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不会忘记的》文丨海韵 / 开普饭

《爱是不会忘记的》

文丨海韵主编丨幽兰公主

他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看了一眼横躺在地上的黑大个儿的躯体。而后，踉跄着移向门口。蓦地，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全身痉挛起来......

天在旋，地在转，他不甘心的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墙壁和熟悉的闪着泪珠儿的眼睛。动着干裂的嘴唇，低声呼唤:“春兰......”

“呵，你到底醒啦！”春兰兴奋叫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两天了，你尽说些胡话。真吓死人啦！”她笑了，两腮显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她拿起苹果和水果刀变戏法似的，很快，苹果皮儿便一圈一圈脱下来，长长地，都快碰到地面了。”

“皇甫，知道么？那天我回到家里。看见屋里躺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差点儿将我吓晕过去！我赶快找人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你同我说一说当时的情景好吗？”说着，她将苹果递给他，“呶，吃吧，这是妈妈让送的。妈妈说下了班就来这儿看你。”

是吗？他觉得有点儿意外。是的，在他和她之间，她妈妈是一座山，一道屏障，将他和她隔开了，他不知道此番她妈妈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凶？是吉？好像有点儿，又好像不完全是。不过，他倒是不想见他的妈妈，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那个秘密。

“皇甫你拿个主意吧！”大凡恋人们在遇到什么事儿的时候，女人总是把男人当作自己的主心骨，希望他能够拿出一个好办法来。

他盘膝坐在护河堤上。呆呆地注视着河面上的帆船，春兰的话，他好像没听见。

太阳落山了，河面上逐渐在发灰、变暗，一丝淡淡的暮雾慢慢儿升腾扩散。

“皇甫，同你说话哩，听见了吗？”春兰靠在他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

“兰，你妈妈是对的。”皇甫的声音有点儿苦涩，却很平静，“你是你妈的独生女儿，是他的希望和寄托，你应该听她的，再说，伯母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要听的就是这些？”春兰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要是妈妈再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了，住到你家去。”

“兰，别说傻话了。”皇甫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这么做又何苦呢？伯母将你拉扯成人容易吗？你有什么权利惹他老人家伤心？再说，将你妈一个人撇在家里，于心又何忍？”

“那......”春兰噎住了，好半天说，“依你，该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如今，这样的事儿在社会上屡有发生，不是也没有人有什么好招儿吗？

夜，恬静，安谧。

树荫下的石椅上坐着皇甫和春兰。

沙___沙___沙，风儿轻轻的掠过树梢上、杈枝间，飘落下几枚败叶。竟是那般的巧，有一片败叶竟然落在了紧靠在一起的两颗脑袋上。而后，顺着额头滑下去。架在了皇甫和春兰的鼻梁上。当然，停顿的时间只是几秒钟。

春兰捉住那枚败叶，慢慢抚弄、扯碎。

“兰，这个星期里，伯母的态度好些吗？”皇甫鼓起勇气说。

“妈妈退了一步。”春兰理了理纷乱的秀发说，“妈妈说了，你得拿出十万块钱来。”

皇甫像是被蜇了一下。他感到受了侮辱，他强制住自己的情绪。急切地说:“你同意这样做吗？你应该同我商量一下呀？”

“你不在，我同谁去商量？”春兰嘟着嘴说。

“我这不是在了吗？”皇甫激动了，“兰，知道么，我在编织爱情，可你们......你们却在向我推销商品......”

“不许你胡说！”春兰的脸儿变色了。眼眶溢满了泪水。“我比你了解我的妈妈呀，不答应她，又有什么法子？你就知道朝我发火，可，我这心......心......”“哇......”她放声大哭起来。

春兰一哭，皇甫可慌了神儿。他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肩膀说:“别哭，别哭嘛！”

“我不要你管！”春兰一偏脑袋说，“你不尊重人，你自私，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皇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云层很低，挺闷，怕是要下雨了。

皇甫在原地踱了两个来回后，说:“我只是个工人。乡下的双亲还需要供养。这些你都知道？这十万我上哪里寻？”他无可奈何地将手一摩挲，“去偷吗？”

“谁让你去偷。”春楠嗔怪地推了她一把说，“你呀，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哩，这么一点儿小困难就给吓倒了，真没出息。”说着。他拿出一张存款单递给她。拿着，这是两万元，我自己的，妈妈不知道。再想法借一些，日后慢慢还。”

他愣了。不知说什么好，难道......

“皇甫，你在想什么？”

皇甫从遥远的记忆中惊醒过来，定了一下神，拿起去了皮儿的苹果啃了一口。霎时，清凉的果香溢满口中。哦，真好吃。

春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皇甫，知道么？妈妈答应我们了。他说等你伤好了就给我们筹办婚事。”

“是么？”皇甫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妈妈还说了，没有房子不要紧，暂时可以住在我家。”

皇甫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春兰拎着空水瓶出去了，病房里更安静了。

这天是厂休日，皇甫吃过午饭。觉得心里有点儿憋得慌，于是走上大街闲逛起来。

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匆匆地从东到西，匆匆地从南到北。

树叶儿黄了，挂在树梢上，随着风儿掀起落下。有几枚金黄色的树叶儿离开了树梢，在空中忽忽悠悠飘落了一阵，摇曳着落在了地面。恰好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掀起一股浑浊的气浪，又将那几枚刚刚着地的枯叶儿旋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又栽下来了。

呵！钱，钱......满天飞舞的枯树叶儿在皇甫的眼睛里变成了五十元、一百元的票子。

是的，他太需要钱了。眼下，除了她给他的两万元，再加上日常节衣缩食，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四万元，便分文皆无了。还差好几万怎么办呢？要是谁丢失了几百元，让他捡着了，该有多么好。

他真的捡到过钱。那是十年前他刚刚进厂，一天在车间大门口，他捡到一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厚沓沓的一叠百元大钞。当时，周围没一个人。换成另外一个人，没准儿揣上腰了。可他没这么做，原封不动交给了车间领导。他想，这钱一准是公款，果然，这是会计丢失的全月职工奖金。

皇甫要是眼下能捡到一笔钱，该有多么好。可他并没有捡到钱。反过来他还丢了钱，整整四千块哩！那是好友结婚请他代办喜酒的钱。

这钱究竟丢在哪儿了呢？

天空，雁鸣声声，向南方飞去。

皇甫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上午，曾碰见过一位跛了一只脚的老大爷，当时老大爷正推着一车水果爬五里桥的坡。他帮助他一直推上桥顶，难道，就在那里丢了钱？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皇甫心底萌动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幸好没有人注意他。

天变了，凉风瑟瑟，秋雨绵绵。

那个念头像是一股寒流，逼得皇甫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皇甫突然定住了。就像是遭到了雷击。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原来电视柜上方的墙上悬挂着一只镶着朱砂色纹边的匾框儿。那是一幅八骏图，八匹骏马栩栩如生，昂着首蹄，似乎就要冲出画面，美中不足的是，图画的右上角有一块五分硬币大小的黑迹，那是临摹时不小心滴上去的黑点儿。为了这一小块倒霉的黑斑，他叹息过许多天。那天她瞧见了这帧画，立即喜欢上了，对于她，他是不吝啬的，不经如此，还特地给画配上了这块镶着朱砂色纹边的横匾框儿。

皇甫的思绪一下子乱了套儿。

是了，是了！怪不得楼下的那条小路那么熟悉，原来春兰的家就住在这儿。

那天晚上，皇甫和春兰看完电影出来，突然下雨了。于是，他提出送她回家。就在楼下的那条小路上他们分手了。当然，并不是春兰不让她去家里坐上一坐，因为，他的妈妈压根儿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这下可好，偷到丈母娘家来了。

皇甫懵了，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冷得他直发抖，一种潜在的意识告诉他退出去，立即退出去！可是晚了，门外过道上响起了脚步声！他满脸是汗地抬起头来。天哪！房间里竟然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藏身！

门外传来钥匙与钥匙的撞击声，接着有钥匙投进锁眼儿，扭动。

蓦地，皇甫的眼睛发亮了。是啊，那落地长窗的窗帘儿后面不是可以藏下一个人么？

门开了，闪进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

皇甫轻轻地将窗帘儿拨开一道缝。偷偷的向外窥视，只见那人飞快地来到电视柜前，从柜里取出东西，放进手提包里，其动作麻利极了。

皇甫惊得瞠大了眼睛。

几分钟，也许更短些，那人便做完了一切，拎着包，转过身来。

皇甫看清了，这是一张黑得出奇的脸孔，满是横肉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斜疤痕。

当黑大个儿走到门边，即将开门的刹那间，皇甫猛地掀起半绿色落地长窗的帘儿，像一头凶猛的豹子，倏地一声窜了出去......

那一拳虽说没有打在致命处，皇甫已经觉得屋顶在旋转，地面在倾斜了。

黑大个儿像条死狗，静静地躺在地上，是的，左眼球那致命的一击，足够他躺上好一会儿了......

“皇甫你流泪了，是不是伤口又作痛？”春兰从门外进来，放下暖水瓶，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问道。

“唔，不要紧的。”真的伤口是有点儿隐隐作痛。

“该吃药了。”春兰拿过药瓶儿说。

“噹......噹......”病房外的过道上，石英钟响了四下，再有一个多小时，春兰的妈妈就要来。是的，他要来探视一位为了保护她的家产同窃贼搏斗的英雄。为了感谢和报答这位英勇的负伤者，她将慷慨地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他。是呀，这样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呀！

天呐，我是个英雄吗？皇甫的心颤栗了。一种被嘲弄了的痛苦，像条虫儿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把什么都告诉春兰的冲动。是呵，可怜的姑娘，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哩！可是当她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她还爱我吗？皇甫不敢想下去了。

不，不能告诉她。是的，告诉她，也就等于失去了她。失去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黑大个儿的那一刀，不也就白挨了么？

不告诉她？天哪，这不是欺骗么？用欺骗所换取的爱情价值又何在？

矛盾和痛苦像两把巨剪，无情的绞着皇甫，把他的心都快绞碎了。

“吃药吧！”春兰在床沿边上坐下来，将药面儿倒在一张三寸见方的纸上，而后将纸卷成V型柔声说:“皇甫，把嘴张开。”

“伤口痛的厉害么？”春兰吓坏了，忙问道。

其实伤口在痛，咬着牙能挺住。可这心灵上的折磨比起发痛的伤口不知要痛苦几十倍，几百倍。极速的矛盾和痛苦把皇甫笼罩了，围困了。

秋天白昼短，刚过五点，太阳就开始落山了。

病房里的光线逐渐暗下去。窗外，院子里，慢慢儿罩上一层暮气。更远的地方，暮色愈浓。景和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妈妈下班了。”春兰站起身说，“我去医院门口接她。”

春兰走了，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皇甫的心却安静不下来，就像大海里的波涛胸涌澎湃似的，过不了多久，春兰就要回来了，当然还有他的妈妈。他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告不告诉她们呢？究竟该不该告诉她们？皇甫犯愁了，他觉得头在痛，神经在痛，心也在痛。是的，大黑个儿是贼，那么他呢？

皇甫觉得浑身阵阵燥热，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袭上了他的心头。是呵，见了丈母娘，究竟该怎么办呢？

短短几天，发生的这一系列富有传奇色彩的事件，就像是谁在变魔术一样既捉弄了他，又捉弄了她，同时也捉弄了她的妈妈。

皇甫慢慢下了床，来到病房门口。此刻他的心底萌动了一个念头:走！离开医院，不见她们。

皇甫慢慢儿走出病房，穿过走廊。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碎石铺成的甬道上出现了。尽管暮色那么浓，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

皇甫一下子紧张起来，慌乱之中，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海韵，现已退休，曾在国企报社从事编辑记者工作三十多年，在市级以上报刊、杂志、电视台和电台上发表各种体裁作品4000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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