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只花猫

■作者:竹鸿初

一只花猫,轻巧的爬上院子外的那棵光秃秃的树,待到与院墙高度一致时,它弓着身子,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院墙上。它回头看了看我,喵喵的叫了两声,便不再理我了。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它。

这是一只浑身花白的猫,黑白色相间,一身干净,不胖不瘦,尾巴甩来甩去,显得十分高冷,它恰好符合我对一只猫的审美。可惜的是,它是别人的猫,一想到它的主人抱着它在怀里不停地抚摸它光滑的毛发,我就有些失落。

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可怜的动物,不是自己的东西也想要,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如果我能完全把这种贪欲从精神中抹除,这将比我拥有一只自己的猫更重要。遗憾的是,我不能做到,因为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那只花猫迈着猫步继续向前走着,它的步伐看起来悠然自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其实我一直有些替它担心,担心它一不小心失足掉下那高高的院墙,担心一只饥饿的老鹰突然扑向它。显然我是有些杞人忧天了,直到它走过院墙,我也没见它有丝毫要掉下去的迹象。我想,它应该像这样已经走过无数次了吧!令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我只有这一次看见了它。

看见这只花猫纯属意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某个特定的地方,无意间就看见了它。当它回头看我的那刻,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爱上了这只花猫。如果它愿意转身向我走来,我会买世界上最美味的小鱼干给它吃,我会每天把它抱在怀里,温柔的、反复的抚摸的漂亮的毛发。直到它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音时,我才肯把它放下。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丝耻辱感涌上心头,我开始反问自己,为什么我必须要拥有一只猫呢?居住的出租屋里没有讨厌的老鼠需要猫去捉,我我也不像空巢老人那般寂寞。或许我可能是看见别人都有猫,而自己没有,所以才会想当然的拥有一只。

我抬头再去看那只花猫时,它已经跳上了紧挨着的阳台上了,它就蹲在阳台上,眯着眼,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沐浴。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越来越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我模仿猫叫声,喵喵的叫的两声,我想和它交流,认识一下它。花猫懒洋洋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不是同类后,然后索然无味的转过头去。在那刻,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猫呢?在短暂的时间里,我经历了猫从看我到不看我的心理落差,我的心闪过一丝刺痛。

猫不看我,可我还是在看它,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男人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美女忍不住多看两眼一样。可我似乎有些过分,我一直死死的盯着它看,眼中流露出的占有欲溢于言表。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流氓,我只是在欣赏一只在午后晒太阳的猫而已。在我的眼里,那只猫是一件有很高收藏价值的艺术品而已,如今我所做的,仅仅是在欣赏。

这时,我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既然你那么喜欢一只猫,为什么不干脆去做一只猫呢?我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我开始幻想自己是一只猫。

我把自己幻想成是一只肥硕的的橘猫,扭着难看的屁股,来到刚才花猫爬上的那棵树下。我抬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站在楼上觉得不怎么高的树,以一只猫的视角再一看,竟然如此高大,对于我来说,用高耸入云来形容也不过份。

树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我有些犹豫,在放弃的边缘徘徊不定,我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去见那只花猫?我在想,如果我就在树下等它,兴许能等着它,这样做既能遇见它,也不用去冒险。正当我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我转念一想,万一它从另一条路回去,那我岂不是白等。我猛拍脑袋,暗恨自己的愚蠢。于是,我决心爬上这棵该死的树。

我深呼吸,放松身体,同时又为自己打气加油。终于,我一个腾跃,用爪子牢牢抓住树干。由于我身体肥胖的缘故,没爬多高,我就大汗淋漓,渐感体力有些不支。我的四条腿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重伤。我咬紧牙关,每使出一丝力气都是那么痛苦。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爬到了与院墙一样的高度时,我大口喘着粗气,决定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抬起头,我已经能远远的看见那只花猫了。我告诉自己,加油,再努把力,你就能走在它跟前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甜滋滋的。片刻之后,我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轻松的的跳上了院墙。院墙太窄,只有一块砖的宽度。我的四条腿打着颤,完全没有花猫刚才走过时的潇洒自如。

一步,又一步,我全神贯注的行走着,不敢有丝毫分心。对于我来说,在院墙上行走,无异于让我走钢丝。看着自己离花猫越来越近,我的内心窃喜不已。阳台,花猫,都近在眼前。

天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到达这里,我一个纵身,跳上了阳台,这里的阳光的确很暖和。我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毛发,在见重要的人之前,至少我得梳理一下自己的毛发,简单打扮自己一番,不然就会有失礼数。

花猫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兀自蹲在那里午睡。我怀着忐忑的心慢慢靠近,一米,八十厘米,五十厘米,三十厘米,十厘米,五厘米,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和它之间的距离停在了五厘米,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一只猫。它的毛发散发着阵阵花香,漂亮的毛发让我倾心不已。我抬起前脚,想去叫醒它,可是我刚抬起脚,我就停了下来,我担心它会不理我,我担心我会吓走它。此刻,我是自卑的。

经过再三权衡利弊,我决定不去打扰它,先让它习惯我的存在,等它看见我时,我就假装说:“真巧啊!你也在这里晒太阳。”为了做的逼真,我把头朝向与花猫相反的方向。我忧郁的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脑子里却满是花猫的影子。花猫的影子有时并不清晰,偶尔我会偷偷回头看一眼它。如果可以,我会把它的样子铭刻在记忆里,就像一张过胶的照片一样挂在墙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我们之间流逝,我有些急不可耐,终于,我喵喵的叫了一声,花猫微微睁开眼,看了看我。我把衣袋里珍藏许久的小鱼干递到它面前,以示讨好。它上前闻了闻,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我,然后继续打着盹。这对于我来说是晴天霹雳,我的心一下子跌入了冰窟。

我并不死心,用身子做出各种搞笑的动作,希望能吸引它的目光,我累得筋疲力尽,它却不为所动。我能想到的所有招数都用尽了,我绞尽脑汁,不停的想怎样讨好它。

也许出于自卑,也许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终于,心灰意冷的我决定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回到树下时,我背靠着树干坐了下了。我忧郁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我在反思,何至于此呢?因为我充满希望,所有才会失望。我想,我不是被自己的占有欲打败的,而是被自己的希望打败的。

做一只猫真辛苦,我决定还是做回人。我还是站在原处看着那只花猫,不以一只猫去刻意接近它,我的心似乎舒畅了不少,至少不会有那种让我垂头丧气的自卑感。

阳台上的花猫似乎晒太阳晒够了,它懒懒地撑了个懒腰,抖了抖毛发,然后跳上院墙,轻轻松松的走过院墙,跳上那棵光秃秃的树,消失在我的眼前。

在花猫消失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有一丝慌乱,在潜意识里,我告诉自己,这辈子也许我都不会再遇见那只花猫了。也许那只花猫自始至终都不会发现我曾经刻意去接近它,而后又失望的离去。

花猫是花猫的,与我无关,我顶多是一只又懒又笨的橘猫。遇见花猫的人,应该是另一只花猫。

作者:竹鸿初,原名宋羽,一个穿行于文字中的孤独患者,喜欢听歌,喜欢看书,喜欢骑自行车,喜欢用文字表达自己,文字散见于各文学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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