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荆条书吧（下）
本文作者：李建平
高三（31）班教室在四楼最西边倒数第二口屋子。一进教室，热气扑面而来，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供暖好，学生多，今天天气很好，一点儿也不冷，5到15摄氏度。这时前面的自习刚下，孩子们有的出来活动一下。教室外面的墙上贴满了学生们的习题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代数和几何比较多。宣传栏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个长长的红色条幅，写着励志的豪言壮语。从远处看，每一层楼上都有。
因为女儿不在教室，又因为眼镜上起雾，于是走出教室。几个孩子懂事地叫我叔叔。女儿回来了，搬来小杌子让我坐下。班主任老师巡视下全班学生，小声地叮嘱了几个同学一些事情，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高中老师任务重，压力大，每天六点之前就要到岗，晚上十点多才下晚自习，回到家休息往往都在十一点，很多人休息不好，失眠，亚健康。在这里我们家长应该感谢和支持教师的工作，向高中老师致敬！
教室里是书的世界。教室呈东西向，学生面朝东面采光，黑板在东墙上，前后门都在南墙上。学生前后共六行座位，左右八排，一共48名同学。这也是小班化之后的情况。黑板左边的墙角有空调，因为有暖气，也不用开，主要是夏天制冷用的。空调正上面有球形监控摄像头。黑板左上角是一对多媒体小音箱，稍右偏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挂钟，挂钟靠右正中是一个长方体的音箱，是校园广播网的终端。有规律的电子铃声和滴答作响的电子钟声陪伴着紧张学习的高三学子们，时间于此肯定是人间最宝贵的礼物。
黑板右上方悬挂着一幅条形横幅框，上书楷书印刷体字：决胜高考，是我不懈的追求。黑板的右边墙上贴着包括课程表和值日表在内的六张表格。课程表旁边教室前门的后面是一个顶上点缀着一盆长长绿萝的六格木橱柜，内置学生们的水杯。据说是为了节省学生饮水的时间，特意让学生把自己的水杯置于教室前面的大庭广众之下，教师用心良苦。也许这个办法也是学习了衡水二中的成功经验吧。有学生家长就此提出了意见，学生饮水不够是要影响健康的，反过来要影响学业。这个可以一分为二，也可以锻炼孩子下课后先去喝水，喝足了水再去学习的习惯！
六格橱上面的墙上，是班级的每日寄语小白板，写着孩子们互相鼓励的话语，时间和努力，加油和前进。黑板是双层的，里面有多媒体白板。黑板上布满了课代表写的老师布置的当日作业，一共有六门课程的作业，分了五个栏目，可见作业还是不少。教室北墙上是三个宽大的窗户，配着浅蓝色窗帘。三个窗户中间的两面墙壁上挂着竖幅字框，也是楷体印刷字，分别是：不拼搏高三白活，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上课铃响之后，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安静地学习。这里是书山书海，课桌上的简易书架里摆满了书，各种文具，书上还压着书。地上收纳箱中满是书，教室周围的书橱里到处是书。孩子们整天背上背着书包，胳膊夹着书，手里拿着书，桌上摆着书。翻书，读书，做题，考试。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就是作为中国最为公平的最好选拔人才方法的高考制度，它把应试教育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这就是全国教育教学的终极目的之高考指挥棒的厉害。这种制度下，诞生了河北衡水中学和江西毛坦厂中学，全国的学校，老师，学生都在向他们学习。
班级为值班的家长准备了和学生一样的凳子，家长就坐在教室最后面陪伴学生读书，学习。让家长亲临孩子自习一线体验生活，使我们回忆曾经的高中时光如在眼前。今日卧薪尝胆结同窗同门之谊，明朝博取功名显各领风骚之义。
女儿个子高，一直坐在教室最后排。我就在女儿身边陪伴学习，这也是一个幸福的时刻。女儿在写一篇作文，课桌都被书本和字典占满了，写字的空间很有限。孩子们有的在做英语作业，有的在试卷改错，还有的在做数学题，后面的大多数同学都在做几道立体几何题，有在抄写贴在墙上的题目，有在往墙上张贴自己的习题，偶尔小声讨论一下习题。这是神圣的殿堂，我坐下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记录本，和孩子们一起学习，我要记下这一晚的经过和体会，从上课开始写，写到打下课铃为止。不玩手机，不喝水，也不出去活动。
教室后墙黑板上方悬挂着印制的大型红色条幅，上书：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心有恒志，做到极致。黑板分为四幅，全部是立体几何，细数统共八道几何题的解法。黑板右边做了一个牌子，高考冲刺倒计时，距离高考倒计时提醒牌，今天正好是距高考202天！下面写着：十年磨一剑，今朝露锋芒。一个紧握的拳头显示了决心。
黑板左边（南边）墙上悬挂着印有“2016级31班学习成绩跟踪表“的展板，列表以小组为单位，汇总了高二分班以来学生月考及期中、期末考试成绩总分级部名次变化情况。一共六次，成绩上升下降变化情况一目了然。
教室后面黑板下面的一溜小空间贴满了数学题、英语题以及学生的作文稿子，还有打印的励志文章。再往下，教室后面放有一排两层多格的低木橱，做得很精致，下面学生放衣服和书本，上面可以写字做题。这个做法很人性化，方便学生。
2016级31班学习成绩跟踪表，近距离观察，女儿最好的成绩是级部80名，正常是200多名，最差是接近400名。如果成绩能够维持在200多名，一本就有希望。家长应该怎么办？精神鼓励，还是物质奖励？方法引领，还是心理疏导？压力大了不行，絮叨多了也不行，不管听天由命更不行。拜佛占卜也不科学，相信女儿会不断总结学习经验，劳逸结合，走出自己的路，走向成功。
后门左侧南墙上是上届学生2018年高考部分成绩对比、文科实验班与平行班部分成绩及录取参照表对比。实验班是重点中学中的重点班，高手中的高手，是从千军万马中选拔出来的特种兵！找到差距是一种水平，承认差距是一种气度，缩小差距是一种能力。可以看出几乎所有实验班的孩子都上了985或者211学校，几乎都在600分以上，最低也593分。平行班只有四名学子上了985及211学校，600分以上只有2人，最低仅507分。
教室后门和南边窗户之间，也有一个三层三格的大橱柜，为学生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可以摆放书本、衣物和用具。橱顶上是三盆植物，分别是绿萝、兰草，还有一盆花就是很常见的长寿花。上面墙上便是文科实验班与平行班部分成绩及录取参照表对比展板。
后面墙上张贴着励志文章，来自于《2018高考：清华学霸给高中生的9条忠告和50条建议》，这里只打印出九条忠告。凡是值得做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好，记住，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旁边张贴着手写体的英语书面表达范文和学生的英语作文。大约有500字以上，英语是高考三大科之一，孩子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好，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紧挨着是班上的数学题，第四题是立体几何证明题的演算步骤。读了一遍，应该都能看懂。数学题是文科班学生的弱项，如果孩子数学能够取得高分，则天下定矣！
黑板下面一小溜空隙贴满了孩子的数学作业纸：立体几何的演算步骤。有数学老师的批改痕迹和评语，很规范、很严密。
整个晚自习，孩子们一直在默默地做题。姿势是伏案，我只看见埋在书本和作业之间孩子们的头，还有校服和书。大多数孩子佩戴着近视眼镜，弓着腰、趴着写字的孩子也有。决战高考，每天都是这样，和时间赛跑，和对手竞争，每天都很难。本来是生龙活虎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都在书本中为未来而拼搏！
不由得想起八十年代末自己高中时代的学习和生活。高一和高二时候的住宿都是大通铺，一口大屋设置东西两张大通铺，中间是过道。木板大床铺上铺着厚厚的麦秸做成的草褥子，上面再铺上羊毛毡，然后再铺上羊皮或者狗皮褥子，上面再盖上大约七斤左右棉花缝制成的大厚棉被，这样才可以熬过塞北阴山之后后大滩零下二三十度的三九严寒。当然这是条件好的，一般学生都是棉褥子。每一个铺上睡着十几个学生，每人只有半米宽的空间，半夜起来方便，回去便没有地方了。一是入睡难，被窝里如冰窖一般寒冷，一是起床难，早起穿衣服腿脚又似钻冰窟窿，全凭年轻活力旺盛。直到高三的时候才换成了双层的单人床。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土豆和面粉做的大馒头。父母亲用马车送来的都是最好的土豆和最白的白面，还有最好的胡麻油或者菜籽油。我们吃的却是带皮的土豆，大黑坚硬的馒头，几乎没有油，每周改善伙食是一大铝制饭盒带膘的肥猪肉。我们上晚自习，熄灯之后，只能在自己用墨水瓶和牙膏皮做的煤油灯下学习。文艺活动就是每周六晚上放一场电影，雷打不动。当然那时候竞争没有现在激烈，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今非昔比，现在条件好多了，都是现代化的学校，住宿、饮食都非常方便舒适。现在机会多了，竞争更激烈了。有衡水中学的带头，还有当地昌乐二中的示范，各个学校纷纷效仿。孩子们被压力和考试制度束缚，与过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上六点天还是黑洞洞的便起床到教室背诵学习，晚上十点十五分下晚自习也是黑洞洞的天。做不完的作业，翻不完的书本。整个晚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孩子们一直在做题，很少说话，只有小声地交流问题。也很少活动，只有几个班干部轮流到讲台上讲作业，或者几个学生到教室后面看贴在墙上的优秀几何作业。
我就坐在孩子们的后面，一群即将面临高考的莘莘学子背后。整个教室里静得出奇：我只能听到翻动书页的声音，衣物的轻轻响动声，铅笔盒的开关声，衣服和笔袋拉链的声音。只有身临其境，设身处地地陪伴，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中国式高考备考。他们曾经是中考的骄子，是我们父母眼中的龙和凤，也是祖国的未来建设者。
十点十五分下晚自习，孩子们纷纷向楼下走去，一个男孩叫我叔叔，我感动地微笑点头致意。
女儿说要和她一起走地道过去南校区，我再从南校区的北门出来。教学楼西南方向，科技馆旁边是过街地道的入口，从这里穿过宽阔的地道，上面是鹤伴二路。孩子们好似刚刚结束了一次长途旅行，下车后穿过地道走向车站的出站口，又好像经过地道走向候车站台，开始一场向着远方的长途旅行。
我快步跟上孩子们的走路节奏，这里流动着青春和活力，正是勇攀高峰、挑战自我、突破极限的时候。人生何尝不是旅行，当你决定出发并且勇往直前的时候，最困难的那部分，其实已经完成了。梦想就在前方，努力就有方向。
地道虽长，很快就过去。人生的关键时刻，每一个孩子都要努力抓住，此生不留遗憾。
地道两边的墙壁上，都是大型宣传栏，悬挂着从这里走出的优秀校友的相片和文字介绍。分为教授榜、博士榜、领导榜、军人榜等等。今天我们挥汗拼搏，明天便会前程辉煌。这是母校的文化自信，校园桃李芬芳，时刻激励着学子们不断拼搏。
和女儿并肩走出地道，转向东边朝着大门口走去。一路只有几分钟，和这些孩子们一起走，自己也感到充满了朝气。
一转眼就走到灯火璀璨的校门口，校训那八个大字清晰可辨。儿子和他母亲在车里等着我们。感谢学校，给了我一次陪伴孩子，接近孩子，与孩子交流的机会。总有一天，孩子们会离我们远去，独自面对生活，我们能够帮助他们的，就是不断地磨炼他们的勇气，就好像高原的红荆条一样，在干旱、贫瘠、严寒、盐碱的环境中依然可以绽放出一片片粉红的火霞。
再见红荆条书吧，再见一中！
有诗为证：鹤伴远横笼岳下，印台近耸镇西涯。黛溪北上邹梁地，黄岭南城不胜奇。划粥苦经传醴寺，先忧后乐志高为。国书乡治今时尚，唯有真情显学师！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1970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现在定居于山东。
【本期幕后】
策划：敏敏
编辑：楚楚
校对：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