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来了,麦子熟了

蓝字
滨州文学

光贵光贵 ,麦子秀穗。

你在哪里 ?我在山后。

你都吃啥 ?黄瓜炒肉。

给俺点吃行不 ?不够不够。

加上点添锅水吧?紧够紧够。

布谷鸟(邹平俗称光贵)飞来了,麦子秀穗了,一年丰收在望,人们开始准备过麦。

现在都说过年淡了,没有了年味儿,实际上岂止过年,就拿过麦来说,现在也就三五天。而在前些年,特别是在生产队的时候,从开始到结束少说也要个把月。“一麦顶三秋”,在人们的眼里,过麦是辛苦的,要起早贪黑,而过麦同时又是快乐的,看着金黄沉甸的麦穂,想起馒头的清香,内心说不出的喜悦。

在过去,过麦从小满节后就开始了,套种好玉米后,就要到场院里碾场。首先把场地用锄头耪松,撒上麦穰,泼上水,再用牲口或人拉着碌碡碾压,碾压后为防止干后裂纹再泼水,撒上麦穰阴干。这种麦场,光滑干净,地面不起浮土,保证了麦粒不会掺加上杂物,在当年没有水泥、柏油地面的年代,这样处理地面不失为上好的办法。那时候还有一个全家齐上阵得一项累手的任务,就是搓草绳(邹平叫草要子),那时没有塑料绳这些捆绑设施,这草绳子是专用于割麦捆扎麦裹用的。把去年小麦秸秆放到平地上,这可是那些姑娘们最拿手的活儿,甚至光着脚,拄着一根棍子,踩着碌碡来回碾压麦秸,直到麦秸压扁,再用水泡软,或三五成群,或成双结对一起搓起了草绳。有时候为了赶进度,超额完成任务,一些大老爷们也挽手搓起草绳,手心搓得红肿褪皮,还美其名曰:“搓草绳搓成了大闺女手。”

农历四月芒种麦在前,五月芒种麦在后。芒种左右,麦子熟了。这个时候你看到田野、乡村到处是繁忙,热火朝天。学生放假忙麦收、城里干部下乡支援麦收、电力部门全力以赴供电支持麦收,甚至工厂里的工人们还分两捆啤酒带回去过麦。磨好镰刀、用水泡好草绳,一切准备就绪。一大早,你看,有弯着腰,拿着镰刀的壮汉,也有腰围草绳捆扎麦裹的妇女。割麦是个技术活。弯着腰,用镰刀先把一缕麦秸勾过来,左手挽住一缕麦穗,右手用镰刀一割,一把把连头带秸秆的麦棵集在一起。用草绳搭在麦棵垛上,一翻麦裹把草绳拉过来用脚一踩,绳子连同一缕麦棵一拧,麦裹就捆扎好了。割麦一般早上割,可以防止收割时麦粒脱落。割麦、捆麦不管天多么热,也要穿长袖衣服,以免麦芒刺激或者扎伤皮肤,过麦的辛苦可想而知。这时,田间地头拖拉机、马车、地排车甚至有小推车来回穿梭运麦垛,如火如荼的场面交织汇总描绘出一幅丰收的年画。

八十年代初一部老电影《咱们的牛百岁》的主题歌:“青悠悠的那个岭,绿油油的那个山,丰收的庄稼望不到边,望呀望不到边,麦香飘万里,歌声随风传……”仿佛在耳边荡漾,这场景、这时光,可是真实写照。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一千多年前,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把麦收的繁忙景象描写的可谓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老人小孩也不闲着,老人们在家做好可口饭菜如黄瓜炒肉、炒芸豆、炒豆腐,平时舍不得吃的咸鸡蛋、鸭蛋也煮上十几个;孩子们提着水壶就往场院里或田里送水,捡拾麦子,找一些嫩绿的麦穗回家用柴火一燎,用手一搓,用嘴一吹,清香原味的嫩麦粒可是现在居住城市人们难得的美食了。

晚上,全家一起着(zhao)麦子。着麦子就是把麦棵拢齐,用固定好的铁耙或专用的梳子,把麦棵枯叶梳下来,用刀刃朝外的着镰刀或铡刀把麦穗头割下,剩下麦秸用于盖房修屋。小的时候小清河以北外地人来我们村拾麦子,投宿到我们家。晚上,他们到场院里和我们帮忙,但是不知道着(zhao)麦子究竟为何物,看到我们的麦子秆高颗满,才知道麦秸能盖房修屋用。过去他们那里的小麦很矮,产量低,用镰没法收割,只能用手拔,怪不得不远百里来我们这里拾麦子呢?当时,我还觉得有点优越感呢!

着完麦子,就要打场晒粮了。我小时候我们那里已经有了脱粒机,打场要有团队精神,更体现互帮互助。手拿木锨、木叉、木耙、扫帚等打场专用工具(用木制工具防止打场划破地面污染小麦),有运麦垛的、有添料的、有锄麦穰的、有收麦粒的,大人小孩齐上阵,听着机器轰鸣,虽然顶着炎炎烈日,冒着刺挠的麦穰、麦糠,但是看着金灿灿的果实,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

八十年代初,实行责任制后,曾经到公路上打过场晒过粮,也曾用碌碡等原始农具碾过场,因为单干后无法大规模使用现代化机械。碌碡碾场如果用人拉,把拉绳横绑上一根棍子,几个人扶着棍子转圈滚压麦穗;如果用牲口拉,要把牲口眼睛捂上,牲口转圈时一个人牵着缰绳站在当中,左右手交换着缰绳,不时喊着牲口口令。当牲口低下头要啃粮食的时候,早有人准备好便盆往牲口嘴边一碰,牲口一闻有骚臭味就不啃了,这也是庄稼人的智慧吧?也是对粮食的爱惜与敬畏。虽然辛劳,但是产量确实连年增长,告别了饥饿的历史;告别了玉米、地瓜粗粮主导餐桌的历史;告别了白白的馒头能够一年到头不再间断不再是奢望,可遇不可求了的历史了。

农村有一谚语“饭屋(厨房)门口,田间地头”,这是相比最凉快的地方。在骄阳如火,没有树木遮荫挡阳的场院其炎热程度可想而知,但是没有烈日暴晒,小麦就无法脱粒,也无法迅速晒干入仓。夏天如同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只有赶时间才能争取颗粒归仓。在生产队的时候,年年都有发霉的麦子,有时候分到家里没法吃,而现在自己家再捂了(发霉)麦子,要不就是懒惰,要不就是神经有问题了。

扬场得有个好扬家,谁扬得好大家就请他去。只见扬场时一个扬一个铲,簸箕一翻、扬锨一倒、簸箕向前一扬、麦糠一瓢,麦粒撒成飘带;扬场者一扬一翻、一挥而就,有张有弛、伸缩自如,形成了一幅亮丽风景。

倶往矣,如今这些回忆只能在年画里可能看到。在农业机械化普及的今天,过麦已是匆匆而过,联合收割机在地里走,麦子就出来了,只是晒一下就行了(听说现在都不用晒了)。过麦省事了,该上班的上班,该打工的打工,仿佛眼睛一闭一天就过去了,麦收结束了。再不用召集哥儿们一起带着啤酒用凉水镇上,到地里弯腰挥镰;也不用东邻西舍今天你割麦明天他打场,互帮互忙了。

过麦轻快多了,但人们的压力并没有减少,弦仍然是绷得紧紧的 ……

布谷鸟匆匆来了,又不知不觉地走了,一年的麦收又过去了。

作者:吕品,山东邹平人。先后在企业和机关从事宣传工作,现供职于邹平市综合行政执法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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