,面条薄、筋、光,臊子汤酸、辣、香,白、黄、红、绿、黑配菜,五色融一汤。

渭河之畔的宝鸡西府老街小吃城,集中了当地各种小吃菜品。润侠岐山臊子面店主李润侠来此创业,希望把家乡的味道分享给更多人。她说,宝鸡人家家户户会做臊子面,她的家乡岐山县北郭村就有100多家农家乐。

相传,臊子面因古时由家中嫂子做饭而叫“嫂子面”,也因吸面时发出哨子声叫“哨子面”,民间说法多种多样,都寄予了美好的愿望。

擀面皮是许多人到宝鸡的必吃。离周公庙不远,就是俞红和家人开办的美阳馆餐厅。餐厅后面是秀珍锅盔、擀面皮、臊子肉加工车间。

“这些流传千年的美食一定有更大的市场。”俞红说,目前,这些食品都实现了标准化生产,市场供不应求,他们的目标是开拓更广阔的国际市场。

“板凳不坐蹲起来,房子半边盖,姑娘不对外,帕帕头上戴,面条像裤带,锅盔像锅盖,油泼辣子一道菜,秦腔不唱吼起来。”这流传千年的“陕西八大怪”,总让许多外地人对陕西心生好奇和神秘。

初秋的正午依然炎热。从咸阳沿渭河向西50多公里的武功县大庄镇,一条并不起眼的街道上,有一家锅盔专卖店。除了锅盔,货架上还摆满了棒棒馍、麻花、棋子豆、坨坨馍。从杨凌驱车赶来的杨女士,买了满满当当两大包。

相传,锅盔最早是秦军为方便行军打仗,用铁头盔制作出的一种便携食品,因形似头盔,后叫锅盔。武功县康穗食品专业合作社负责人倪伟看好锅盔市场,借助父亲发明的锅盔烙制机,让锅盔走出家庭小作坊的加工模式,2008年开办了这家专卖店。

凡进店顾客,都会被一个重15斤、直径60厘米、厚度10厘米的巨型锅盔所吸引。加工厂房内,每台烙制机上分别架有多个相同尺寸的铁锅,直径60厘米、30厘米、25厘米等不同尺寸的锅盔,每天光面粉就得用2750公斤。

面对同样的面粉,陕西人就能无所不用其极,制作出百余种面食。研究渭河的文化学者王若冰说,走遍大江南北,将面食做出最多花样的还是渭河两岸。

时至今日,陕西人这种对待面食的痴心不改,恐怕不仅是对生活的热爱,更多的大概还是来源于文化基因在渭河两岸的传承吧。

秦腔一声八百里

2000多年前,离华阴市双泉村不远的渭河岸边,西汉时期的船工号子响彻云霄。今天,由船工号子演变而来的华阴老腔,已经成为一种表演方式,登上了大雅之堂。

渭河岸边的乡村道路上,8位平均年龄70多岁的老人,或坐或站,或仰或俯,在月琴、钟铃、梆子、惊堂木、锣等奏响的秦腔曲调中,时说时唱,时喊时笑。

虽然听不清楚唱词,但从乐曲中,从表演者的声调、表情和动作中,使人感受到一种磅礴向上、坚韧不拔的气势。这也许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华阴老腔出国表演时一票难求的原因吧。

华阴老腔延续着古老秦腔的豪迈和洒脱。而100多年前,西安易俗社则把秦腔带上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1912年3月,剧作家李桐轩、孙仁玉等在西安创建易俗伶学社,后更名易俗社。这个身兼辅助社会教育、启迪民智、移风易俗重任的中国第一家现代剧社,在国家和民族危难之际,用秦腔唱出了中华民族的血性。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易俗社整理创作800多出剧目,培养学生700多名,让秦腔戏种广为传播。

千百年来,秦腔讲述着忠孝仁爱、礼义廉耻的历史故事,发挥着教化社会、淳化民风的宣讲功能。

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陈彦曾任职于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他创作的《迟开的玫瑰》《西京故事》《大树西迁》等现代秦腔戏剧,让许多观众感动得默然泪流。现任陕西省戏曲研究院院长李梅,谙熟秦腔、眉户、碗碗腔,能文能武,因出色的表演,被誉为“秦腔一枝梅”。

曾几何时,秦腔一度跌入低谷。随着国人文化自信的增强,秦腔“忽如一夜春风来”,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秦腔茶社,各地民间秦腔自乐班纷纷披挂上阵,城乡秦腔演出市场空前活跃。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一碗biáng biáng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这是对陕西曾经的写照。如今三秦大地日新月异,但渭河儿女对面食的热爱依旧,对秦腔的情怀早已融入城乡的山水之间。

千阳县众喜秦剧团长期活跃在田间地头,当我们行走渭河途经千阳时,适逢南寨镇南寨村庙会。虽然是炎热的午后,在搭建的室外舞台上,身着层层戏服的演员马建国,正倾心演唱,昂扬动听的秦声沿渭水一路飘扬。他说,每天演出4场,晚场时,从周边村镇赶来看戏的群众多时达3000人以上。

虽说“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但在渭河的发源地甘肃,秦腔同样备受宠爱,特别在渭河沿岸的乡村,到处秦声飞扬,大有“陕西秦腔甘肃养”的气势。

甘肃渭源县渭河源演艺公司总经理张鹏举带领演员经常到全县200多个村巡演秦腔。秦安县文化馆的自乐班每周免费演唱秦腔,看戏的群众常常排队到馆门外,王二梅等许多秦腔演员都拥有众多粉丝。

城市的舞台上,秦腔风采依旧。澄城县创作编排的讴歌老英雄张富清的大型原创现代秦腔剧《张富清1948》、易俗社演出的赞美诗人李白促进丝路文化交流的大型秦腔新编历史剧《李白长安行》,还有秦腔新编剧《李仪祉》等,都受到了观众的喜爱。

作为中国百戏之祖的秦腔,是秦人豪迈性格的展露,是渭河滔滔浪花的回响。千百年来,这浪花般的传唱从未间断,从八百里秦川到整个西北地区,从国家的舞台到唱响世界。

民俗文化的千载光芒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伴随着悠扬的歌曲,身着民俗服装的喜儿踮起脚尖,跳起了芭蕾舞。渭河边少华山脚下的影子坊里,华州皮影戏《喜舞迎春》拉开序幕。

白色幕布后,随着抑扬顿挫的曲调,3位表演者操控的皮影在幕布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影子坊,不仅可以观看皮影,还能了解皮影、学习皮影表演和制作。

目前世界上70多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皮影表演,来自欧美的艺术史料记载:“世界皮影源于中国,中国皮影源于陕西,陕西皮影源于古华州。”古老的华州皮影以牛皮为原料,经泡、刮、磨、洗、推、刻、着色等24道工序完成,一件产品要刻三四千刀。展厅里,一张张造型各异的皮影雕工精细。华州宏权影艺文化传承发展公司总经理薛宏权告诉我们,已经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中国皮影戏,在创新皮影剧目、开发文创产品、培养接班人等方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同样是雕刻,在凤翔县田家庄镇小里村的木版年画已有500多年历史。这里也是我国八大木版年画产地之一。

37岁的邰伟伟6岁跟随爷爷学艺,是村上最年轻的木版年画传承人。目前,他已经和西北大学及一些企业对接,希望培养更多木版年画传承人,设计更多满足时代需求的作品,提升文创水平。

剪纸、花馍、木偶戏、农民画、秧歌、社火、刺绣、神鞭等散落在渭河两岸的民俗文化,不仅是生活中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成为许多乡村发展旅游的资源优势,这些灿若星河的民俗文化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人创造出美好生活。

保护传承优秀传统文化,陕西一直在路上。西安鼓乐、中国剪纸、中国皮影戏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陕北和羌族两个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被列入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秦腔等74个项目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耀州窑陶瓷烧制技艺”等12个项目入选第一批国家传统工艺振兴目录……

生生世世流淌的,不仅是渭河的模样,也是渭河文化的模样。如繁星般璀璨的传统民俗文化,在传统与现代的兼容中,在开发与保护并存中,在经济与文化互动中,已经绽放出新的光彩,在渭河两岸升腾起文化自信的陕西力量。

陕西日报20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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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足迹耀三秦

陕西日报记者 王睿 陆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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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千万年的渭河,见证了中华文明的创始曙光与绚丽光芒,见证了中华民族的生生不息,同时也见证了中国人民革命历程的燎原烽火。

时至今日,行走在渭河两岸,依然可以感受到中国共产党人的信仰之源,理想之光,奋斗之力。

1921年,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影响下,在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激荡下,一群平均年龄28岁的先进中国青年在南湖红船上吹响了革命的号角,点亮了一个新的时代。

跨越万水,穿过千山,红船的光焰映射到了渭河两岸,革命的星火迅速在三秦大地汇聚起来;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觉醒了的三秦儿女投入到推翻旧世界的革命大潮中。清涧起义、渭华起义、旬邑起义等武装起义风起云涌,开创了三秦大地工农武装割据的新局面;

中共陕西党组织按照党中央八七会议的指示,积极开展武装斗争,建立革命武装,创建革命根据地。先后创建了渭北游击队、陕甘游击队、红二十六军、红二十七军、红二十九军和陕南抗日第一军等革命武装,创建了渭北、陕甘边、川陕、陕北和陕甘等多个革命根据地。尤其是陕甘革命根据地成为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唯一保存完整的革命根据地,成为党中央和各路红军长征的落脚点和八路军奔赴抗日前线的出发点;

……

从此,星星之火汇聚成革命的燎原之势,引领三秦儿女在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中,为中国革命开辟出一片崭新的天地,推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着新中国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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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石上的信仰之光

“同志们赶快踏着先烈的鲜血前进啊!!!”

这是一条无声的标语。大地为纸,青砖为墨,它安静地铺设在渭华起义纪念馆西北工农革命军司令部旧址内,成为革命火种生生不息的见证。

这又是一声刺破苍穹、穿越时空的呐喊。渭河南岸,华山脚下,人们至今都能感受到它激荡人心的磅礴力量。

1927年,蒋介石和汪精卫先后背叛革命,导致了大革命的失败,中国革命陷入了低潮。

当李大钊等20位革命者被残忍杀害的消息传到秦东大地时,渭南(现临渭区)、华县(现华州区)一带的进步民众群情激愤。

这里是陕西革命火种最先燃起的地方之一。

早在1921年7月,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魏野畴就在华县咸林中学宣传马克思主义,使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在这一带逐渐深入人心。1924年5月30日,我省第一个团支部——社会主义青年团赤水支部干事会在渭南创建。1925年10月,中共“在西北上的萌芽”中共西安特别支部成立。

在共产党人的启发、动员和引领下,渭华地区农民运动蓬勃发展,先后成立了300多个农民协会,吸纳数千名会员,并建立起自己的农民武装,成为大革命时期的一片红色热土。

为了纪念李大钊等牺牲的革命者,时任谷堆小学教员的共产党员陈述善和时任高塘小学校长的共产党员李维俊,组织两校师生及当地群众,从附近的涧峪河捡来鹅卵石,借着修建校舍的青砖,在学校礼堂前的通道上铺设了一行标语——“踏着先烈的鲜血前进啊!!!”

在党的八七会议精神指引下,中共陕西省委决定在党的力量较强、群众基础较好的渭华地区发动武装起义。

1928年5月,渭华起义全面爆发。

由起义部队改编的西北工农革命军将司令部设在高塘小学。时任西北工农革命军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刘志丹和总司令唐澍等人发现了校园中的这幅写在大地上的革命标语。

为了使标语更加激励斗志,刘志丹和其他同志几经商量后,在原标语前面添加了“同志们赶快”5个字。

“同志们赶快踏着先烈的鲜血前进啊!!!”这如疾风骤雨般的动员令极大地鼓舞了军民斗志。

西北工农革命军浴血奋战,迅速形成以华县高塘、渭南塔山为中心,方圆200多平方公里的红色武装割据区域,有力地打击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

刘志丹、谢子长等共产党人深入农村,和广大贫苦农民一起“打土豪、分钱财”。仅仅1个多月,渭河两岸就建立了48个区、村苏维埃政府,极大地扩大了革命成果。

渭华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在失败面前,刘志丹等革命者毫不畏惧,他们在总结经验教训后将革命火种引向陕北,在那里开辟了中国革命的新天地。

那令人热血沸腾的砖铺标语,则与渭华起义熔铸的“坚定信念,听党指挥,不怕牺牲,矢志奋斗”的革命精神一起,永久地融入三秦大地,成为激励后来者继续前进的强大精神动力。

山涧里的革命火炬

秋季的渭北高原天高云淡更显万里山河多娇。

而在秀丽的山水间,位于铜川市耀州区照金镇的薛家寨因一片丹霞地貌显得格外雄奇。北宋画家范宽就以此处为原型,创作了中国古代山水画名作《溪山行旅图》。

就是在这里,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共产党人把毛泽东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与陕甘边具体实际相结合,以照金为中心创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把革命的火炬举得更高,燃得更旺。

1932年12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成立后,按照中共中央指示,确定以照金为中心建立根据地,并为此进行艰苦的斗争。

1933年3月8日,中共陕甘边区特委在照金兔儿梁成立;3月中旬,陕甘边区游击队总指挥部在照金成立;4月5日,选举成立了陕甘边区革命委员会,以照金为中心的横跨耀县(现耀州区)、淳化、旬邑等地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照金苏区基本形成。

在党的领导下,20多支游击队和遍布各区、乡、村的农民赤卫军和少年先锋队活跃在大山深处,各地群众纷纷成立区、乡、村革命组织,没收地主、反动富农的土地,发展生产、改善生活。

就在薛家寨陡峭的崖壁上,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这里有4个简陋的洞窟。在这方寸之地,革命先辈们依托天然洞窟开辟了修械所、被服厂、仓库、运输队、红军医院等后勤机关,顽强地与敌人进行着游击战争。

在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照金纪念馆里,薛家寨修械所生产的全国唯一一批“麻辫手榴弹”常常引起人们的关注。

由于条件所限,修械所只能做维护枪支、重铸弹药等工作。拿着最简单的制作材料,红军战士们在手榴弹弹壳上绑上麻辫,用一段铁丝压上几根火柴头,遇敌时就手执麻辫,将手榴弹扔出。

“麻辫手榴弹”凝结着红军战士的斗争智慧,也陪伴着薛家寨的红军战士走过革命历程中最为悲壮的一页。

在1933年10月保卫薛家寨的战斗中,女游击队员与敌人进行最后的抗争。眼见子弹打完,受伤的女队员高举“麻辫手榴弹”冲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游击队员用坚韧不拔的意志,不惧牺牲的精神,守卫着这方红色土地。

薛家寨失守后,照金的革命星火并没有熄灭,留下的游击队继续坚持游击战争,狠狠打击了盘踞在苏区的反动民团。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1935年2月周家崄联席会议决定,因反“围剿”斗争的需要,将陕北与陕甘边两个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形成统一的陕甘革命根据地。

陕甘革命根据地是土地革命战争后期硕果仅存的一个革命根据地。

那一把把燃烧的火炬,在照金苍茫的群山间,照亮了革命的道路,为中国革命留下了矢志不渝、顽强拼搏、开拓进取的光辉一页。

众志成城的峥嵘岁月

从鸟鼠山启程,在黄河的怀抱里,渭河一路激荡,滚滚东流。

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支流汇入其中,“托举”着渭河,让她奔向黄河的怀抱。正如中国共产党依靠人民群众的拥护,带领人民群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取得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

渭河北岸桥山山脉南端,高高低低的山峁间绿意盎然,田间的农作物生机勃勃。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的南大门马栏就隐身其间,无数的仁人志士和军需物资从这里走向延安,走向中国革命的前沿。

如同一扇穿越时空的窗口,人们至今都能在这里感受到,在那战火纷飞的年月,党和人民是如何根脉相连、血脉相通的。

“你们这次打的并不是所谓的‘土匪’,而是老百姓所热烈拥护的红军陕甘游击队,它是由被解放的士兵和贫苦的农民、工人组成的。”这是马栏革命纪念馆里珍藏的一份1932年陕西省委发布的《告白军士兵书》中的一段话。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群众路线就是我们党的生命线。而在马栏革命纪念馆,一张泛黄的陕甘宁边区关中分区党委机关报《关中报》把人们带回到那个党和人民心连心的峥嵘岁月。

这张报纸头版刊登着《开展普选运动》,另一版刊登着《早把烟杆收拾下 准备明年把虫杀》,严肃的政治生活和火热的农业生产洋溢在报纸的版面上。

正是因为心里装着群众,一篇篇形象生动接地气的报道使《关中报》成为群众的好老师、好亲友、好帮手,有力地推动了边区的大生产运动和民主建设,激发起边区军民的革命热忱和顽强对敌的精神。

赵宗发,关中分区一位普通的农民。他曾将7位西北野战军伤病员安置在家中养伤。为了让伤病员尽快恢复,他想方设法为他们做些好的饭菜;敌人围剿时,他将伤病员一个一个背到树林里隐藏起来……

“最后一把米,用来做军粮;最后一尺布,用来做军装;最后的老棉被,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含泪送战场。”马栏的歌谣是这样唱的,关中分区的人民群众更是这样做的。

为了让战士们吃饱肚子,赤水县(现淳化县局部)马家山、十里塬一带尽管人烟稀少,但每年交送的公粮都在8.5万公斤以上。仅有2000多口人的胡家庙乡,每年交送公粮10万公斤,人均50公斤以上。胡家庙乡的妇女们白天下地干活,夜晚挑灯赶做军鞋,每年做军鞋超过4500双……

战斗中,群众和战士们同上战场。1948年4月旬邑县组织500人的担架队随西北野战军转战陕甘两省,历时14个月;1949年9月,旬邑县组织513人的担架队、224头驮畜,跟随西北野战军18兵团沿川陕公路,跋山涉水,进军西南……

透过马栏革命纪念馆里的一张张老图片,我们至今还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年军民团结如一家的鱼水深情。

渭河,千万年的奔流滋养着万千生灵。她不仅以母亲般的品格孕育了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助力推进了中国革命的胜利,直至今日,她还在贡献于新中国的建设和发展。

陕西日报2020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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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安澜今胜昔

陕西日报记者 齐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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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纹河决口!”“石堤河决口!”“方山河决口!”迅速撤离!2003年8月,渭南持续性降水导致洪水倒灌渭河下游12条南山支流,56万人受灾,其中13万人无家可归,102万亩农田和55个村庄被淹。

这次持续50多天的大范围洪水灾害,只是陕西近40年间最严重的灾情之一。渭河滔滔千万年,记忆着众多的灾难。

2011年2月17日,陕西铭记,渭河铭记:三秦儿女开启了全线治理渭河的新征程。10年来,渭河依旧奔涌流淌,渭河两岸早已旧貌换新颜。洪水依旧,但灾难一去不复返。

宝鸡市到潼关县630公里的渭河两岸堤顶公路宽阔平坦,54座支流入渭口堤防交通桥穿城过乡,15万亩生态湿地和水面景观铺开画卷。驱车行驶在便捷畅通的沿渭道路,山水相伴,林田相依,美景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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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高楼平地起

“由于泥沙淤高和洪水倒灌,村里的水深达2.7米,房屋和庄稼全被淹没。水深的地方,电线杆都被淹了。”直至今天,李金西仍对2003年8月的洪灾场景记忆犹新。

李金西是渭南市华州区莲花寺镇罗纹村原村委会主任。他说,2003年的洪水,来得特别急特别猛,好在全村700多口人撤离及时才安然无恙。

如今的罗纹村人再也不恐惧洪水的到来。以前20米宽的砂石河堤被加高培厚成80米宽的浆砌石堤,新建的防倒灌橡皮坝可随时调节高度抵挡洪水漫灌。

渭河流域三年两患的历史由来已久。渭河上游和众多支流流经黄土丘陵和黄土高原,由于早期的渭河无固定堤防,河水一路裹挟大量泥沙,造成中下游河床淤高,形成“悬河”,极容易导致洪水倾泻而出。

除了泥沙堆积外,生态破坏也是造成水患的原因之一。西周时期渭河上游曾是茂密林区、肥沃草原。唐代以后,随着人口猛增,不断扩大耕地、围湖造田、乱砍滥伐,导致渭河平原生态系统整体恶化。

善治秦者必先治渭。近年来,在人与水和谐相处的治水理念下,陕西坚持不懈对渭河进行全线整治。2011年2月17日,陕西发出动员令:确保渭河安澜,造福人民。沿渭各市展开了大规模治理渭河行动。

初秋,傍晚格外凉爽,晚霞映红水面,太阳在田野中慢慢落下。从黄土高原流淌而来的洛河,在大荔县赵渡镇新建村静静汇入渭河。对岸,是位于华阴市岳庙办的渭河三河口控导工程所在地。两河相汇的美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

不久前,这里并不平静。险工护坡上,水位尺刻度上留下的泥沙痕迹就是见证。华阴河务中心防汛仓库主任王果说,2012年,护坡堤顶路从8米加固拓宽到26米,今年8月22日,这里的水面比平时高出3.5米,但未出现险情。

位于赤水河入渭口的詹刘险工,9座改建加固多年的坝垛坚不可摧。绿草如茵、绿树成林的河堤上,整齐摆放着大石块、铁丝笼等抢险物资。工作人员说,华阴和华州地处渭河下游和秦岭北麓夹槽地带,而詹刘险工把守着“二华”夹槽地带的西首部,工程一旦失守,渭河会淹没整个防护区。虽然这次汛期过去了,但防汛物资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无备。

河畔上,来自大荔的史改兰夫妇正熟练地把一根根卷成圈的粗铁丝编织成铁丝笼。史改兰说,他们来这里10多天了,已经编了重有30多吨的铁丝笼,一有险情,抢险人员会把大石头投放到置于河堤的铁丝笼中,筑起一道屏障,防止河堤决口。

渭南渭河生态公园中段的堤防外侧,有不少新建的楼盘。渭南市渭河生态区保护中心工作人员说,以前每年6月到10月,一到下雨天,总让人提心吊胆,全市各级干部和沿岸群众昼夜轮番巡堤查险。2014年兼具防洪功能的堤顶道路建成后,再不担心决堤决口了。随着渭河两岸环境的美化,一些开发商开始在附近规划地段投资建楼,带动了沿岸产业结构的调整。

盛世兴水利,水利兴盛世。当渭河沿岸呈现出人水和谐、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时,我们也看到了渭河两岸的繁荣发展之势。

2000米下洞穿秦岭

穿越巍巍秦岭,长江最长支流汉江之水将由南向北奔涌而来,直通渭河平原,与渭河相拥,为西安、咸阳、渭南、杨凌的1400多万人提供生活用水。

初秋时节,海拔2000多米的秦岭山下,98.3公里长的输水隧洞工程即将接近尾声。直径7米的隧洞里,灯火昼夜不熄,一派热火朝天的大干场面。身着防弹衣、头戴钢盔的工人,在阴暗、潮湿、高温的隧洞中,将240米长的硬岩掘进机开足马力,以每天三四米的速度艰难掘进。

秦岭输水隧洞是引汉济渭工程联通汉江与渭河的“大动脉”,也是人类第一次从底部横穿世界十大山脉之一的秦岭。隧洞最大埋深2012米,综合施工难度为世界第一。陕西省引汉济渭工程建设有限公司大河坝分公司经理李晓峰说,隧洞内施工难度大、危险系数高,硬岩掘进机在切割、挤压岩石中,极易发生岩爆灾害,近一年就发生岩爆灾害700余次。

崇山峻岭中,在位于汉中市佛坪县与安康市宁陕县交界的子午河峡谷段,141米高的三河口水利枢纽拦河坝横跨汉江支流子午河,拦河坝气势雄伟。李晓峰说,三河口水利枢纽是引汉济渭工程的调节中枢,引汉济渭工程全部建成后,每年调水规模15亿立方米,将在全省范围实现跨流域的水资源优化配置,对缓解渭河平原缺水、置换陕北黄河用水指标、带动陕南发展发挥重要作用。

引汉济渭工程主要解决全省水源分布不均的问题,通过秦岭输水隧洞,把汉江水调到关中,同时沿途修建蓄水池,以汛补旱,实现全省全年的均衡用水。

随着渭河平原人口不断增多,城乡用水供需矛盾更加突出,水资源紧缺严重制约着城市的发展。近年来,为满足渭河平原发展对水资源的需求,陕西规划建设了我省最大水库——被称为渭北旱塬巨型水塔的东庄水库。

在礼泉县叱干镇东庄村、淳化县车坞乡河段处的泾河峡谷中,工人们正在加紧建设东庄水库大坝主体工程。到2028年,高230米、相当于80层楼高的超高拱坝将如巨人臂膀将泾河围抱,形成一座集防洪减淤、供水、发电、生态改善于一体的“高峡平湖”。水库蓄水后将形成6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有利于改善渭北区域性气候。

当水利枢纽大坝和水库成为城乡风景的时候,科技水平更高的智能化污水处理厂也逐渐融入我们生活中。

占地121亩的西安经开草滩污水处理厂厂区内,污水处理设备正在加速运转,温室大棚无土栽培的蔬菜长势正旺。几十米外,一栋栋砖红色建筑,是西安交通大学城市学院校区。

在这里,每天近20万吨城市生活污水及工业废水,经MBR膜处理后,变成无味无色的再生水,用于渭河中游段西安湖景观补充水、渭河生态林带景观水系补充水以及市政绿化、冲洗水使用,缓解了城市用水需求紧张的问题。

渭河两岸,峡谷间的水利枢纽大坝、水面清澈的超大水库、环境整洁的污水处理厂、节水环保企业是渭河坚强有力的护卫,也是三秦儿女对渭河最真诚的献礼。

湿地深处有鸟鸣

穿行于渭河支流千河南岸的千湖国家湿地公园,就如同走进了天然大氧吧。

交错排列的柿树林、垂柳林、红叶李林和雪松林,遮挡住烈日的光芒,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灌木、乔木错落有致自由伸展,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草香味,弯弯的芦苇慵懒地随风摇摆,似与水中的荷叶轻声对话。

站在观鸟台上远望湿地,草丰林茂。湿地深处,栖息着107种鸟类,朱鹮、黑鹳、大鸨、大天鹅、灰鹤等国家保护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

顺着5公里长的湿地栈道前行,不仅可以欣赏到湿地美景,还不时可见千河纤细的身影,耳畔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荣获“全国十佳生态文明景区”的千湖国家湿地公园,在接受着千河滋养的同时,也美丽着千河。

一路向南,千河在成就了冯家山水库和王家崖水库后,来到宝鸡市区与渭河相汇。作为宝鸡的城中河,渭河发挥着防洪、泄洪、灌溉的作用,早已融入了这座城。

傍晚时分,宝鸡市团结运动公园绿茵茵的足球场上,学生们正在奋力奔跑。除了足球场,这里还有免费为市民开放的网球场、排球场、篮球场。花海林园中的各色花朵争相斗艳,银杏林、棕榈林、桂花林等景观林带静谧素雅。行走在千米人行步道上,四周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介绍,我们很难相信,这12万平方米的公园都建在渭河的河床和河滩地。每年汛期,人们严阵以待,公园就变成了防洪区,等汛期过后洪水退去,这里依然是市民休闲散步的好去处。公园就像人与水共有的家园,彼此在这里相互依恋、相互退让,成就着各自的美好。

宝鸡境内,渭河穿越陈仓、金台、渭滨、新区、岐山、眉县和扶风。所到之处,各地都对渭河进行了环境治理、湿地修复等生态工程,把以往杂草丛生的烂石滩变成了人与水和谐相处的乐园。

放眼渭河全段,渭河两岸的变化,正在改变着人们的居住习惯和生活习惯。

眉县打造的槐树林水文化园、千亩荷塘、渔舟晚唱等景观成了全县最美去处,把渭河治理与县域发展通盘考虑,实现了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同步发展。

在农民群众的网红打卡地杨凌,渭河湿地公园成为马拉松赛的最美跑道。

咸阳为渭河湿地公园融入了更多文化元素,建有细柳营、唐王渡、文王渡、秦直道等景区,让人们通过建筑符号传承历史、恢复城市记忆。

全长15公里的灞桥生态湿地公园位于西安市灞河城市段中游,融赛事、骑行、晨练、赏景为一体,人们穿行在茂密丛林,宛如进入了原生态森林公园。在更大范围内,规划总面积129平方公里的浐灞生态区,已经由过去的生态重灾区变为西安的生态补偿区。

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2011年以来,省上和沿渭各市共投资290亿元,因地制宜对渭河实施“洪畅、堤固、水清、岸绿、景美”工程,为城市注入新活力,为两岸经济发展增添新动力,一幅水润三秦、水美三秦、水兴三秦的宏伟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陕西日报2020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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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旖旎一日还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10)

陕西日报记者 张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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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渭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在她的波光水影里,摇曳着两岸的壮丽山川、旖旎风光。

行走在渭河两岸,弥望的是一望无际、绿意盎然、蓬勃生长的各色庄稼,空气中弥漫着玉米、蔬菜、水果混合的淡淡的却浸透心脾的清香。

行走在渭河两岸,可以看到一座座现代化厂房里机器在高速运转,一所所科研机构里工作人员在操作实验仪器,一件件“高精尖”的产品被装箱运往世界各地。

行走在渭河两岸,在一座座博物馆中,在一尊尊青铜器泛着的光影里,在一架架横卧于激流之上的廊桥之畔,可以深切感受到古老文化散发的无穷魅力,以及在新时代所映射的光辉。

从历史的厚重中走来,从千年的风雨中走来,从崇山峻岭、广袤平原中走来,渭河的脚步愈益铿锵,焕发出别样的容光、愈益年轻。

现代农业文明的飞跃

渭河奔流,远山如黛。

8月26日上午,眉县金渠镇宁渠村,连片的猕猴桃生机勃勃,硕果盈枝。宁渠村党总支书记刘军仓弯着腰查看猕猴桃的生长情况,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靠着这个‘金蛋蛋’,我们村人均增收1.5万元。现在,村民家家户户种猕猴桃,种植面积有6000多亩。村上带领大家打造千亩标准化示范园,通过推广标准化生产技术,促进种植提档升级。”刘军仓说。

宁渠村是校县合作科技示范与科技入户工程示范村,由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猕猴桃试验站有关教授包抓,眉县果业中心技术人员和乡土专家组成的工作组进行技术指导。通过规范建园、充分授粉、病虫绿色防控等关键性技术应用,使果实品质得到有效提升。

农业,是人类食物的根本来源。渭河通过长时间的冲积,造就了千里沃野,并灌溉与滋养着粮食作物。渭河流域成为中国农业最早的兴起之地,农业的发展自古以来就占据着重要地位。

在渭河两岸广袤肥沃的土地上,在渭河之水的哺育下,先民们学会了灌溉和农耕技术,创造了璀璨的中华农耕文明。现在,人们继续在这片沃土之上、这条河流岸边勤劳地耕作,并通过自己的智慧实现了耕作方式的根本性变革,推动着现代农业文明的飞跃发展。

渭河之水在眉县短暂的停留后,进入我国首个国家级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杨凌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

杨凌,面积不大,名气不小,别称“中国农科城”,是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中唯一的农业特色自贸片区,也是中国政府重点支持的四大科技展会之一“农高会”的举办地。“杨凌农科”和“杨凌农高会”是它的两大金字招牌,品牌价值均超过800亿元,位居全国区域品牌价值前列。

在杨凌智慧农业示范园内,一座座大棚整齐排列,大棚里,葡萄藤枝叶婆娑,盆栽苹果红艳夺目,蔬菜新鲜嫩绿,花卉五彩缤纷。在这里工作的李兰每次带着参观者进入大棚时,她的脸上总会荡漾着自豪与骄傲。“一棚占地1.5亩的葡萄,通过调节生长周期,提前或者延后上市时间,净产值可以达到20万元左右。我们这里的盆栽水果不仅可以食用,还可以作为家庭的景观绿植。”

从渭河顺流而下,兴平清水莲菜、灞桥樱桃、临潼石榴、临渭葡萄、白水苹果、蒲城酥梨、大荔冬枣……现代农业的蓬勃发展迅速普及,节约了人力,减少了化肥、农药的使用量,为提高农业生产的效益和竞争力,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助推力。

现代工业文明的转型

渭河,千年以降,以自己坚定的足迹与澎湃的激流不断向前,不懈开拓。当历史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渭河水不仅滋养着农业文明的发展与飞跃,也孕育与滋养着工业文明,并促进工业的转型。

生产线上,工业机器人灵活地转动机械手臂,精准无误地焊装轿车外壳。在位于西安高新区的比亚迪生产车间,工业机器人是工作的主体,它们催生了现代化的生产效率:汽车以一分钟一辆的速度走出总装生产线。

带来全新体验的不仅仅是工业自动化,还有“高精尖”。今年,比亚迪推出了全球首创的高安全“刀片电池”,上市了全球新能源汽车明星车型“汉”,实现了云巴示范线全球首发,同时,还将成立汽车工程、新技术、轨道交通等三大研发机构,打造高端人才集聚的研发中心,形成技术、人才和产业的聚集效应。

自动化是现代工业发展的标志,创新是工业现代化的原动力。渭河两岸,众多企业正在实现创新能力、质量水平和人力资源优势的多重提升,丰富着现代工业文明的内涵和质量。

除了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外,渭河沿岸企业还通过深化改革来促进发展。

位于宝鸡的秦川机床工具集团股份公司是我国精密机床制造行业的龙头企业。近年来,我国机床行业整体走下坡路,加之秦川机床主业不突出、市场开拓乏力、管理责权利不清,造成连续亏损、濒临退市。今年初,法士特集团成为秦川机床控股股东,使法士特与秦川机床协同发展的“化学反应”全面加速。改革后秦川机床从分散投资到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筹措资金收购法士特沃克齿轮,延伸产业链,提升产品竞争力。

不设一个空岗,不留一个闲人,改革使得秦川机床机构、人员精简高效。该企业液压车间负责人说:“目前生产一线比去年少了几十人,但今年7月生产的油泵比去年同期还多了2万台。”省国资委有关人士表示,法士特携手秦川机床,目的是通过深化改革,进一步做实做强做优高端装备制造业,将秦川机床打造成“专精特新”行业领军企业,提升市场核心竞争力。

改革,激发与增强了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内生动力。

科技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成为实现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必由之路。9月5日,位于西咸新区沣西新城渭河南岸的中国西部科技创新港,在投用一周年之际启动了“科创月”活动。中国西部科技创新港是陕西省积极应对第四次工业革命,依托西安交通大学教育科研优势,建设创新型省份、助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战略性项目。

创新港一期占地面积5000亩,从破土动工到搬迁入驻用时不到1000天,完成了51栋巨构、160万平方米建筑的建设,目前已入驻理、工、医、文四大板块29个研究院、8个大型仪器设备共享平台和300多个科研机构及智库。

现在,渭河两岸正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布局产业链,壮大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汽车、新材料、生物医药等产业,依托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加快培育新产业新业态。

关中文化的印迹与传承

随着渭河的波涛一直向前的,除了物质文明,还有文化的传承和发展。

中国古代社会管理制度从原始宗教巫术文化走向理性文明全新制度,始于渭河岸上的镐京城里。周公则是站在这两种制度之间的分水岭之上。

在岐山县周公庙内立有一座周公像——眼睛直视远方,长须飘飘,手持卷轴,身着长袍。他脚下所踩的周原,是周人灭商前的都邑,在全国西周文化遗址中面积最大、文化内涵最丰富、已出土文物数量最多且精品最多。

周公是致力于思考以礼乐治国、建立理性社会管理制度并付之于实施的关键创世人物。渭河文化学者王若冰说,周公将从远古诞生、一直到殷商的礼乐加以大规模的全面整理、改造,形成了一套系统化的社会典章制度和行为规范。尤其是立嫡立长的继统法通过礼制而得以确立,形成了宗法、封建、等级三位一体的社会治理模式,从根本上解决了政治运行体制的秩序问题。

3000多年前,在东都洛邑落成典礼上,周公在册封各地诸侯的同时,颁布了一系列典章制度。这些典章制度,是人的理智可以把握和具体操作的,大大削弱了鬼神把握政权的神秘因素。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透过孔子的感叹,可以看出他对周公深深的敬意。

周秦汉唐,都是在渭河的滋养下发展与壮大的。

当渭河流过宝鸡,进入咸阳时,哗哗的水声中,似乎听到秦人军阵行进时的步履之声,粼粼的波光中,似乎倒映着金戈铁马的剑光侠影。

虽说秦咸阳城遗址只留下咸阳原上一块并不显眼的平坦台地,我们无从看到当初咸阳城的宏伟与气势,但是从位于临潼的秦始皇兵马俑的俑坑里,从那威武雄壮、不可一世的军阵中,我们能够强烈地感受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当初横扫六合、并吞八荒的气魄与威仪。

秦帝国走了,但秦人胸怀天下、坚韧不拔的精神永存。

当渭河流入西安,秦帝国的声音与影像渐去渐远,汉唐的盛世雄风在耳畔猎猎作响。

刘邦是在力排众议,甚至是努力说服自己后决定建都长安的,做出这一决定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定。历史证明,他的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在长安,他所建立的汉王朝经历了最为鼎盛的时刻。也因为这鼎盛,中国人和中华民族有了这样的称谓——汉人,汉族。

公元618年,唐王朝的建立,让长安迎来了历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时刻。“大唐在世界文明史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艺术、建筑、外交等方方面面所取得的成就,无论用怎样的语言描述,都不为过。”王若冰说。

让我们抛开众多的伟大成就,仅仅注目于文化艺术。至今留下作品名字的唐代诗人、作家人数达2000多人之巨,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一座座文化的高峰至今巍然屹立。书法、绘画、音乐、歌舞达到极高的水平,柳公权、颜真卿、褚遂良、吴道子……艺术的天空群星璀璨。

唐朝的长安,是诗歌的长安,艺术的长安,文化的长安。唐朝以无比开放的姿态展示出海纳百川的盛世气象。

当渭河在渭南与洛河相遇后,即将投入黄河的怀抱时,变得舒缓而宽阔。在潼关县境内,紧依渭河,有一座草木丛生的土冢,冢前碑文为“汉关西夫子杨公墓”,这里埋葬着被称为“四知先生”的杨震。

东汉时,杨震中年从教,有弟子三千,多成栋梁之材。他50岁入仕途,官至太尉,刚正不阿,勤勉清廉。昌邑令王密为答谢杨震知遇推荐之恩,深夜以10斤黄金相送,并说:“暮夜无知者。”杨震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谓无知!”“四知拒金”的故事从此流传千古。

渭河流经的渭南,因字圣仓颉、酒圣杜康、史圣司马迁,被称为“三圣故里”。除了“三圣”,临渭区还出了“三贤”,即宋代名相寇准、唐代大将张仁愿、唐代诗人白居易。将相故里的蒲城,更是别有一番豪迈的大气景象。

华山风骨,渭水襟怀。渭河两岸的秦东人民,在坚毅与豪情的承继与发扬中,不断开拓着属于自己的璀璨生活。

陕西日报2020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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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阔步向“长安”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11)

本报记者 齐小英 陆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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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城,跨越历史三千年。城中每一块沉默数千年的青石板,也许就倾听过周武王的东进号角;倾听过赳赳大秦“与子同袍”的家国情怀;倾听过汉家儿郎出征边塞前的震耳呐喊;倾听过“五陵年少”打马而过,优雅雍容的嗒嗒马蹄;倾听过叛军劫掠,山河残破的黎民号哭;倾听过人们谈论“全球硬科技之都”的宏伟蓝图。

青石板的记忆从历史的长河中一路走来。

西安城,见证了盛世王朝的大国威仪,也见证了中华文明迈向世界文明制高点的高光时刻,曾经的断壁残垣也引起后人的喟叹。西安城经历了沧桑变迁,也经历了繁华与落寞。

浩浩荡荡千年,渭河依然守护着她的平原。遥望长安,展望西安,历史与现代勾勒出崭新的面容,它正以跨越的姿态跃然于这片土地,前进在迈向国际化大都市的征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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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越千年

一说起西安,人们想到的,便是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汉家的明月和盛唐的风。数千年来,渭河在长安城边流过,聆听古城的脉搏律动。

8月25日,汉长安城遗址,碎石铺成的甬道,正是当年大汉天子走过的道路,庞大的城市排水管道,勾勒出汉长安城的点点记忆。

“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汉长安城,营建于名相萧何之手。他的豪言掷地有声,一座座气势磅礴的宫殿随之拔地而起。长乐宫、未央宫彰显着汉家天子的威仪。在汉惠帝刘盈时期,汉长安城已初具规模,除主要宫殿外,还包含武库、太仓、东市、西市等。

在西安城西的沣河与潏河之间,昆明池碧波荡漾。昆明池边,一座巨型枣红金边木船颇为夺目,船头立一尊铜质鎏金汉武帝雕像。他手握天子剑,挺立船头,身后便是铮铮铁骨、雄姿英发的大汉水军群雕。船底喷射出阵阵水雾,呈现出浩浩汤汤之水势,与广阔的昆明湖面交相辉映。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似乎并不满足于汉长安城的规模,他在位期间,除了开凿昆明池训练水师外,又新修建了桂宫、明光宫、建章宫、甘泉宫等宫殿,并且扩建了上林苑。至此,汉长安城的建设达到了顶峰。

据汉代大文学家班固《西都赋》中的描述:长安城内,庐舍多达千座,道路纵横交错;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空中阁道连通着万间宫阙,结构精巧,上凌云烟……

长安繁华如斯,可惜终究敌不过王莽篡汉的战火。

渭河悠悠,流淌千年,她见证了汉室的倾颓,也见证了大唐的勃兴。汉长安城的荣光渐行渐远,唐长安城续写了长安城市史上辉煌的一幕。

今天,永宁门、钟楼,形成了西安城的中轴线。而雄伟壮观的永宁门,正是西安沿用最久的城门,它经历过唐长安城的繁盛,也倾听过唐代长安城的晨钟暮鼓。

时空,在永宁门交错。当年,“咚!咚!咚!”城门的守卫者擂响承天门晓鼓,宫城、皇城、外郭城和各坊市的门一齐开启,长安城开始了新的一天。

长安居民从睡梦中醒来,苏醒了的长安城车马喧天,达官显宦们忙不迭地前往宫城早朝,街边的小贩张罗着早餐。馎饦、胡麻粥、蒸饼等早点的香气弥散在长安城的108个里坊间。

走在长安的街市上,远处的大明宫颇为壮观。街上,时不时有一队装备精良的金吾卫士在治安巡逻。若是再多走几个坊,兴许还能碰上远道而来的波斯人、粟特人、日本人……唐长安城,是当之无愧的国际化大都市。

在大唐西市之中,国际化体现得更为明显。

正午,大唐西市鼓声连连,长安城进入了一天之中最为活跃的时段。夹杂着各国口音的吆喝声在西市此起彼伏,牵着骆驼的胡商们带来了稀奇的宝贝,龟兹的葡萄美酒,于阗的羊脂美玉,渤海国的海东青……充满异域风情的商品琳琅满目,更有胡旋舞、百戏演出,让人应接不暇。

大唐皇帝的生活,也是带着市井味的。唐玄宗李隆基在勤政楼设宴,命人表演鱼龙百戏,引来众多百姓围观,人声鼎沸。不多时,勤政楼上走出一位名叫许合子的歌女,她撩发舞袖,歌声柔婉。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醉在轻歌曼舞里,所有人都沉醉在大唐的盛世图景里。

盛唐的长安城,繁华绚烂得像一场梦。一场破碎于渔阳鼙鼓的梦。

落寞孤寂长安道

在渭河的滋养下,长安,可以是盛世明珠,也可以是乱世膏腴,引来野心家们的争夺厮杀。

包括周秦汉隋唐,长安历经十三个朝代。长安,曾在动荡的岁月里,成为野心家角逐的战场,但是繁华逝去,却传奇如故。

西汉末年,新朝王莽,篡夺汉室江山,却落得身死;东汉末年,权臣董卓胁迫年幼的汉帝迁都长安,自己却落得身首异处;经过八王之乱的西晋,洛阳残破,迁都长安,以求苟延残喘,却依然被匈奴的铁蹄践踏……汉晋风云方才尘埃落定,南北朝的百余年纷争又拉开大幕。

西晋长安城被攻破后,匈奴人刘渊建立的前赵政权迁都于此,不到20年,被羯族人石勒所灭;待到氐族人苻坚一统北方,定都长安,建立前秦,统一天下的大梦因为淝水之战的风声鹤唳化为泡影;羌族人姚苌背叛并斩杀苻坚,在残破的长安城建立后秦,却挡不住南方东晋北伐的兵锋;北魏击退东晋,定都洛阳,一心汉化,却分裂成东魏西魏相互攻伐,长安成了西魏的心脏;20多年后,西魏权臣宇文觉政变建立北周,定都长安;相同的故事不断上演,北周权臣杨坚政变,建立隋朝……

连年的战火,将长安城旧日的繁华焚烧殆尽。但废墟上,是长安城的新生。

公元581年,隋文帝杨坚兴建大兴城,这是唐长安城的前身。纵然战乱不断,长安依旧坚强地站立在历史舞台的中心。数百年的煎熬过后,等待长安城的是大唐的盛世荣光。

可大唐,不仅有万国来朝的尊荣,也有山河破碎的凄凉。

有唐一代,长安六陷,天子九迁。

渔阳鼙鼓,是唐长安城陨落的开始。公元756年,潼关,唐将哥舒翰在痛哭中接下唐玄宗的圣旨,迎战安史叛军。唐军大败,长安失陷。

从那以后,吐蕃人攻破过长安城;泾原兵变的叛军洗劫过长安城;节度使李克用、李茂贞先后占领过长安城;最后,权臣朱温的一把大火,燃尽了唐朝289年的国祚,也毁灭了长安的希望。

渭河,见证了朱温的暴行。公元904年正月,军阀朱温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他命令长安全城军民,毁坏长安宫室、官邸及百姓住房,拆卸木材,并将木材顺着渭水、沿着黄河漂到下游。从此,长安城成为一片废墟。长安的建都史,也在这里终结。

秋风瘦马,长安落日。

唐朝灭亡后,进入五代十国,长安周边却仍然战乱不断。北宋时,宋人由于用兵西北,以致长安一带长期动荡;南宋时,长安一带又成了宋人与金人、蒙古人争战的前线……长安赖以立都的基础条件被不断破坏和毁灭。

而其中,渭河平原原始森林的破坏、水资源的锐减、自然气候的剧变、漕运的断裂等因素尤为致命。失去了环境,长安再也承载不了巨量的人口,黯然衰落。

夕阳洒在西安明城墙的东南城角之上,为高大的城墙增添了一份厚重与沧桑。

今日壮观宏伟的西安明城墙,曾经历过长安“都城之梦”的幻灭。朱元璋曾经也想过定都长安,派出长子朱标前来考察。但这很快随着朱标的病亡而被搁置,长安也被更名为西安。待到明朝中后期,世界范围内,海洋文明渐渐兴起,深居内陆的西安再回“长安”的愿望又变得那样遥远……

而今迈步向“长安”

走过繁华,走过千年,难忘古都长安的辉煌壮丽。

长安,这个回荡了几千年的名字,其实从未远去。许多人在回望长安的过去时,不禁叹息,为何不把“西安”改回“长安”?但对于现在的西安人来说,努力的方向并不是改名称,而是要让西安从一个内陆腹地走向开放前沿,重塑盛世长安的崭新形象。

千年的都城史,给西安留下的太多太多。根脉里那开放的气度、繁荣的文化都化作了互联互通、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精神力量,在蓬勃生机的新时代,西安敞开大门,笑迎各方来宾;曾经繁华的盛景、厚重的底蕴,都化作了探索未来、厚积薄发、开拓进取的发展动力,紧抓高质量发展的新机遇,西安百业俱兴,发展活力迸发……

今天的西安,铭记着过去,开拓着未来。

人们在这片乐土上诗意地栖居。丰庆公园里,白天芳草茵茵,翠竹绿意盎然,令人心旷神怡,夜晚灯光斑斓,湖中心的喷泉传来哗哗流水声,一片温馨。西安用行动把城市放在大自然中,把绿水青山保留给城市居民。众多西安市民,正徜徉在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的诗意里,享受着公共生态空间与城市建筑无缝融合的城市居住美学。

繁华千年,西安的文化吸引着八方来客。“在西安,我找到了‘诗和远方’。书博会让我更加体会到西安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也让我更加了解陕西的文化。”四川游客李琳说。《长恨歌》《梦长安》《驼铃传奇》等主题演艺广受好评,曲江“不倒翁”女孩燃爆全网,“打卡西安”成为旅游热点。2019年,西安接待海内外游客总数突破3亿人次,旅游业总收入3146亿元。

西安,依旧是那样开放。悠久的岁月里,6400多公里的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贯穿亚洲、欧洲,引领着古代陆上商业贸易路线。2000多年后,长安号的“呼啸之旅”让千年丝路焕发出新的风采。

龙庭古都发新芽,硬核科技正出发。在新时代,西安有了一张新名片——“全球硬科技之都”。铂力特、西部超导、瑞联新材料、中天引控……西安培育出一批科创板、主板硬科技上市企业,还吸引了科大讯飞、寒武纪、商汤科技、紫光展锐等一批省外知名硬科技企业先后落户西安。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上,西安不断迈出更大步伐。

大唐不夜城那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融入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光里,在飞速发展的现代城市之中,点染出一抹古韵。“有一座城市它让人难以割舍,有一种怀念它叫作曾经来过。”一首《西安人的歌》传遍西安大街小巷,唱出了人们对这座城市无限的热爱。

走进三秦大地,走进古老而又新生的西安,用心感受它的脉搏,聆听它的呼吸,就能真切感受到它对蝶变的渴望、对重生的呐喊和奋进的脚步。

陕西日报2020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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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渭河万古流

渭河两岸是家乡系列报道(12)

本报记者 张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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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汤汤,汤汤渭河。

肇始于高山密林中的三眼清泉,在寂静清幽中开始漫长地跋涉,经千回百转而不易其向,历千难万险而不折其志。从最初发源时的浅吟低唱,到渐趋壮大后的激昂高歌,渭河一直快乐地歌唱。

在飞雪漫天的严寒里,她在歌唱;在盛夏烈日的烧灼下,她在歌唱;在蓝天白云的晴空下,她在歌唱;在黢黑凄冷的深夜里,她在歌唱。

歌声永不停止,脚步从不稍歇。

在渭河快乐的歌声里,中华文明的光芒从远古的洪荒中点亮,灼灼之光在燃烧中绚丽与灿烂;在渭河快乐的歌声里,人类匍匐的身体站立起来,在极目眺望中看到诗和远方;在渭河快乐的歌声里,人们辛勤地劳作,努力地思考,奋力地开拓,创造出一个个卓越与辉煌。

不拒细流乃成其大。渭河敞开胸怀,接纳条条奔她而来的流水,无论是潺潺的小溪,还是宏阔的大河;无论是甘洌的清流,还是杂着泥沙的浊浪,甚至树叶上滴落的露珠,甚至天空飘下的雨丝。在对条条流水的接纳下,渭河温暖了她们,也壮大了自己。

不畏坎坷乃成其坚。哪怕是悬崖峭壁,哪怕是乱石险滩,哪怕是群山围困,哪怕是沙地荒滩,渭河喊着号子,扬起浪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一往直前,在峭壁上挂起飞瀑,在险滩上肆意奔跑,在群山间开辟道路,在荒滩上积淀沃土良田。

不惧途远乃成其势。八百公里的漫长旅程,从不止息,从不懈怠,或在狭窄处携着浪花飞奔,或在宽阔处从容大气地流淌,她时刻滋养着两岸,目视着前方。

不尽渭河万古流。向着浩瀚的大海,向着太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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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之河

这,是一条穿越时空之河。

行走渭河,就是行走在远古与现代之间。

站立在蓝田县公王岭之上,我似乎看到在长满高大树木的莽莽群山间,一群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原始人类在辛勤地劳作,有的在采摘野果,有的在打制石器,有的在追逐斑鹿。每一颗采摘到的野果和每一个捕获到的猎物都带给他们满足和喜悦。

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一位女子绰约独立。她望着远方,目光中带着惆怅,带着向往。风吹过,吹散她的长发,雨落下,打湿她的臂膀。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而立,为何惆怅。在那里,她站立了100多万年,站成让今人探寻的传奇。

从源头顺着渭河而下,在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大地湾遗址的原始村落里,从一间间造型各异、大小不一的茅屋中,我感受到先民的智慧与创造。在宝鸡北首岭、西安半坡、临潼姜寨,从一件件绘着图案的陶器上,我看到先民在辛劳中不忘对美的追求与向往。

我从不相信我们的先民过着桃花源式的幸福生活,他们的生活必定艰辛,面对猛兽的威胁和食物的匮乏,他们只能迎难而上,勇敢面对。他们不得不顽强,因为——唯有生存方可延续。

历史是一个谜,一个鱼骨、一个陶罐,可能盛着许多的故事与秘密。我们无从得知原始先民真实详细的生存状况,我们无从得知他们准确的迁徙路线,我们也无从得知一个文明产生与消失的原因。其实,我们无须细究这些,我们只要明白,一个部族的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更多部族的出现。

文明永不消失,人类一直延续,在成熟中延续。

渭河的故事太多太多,渭河的秘密太多太多。让我们略过华胥、女娲、伏羲和炎黄二帝,把目光直接穿越到周秦汉唐的盛世雄风。

行走渭河,就是行走在历史的长河里。

从渭河雄浑的涛声里,我听到金鼓戈矛之声。从渭河翻滚的激流里,我看到无数的战马在驰骋。

那是一个刀戈相向、英雄辈出的时代,那也是一个血与火交织辉映、饿殍遍野的时代。我们无须在刀枪齐鸣、喊杀声声中热血沸腾,也无须在萋萋荒草、千里死寂中悲怆伤感,我们最重要的是看到,我们的国家在栉风沐雨中不断强大,我们的民族在历经砥砺后愈益顽强。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我们在敬仰他们伟大业绩的同时,不能遮蔽在他们的光芒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们无须每一个人都成为英雄,但每一个人都应在对英雄血脉的承继中奋力开拓,勠力前行。

涵养文化之河

这,是一条涵养文化之河。

落日黄昏中,我站在临近渭河入黄口的地方。因有了杜甫著名的《潼关吏》和张养浩的散曲名篇《山坡羊·潼关怀古》,这里城市不大,名气不小。

在余晖的映射下,渭河似乎静止与凝固了,河面如镜,只能从潺潺的水声中感受河水的流动。晚风拂过,荒草窸窣作响。

夕阳下,我似乎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沿着荒草中的小径而来,骑着一匹瘦弱的青牛。他满脸的憔悴与疲惫,青牛的脚步杂沓而散乱。一人一牛,寂寞地走来,孤独地走过,渐渐走入渐浓的暮色中。

在我的眼中,老子是一个朴素而又深邃的哲人,思考宇宙变化、天地之源、万物之本。老子没有华衣丽服,没有名贵的配饰,形容枯槁而心灵睿智,因灵魂的高贵,他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装饰与浮华。

著完《道德经》之后,老子不知所踪。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既智且仁的老子,一定是在渭河与秦岭之间择一地归隐,专注于在内心构筑自己的理想之国。

书已著,言已传,当已矣。

老子走后,又一个孤独的身影走来,依旧是满脸的憔悴与疲惫,更多些忧虑与悲愤。“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杜甫的身影消逝,但他的吟唱却随着晚风传来,在渭河的波光里荡漾。

渭河是见证历史的河流,也是书写历史的河流。在渭河流经的渭南市,因为古代有三位圣人出生在此被称为“三圣故里”。这三位圣人指字圣仓颉、酒圣杜康、史圣司马迁。和仓颉、杜康不同的是,司马迁是三圣中唯一有史可考的真实存在。

司马迁著《史记》,记载了从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也使得自己被载入史册,为后人所铭记。司马迁在秉笔直书,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创作《史记》的同时,也向世人展示了一个胸怀理想、意志坚强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光辉形象,一如滔滔奔腾的渭河。

渭河,滋养了无数流传千古的诗篇。司马相如的一篇《上林赋》以规模宏大的构思和淋漓尽致的渲染,成为汉赋之瑰宝。唐时,长安城曾老弱妇孺皆可赋诗,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李商隐等如一座座高峰昂然屹立,一首首佳作传唱千古。

在临潼华清宫,隐约传来李白潇洒豪迈的吟唱;在长安少陵塬畔杜公祠,恍惚间可见杜甫徘徊的足迹;在蓝田辋川银杏树的光影里,依稀可见王维孤独的身影。

渭河,也滋养了无数绚丽的画卷、遒劲的书法、曼妙的歌舞与绮丽的音乐。中国古代的文化艺术高峰,产生在渭河之畔。

承载幸福之河

这,是一条承载幸福之河。

渭河本身是幸福的,因为她并不孤独。秦岭孕育了渭河,秦岭陪伴着渭河,不离不弃,相依相随,从溪流的源起,到目送着渭河与黄河交汇。

渭河的波光浪影里,总是倒映着秦岭的峻峭与巍峨。在渭河的南岸,秦岭注视着渭河,以无数的涓涓细流呵护滋养着渭河。渭河注视着秦岭,以自己的婉转秀丽辉映着秦岭的肃穆与庄严。

渭河,承载着沿岸人民的幸福。

行走渭河,我能听到庄稼拔节生长的声音,我能看到盈枝的石榴、苹果绽开粉红的笑意,我能嗅到醇厚浓郁的粮食气息,我能感受农人爽朗大笑中蕴含的浓浓满足。

从远古开始,渭河便开始滋养岸边的一草一木,为人类提供赖以生存的粮食,让人类得以延续与发展。随着文明的进步与生产力的提升,她提供粮食的种类与数量也日益丰富。在她的滋养下,沿岸建起一座座高隆的谷仓。

行走渭河,我看到一座座坚固的堤坝,在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渭河堤防得到加固,人们可以枕着渭河滚滚的涛声安心入睡,再不用担心肆虐的洪水淹没家园。

行走渭河,我看到一棵棵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一片片草坪绿意盎然,一朵朵鲜花绚丽绽放。我听到鸟啼声声,蛙鸣阵阵。人们漫步在沿岸一个个绿意葱茏、鸟鸣幽幽的公园里,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从宝鸡至渭南,渭河两岸修通了堤顶路,既为防汛提供了坚强的保障,又成为一条亮丽的风景路、致富路。

渭河,滋养的不仅仅是农业。人类的发展与一切的社会活动,总是与水相依相存,渭河,滋养的是沿岸人们的安康与幸福。

渭河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滋养了我们的幸福,让我们也以自己的关心和呵护,滋养渭河的幸福。

渭河,是沉浸于幸福却又不沉醉于幸福,不断向前奔腾之河。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这是《山海经·海外北经》关于夸父逐日神话传说的记载。据传夸父渴死的地方属潼关地界,潼关秦东镇有村名桃林寨,是夸父之杖生发桃林的地方。

尽管夸父逐日只是一个传说,但不少潼关人仍坚信夸父就死于这里,这里的土地孕育着不屈不挠、逐日而走的精神。

勇于探索、不怕牺牲、造福人类,这是后人对夸父精神的概括。渭河,也正是以这种精神,勇敢坚毅地前行。

当渭河即将走出关中平原,与黄河交汇时,放缓了脚步,蜿蜒曲折地行进。她似乎在留恋这片她倾心滋养的土地,她似乎在回望自己走过的漫长道路。

短暂的缓行后,渭河又荡起浪花、唱着号子浩浩荡荡地前行,向着黄河,向着大海,向着大洋。

生于深山,壮于平原,而又不停滞于深山与平原。

也许,她最初就来自于大洋。在太阳的炙烤下升腾,在季风的吹拂下来到鸟鼠山,化作雨滴落下。

也许,有一天,她仍会循着原来的足迹,再次化作鸟鼠山上的霏霏细雨落下,在那里重新开始新的征程。

陕西日报2020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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