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悦读】小镇故事

作者简介：高燕，笔名一剪传奇，甘肃省正宁榆林子人，先后就读于陇东学院和西北师大，主修历史学与汉语言文学。喜欢剪纸，喜欢文字，喜欢春天的雨丝，秋天的霜雪。

小镇故事

八十年代小镇有个青年，父亲是个厨师，村里红白喜事都是他掌勺，日子过得殷实安乐。那时候，大都多数人家还住着古旧的窑洞里，而他家却早早盖起了三间气派敞亮的大瓦房。一时间，他家的日子成了人们艳慕的对象。厨师走在路上也是腰板陪直，神情格外耀眼。

1985年，青年高中毕业了，那时候考大学还得预选，通过了才能去县城参加高考。青年预选没有通过，考大学的考场便没进去。厨师是个有门道的人，到处做人情找关系，最终把儿子送到新疆去当兵了。
青年当兵走的时候，厨师把儿子叫到堂屋，语重心长地说：
“娃呀，好好干，争取提干。”
青年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部队，青年才知道这里的竞争并不比高中少。他努力了好久才争取了入党的资格，可很快因为出去他和一帮哥们出去喝酒斗殴，被部队通告批评，连带着入党资格也被取消了。青年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心想自己留在部队没指望了，便得过且过虚度每一天，很快从侦察兵变成了勤务兵。当然，他最后也是以勤务兵的身份退伍。

退伍后，青年不愿意回去，就逗留在了乌鲁木齐。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青年是个退休军人，很多公司还是愿意录用他。不过青年很快觉得安保之类的工作枯燥无趣，经常去街上的酒吧里喝酒逗乐，不久就结识了一群染着五颜六色，穿着喇叭裤，带下金链子的社会青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青年也留起长发，带上亮灿灿的金链子。公司部门经理发现了他的变化，有一天很客气的把他请到办公室，掏出一根烟，满脸堆笑接给他，说：
“兄弟啊，公司老总的妻舅来了，老总没地方安排，就想到咱们这个部门，你也知道我也是给人打工……”
青年听懂了经理的意思，心里有些恼火，给他一顿胖拳，但一想公司不要自己，是老总的意思，和他关系不大。虽然气火直冒，但也没有办法，所以一边收拾简单的行李，一边把老总和部门经理八辈子祖先里的女性齐齐问候了一遍……

被公司扫地出门的青年，无奈之下就投靠了酒吧里结识的兄弟，大家合伙倒腾点服装和磁带之类的南方货，当然偶尔也“除暴安良”，很快就被片警盯上。青年一看乌鲁木齐混不下去，就去了吐鲁番倒腾葡萄，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昌吉，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只好向家里的厨师老爹讨要。

厨师老爹当然先得一顿大骂，骂完之后，火气还是大得吓人，要不是青年他妈以死相逼，那救命的六百块钱，厨师是什么也不肯给的。要知道，那六百块钱可是厨师大半辈子积蓄啊。那时候给人干一天活才十七块钱！
不过等接到钱时，青年早已把葡萄全部低价出售了。乌鲁木齐的那帮哥们说，要去克拉玛依发展事业，问他去不去？他这回终于说了不。酒肉朋友偶尔也仗义，听说他要回甘肃老家，就给他准备了火车票。

他回到家时，长发还没有剪，身上还是牛仔衣喇叭裤，厨师见了，两眼喷火，捉住他，嘴里直骂：
“你这个长毛——”
拿起剪刀，就疯狂剪，结果有些头发直接被撕了下来。厨师的老婆一看情势不妙，赶紧出来救场，这才是他没有“壮烈牺牲”在厨师老爹盛怒下的乱剪之中。
第二年，厨师老爹给他物色了个媳妇，丈母娘是十里方圆有名的“能行人”，会画花样子，会刺绣剪纸，谁家大姑娘出嫁，新媳妇进门都得请她。

婚后，青年慢慢安分了，不久儿子出生了。当然这时候，青年也慢慢开始成了中年人。大儿子从小就叛逆，打架的事也是常常发生。让他想不到的是，儿子上初二那一年竟然干了件让他无法抬头的事：
儿子班主任把他叫去，说他儿子和几个男生半夜从窗户里爬进女生宿舍，逼要钱物，还猥亵了几个未成年女孩。他听后当场就瘫倒在地了，脑子嗡嗡直响。村里人背地里骂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后来儿子出狱了，回家了，跟他逼要了几千元，就去南方打工了。不久又回家了，又跟他逼要钱，他给了……如此三番，他现在一听说儿子要回家就吓得两股打颤。
有一天，他正在家里和老婆捡烟，突然几个警察前来造访，这才知道儿子吸毒了，现在被公安系统全线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