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样子73】匡列辉：怀念李先生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怀念李先生

匡列辉

很想动笔写写，怀念我的语基老师李新梯先生。但是迟迟没有开始，我怕，怕自己一动手，眼泪就会在心里不停地打着漩涡潮涌不止。

暑假漫长、又兼酷热，终于等到今天凉爽了些。习惯于骑车出行的我又来到了益阳师范的宣传橱窗前。多年来，我远足益阳市区都会来这个学校走走，在偌大的操场前站站，看以前音美楼前苍松翠柏依旧；来男生楼前伫足，回想当年的青涩光阴。有时候经过几个石阶，来到昔时的室内球馆，看看里面寂寞的、陈旧的篮球架，寻找依稀梦里跃动的身影、响亮的欢声笑语。而今天，如同往日，在橱窗前，我看到的是一个霹雳，有很多文字，追记着，怀念着对李先生的不舍。我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消息会悚然出现在眼前。先生的年龄也不过是六十多吧，会这么早就走了呢？

当初来益师读书，我是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因为理由简单得很，从此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的同乡的羡慕眼神里从黄土地来到城里，也可以为自己庆幸不要走向高考就端上国家粮的饭碗。

开学不久的第一堂语基课上，走进来了先生，戴着宽边的牛角脚眼镜，根根头丝一律很精致地往后倒着，一脸慈祥地笑容。一开口，很独特地、很有磁性地，只可能在电台里听到的很标准的普通话就把全场的细细私语如风一样吹走，只有敬寞地仰视。当我想着这城里居然有这种非凡地老师而震惊时，先生提问了，谁能背出汉语拼音方案里的字母表来。教室里很静，没有人敢打破这种静。读这种班的同学们很多如同我一样都是两脚泥泞初来城里，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一切都是那样小心。先生又问，谁是益阳市的人？当时我站起来了。我后来一开口就明白了，我误会了老师讲话的意思。老师说的是哪一个在市里读过书的孩子。而我，却是这个市里的边远农村的孩子。当我大声地，紧张地张开自己的嘴巴出声读出前几个字母时，教室里就有细微的哄笑声，很轻，又很尖细地绕到我的耳际，弄红了我的脸庞。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如同班上所有同学一样对后来站起来将字母表念完受到先生表扬的同学另眼相看。先生说，从这一节课开始，我们就要认真的学习普通话，不管以前有没有基础，因为这是教师的职业语言。下课了，我跑到先生面前，问怎么学普通话啊？先生笑眯眯地对我说，农村的孩子基础差，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认真练习，一点一点的进步。我不安的心象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突然平忽了冷静了。那是多么难受地一堂课啊，现在回想起来，又遥远又是那样切近。是先生，让我产生自卑心理，又是他使我从自卑中迅速走出，开始了长达三年，甚至以后更长的普通话训练，以至在97年的时候还拿到过二甲的证书。

先生的普通话深深地感染着、激励着如我一般来自不同方言区的孩子们。因为是师范生，没有了学英语的压力，大家都好象把学语言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练习说普通话上了。早晨，晚上，校园的草地上，教室地角落里，散落着的就是几个少男少女手捧语基教材在读字母拼音。可以说是先生以他满腔地推普热情启蒙和培育了成千上万，以后走向资江两岸甚至更广阔天地未来的合格小学老师。也正是这千万的教师们禀承着先生的人格和学识，一起推动着民族未来的综合素质提升。我为先生钦佩，我也为自己有这样的老师而自豪。

后来毕业以后，我又听到过几次先生的讲课，看到先生的身影，听到他的独特语音，总是感到十分亲切，一辈子的老师啊。几年前，我也来到过这个地方，骑着车，远远地看着先生在树阴底下娴熟、静静地打着太极拳，一招一式那样稳重，那样沉着……而不料今天却看到的是益师先生的老同事们对先生满满的怀念、不舍。写到这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先生微眯的笑眼，鼻子一酸，泪眼又模糊起来了……

【作者简介】匡列辉，湖南益阳人，大学教授，当代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