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东明:“百色”街坊
【总第103202期】
作者:尤东明
小城不大,只是一座县城。
说是小区,却一片平房,连一栋像样的楼房都没有。
若说不是小区,但居委会,街道办,主任,组长麻雀虽小,一应俱全,也毕竟二三百户人家呢。
这些人家之间,彼此称街坊。
小区周边,隔着街道,尽是高楼林立。那些高楼,竟然把小区给包围起来。
前两年,小区里平房的院墙上,也被人信誓旦旦地画了圈打了勾,说要拆建高档的住宅新小区。要告别平房,住高楼了,小区的人们都奔走相告,欢喜的不得了。
“呦,他张大妈,您瞧这话儿说的,这平房还没住够呢,可是说拆就要拆了呢。”
“哎呦,他李大婶啊,可不是的吗,咱老姐妹儿的感情还没处足兴呢,这就要分开了不是,还真是舍不得呢。”
……
身后边的俩个别人家的小媳妇儿听了,都快把嘴角子撇到耳朵根子后边去了。
“哼,酸得慌呢!”
“哎呦,我这后槽牙都要酸掉了。”
“可不是咋的,为了在树根儿上种把小白菜,两个人都能掐起来,这还没处够?啊呸。”
“说真的,等分新楼的时候,咱俩可是要分到一个楼里呦。”
“最好是一个洞。”
“最好是对门。”
“哈、哈、哈……
俩人都转了身子,各回各家。一个在心里说:哼,美的她,想啥呢?另一个也在心里说:德行,谁稀罕!
因为在一个小区里居住了多少年,人们就自然地混了一个脸熟。特别是住在一个巷子里、一条胡同里的人家,更是熟络的很。
可也不知道为啥,画圈两年了,拆迁却没了动静。有人为了腾出房子拆迁,投亲靠友地搬走了。有人家为了配合拆迁,老早地租了过渡房搬走了。原本热闹的小区人家,一下子就只剩下一半的人家都不到了。
这两年,小区的住户们都对拆迁变得麻木了,因为小区外边有几个拆迁工地上的杂草都长了一人高了,可楼却没建起来。小区里的住户们又都庆幸起来,亏得没拆成,这要是真拆了,又盖不起来,住哪儿去呢?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年,拆迁的好消息没迎来,迎来的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闻之色变的新冠病毒疫情,这人们的心,就一下子紧张起来。
起先,小区里的人们毫不紧张,因为小区里肃静,又多是些年龄大的住户,许多发生在街头上的事情,和发生在社会上的事情,等他们知道了,也都晚了三春了。即使知道了,也仿佛这些事情都离自己遥远着呢,根本也不在乎。直到城管的人们用铁皮,封锁了小区原本四通八达的胡同口子,每家都发了一张通行证,这件天大的事情,才像是一声惊雷,轰隆隆地滚过这片寂静的小区,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才知道,在武汉那边,真的出了大事了,而且这件大事,可能要影响到大家了。
小区里,首先最不淡定的是住在巷子最里边的,隔着一条水泥路的老财家。
小区里的住户们都知道,老财家,贼有钱,但这得得意于人家住的那个地界儿。
原来,在小区的边上,有一块水面,小区的人们把这块水面叫“湾”。就是这个“湾”,像一道水篱笆,把小区的一头,和外边隔开了。老财家的房子,就在这个“湾”的沿儿上。当初,没人相中这个地方,怕养活孩子掉“湾”里淹死。但老财却相中了这块地方,在这里建起了几间漂亮的大房子,还修了一个大大的院子。不仅如此,老财还沿着湾沿儿,栽满了各种果树,柳树,槐树,梧桐。几年的功夫,小树长成了大树,果树长成了果园。老财家的房子,就像是半隐在花果山里的一处仙境。在城里,能有这么一块地界儿,本就招人羡慕,而勤快的老财,又在水边林地里几百上千只的养鸭养鹅,养散跑的溜达鸡儿。这鸭子鹅,整天浮在湾里,吃草儿,喝水,长得快不说,还水灵儿。一年里,老财卖果子,卖鸭子,卖大鹅,卖溜达鸡儿,卖它们的蛋,还卖树,这钱挣得,要周边几家邻里,着实的眼红。所以,老财家,对拆迁就显得不那么热心肠。,因为老财家这个地方,这个面积,起码能换回来几个楼房。当然,拆迁不成,人家老财这日子,过得也一样滋润。
邻里们也是图便利,就在老财家的林子边上倒垃圾。大到破旧的家具,修房的残砖碎瓦,日常的破衣烂衫,年节时宰鱼的鱼鳞鱼杂,杀鸡的鸡毛内脏,剩菜剩饭……这惹得老财很不愉快,就找这些倒垃圾的住户们理论,可这周边“参与”倒垃圾的人家太多,实在理论不过来,他就找社区,找居委会。
起先,有环卫,三两天就给清理一回。后来,老财竟然发现,他养的那几百只溜达鸡不用喂食了。原来,每当有人来倒垃圾,那些溜达鸡儿们,就像是前来会老朋友一样,呼啦啦地就飞过来,在垃圾堆上连蹬带挠,相互争抢,啄的不亦乐乎,啄的乌烟瘴气。在溜达鸡群中,还有几条大摇大摆的狗子,横冲直撞地在垃圾堆上和溜达鸡儿们争抢着,追逐着。倒垃圾的人知道,这几条脏兮兮的狗子,也是老财家的。一时,老财也不去催环卫工了,环卫工也乐得偷懒,原来三天清理一次,现在改五天一回了。
这回,倒轮到邻居们苦恼了,冬天还好,夏天,有味不说,还招苍蝇,就也去找社区居委会。社区领导就说,将就些日子吧,快拆了,以后你们想这味道,都找不到了呢。
几位邻居就缄了口,因为受垃圾困扰而生闲气的还有几户人家,但人家都不出头,所以,这几家就先气馁了。
如果就是这样,大家也到相安无事,谁知正赶上过年,谁知又赶上新冠病毒疫情。
过年了,有邻居去老财家买活鸡活鸭,老财居然丝毫不念及邻里的“情分”,丁是丁,卯是卯,该啥价啥价,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反倒是别人来买,他总是抹零凑整地少要钱,这举动,可惹恼了部分邻居。
才过完年,小城的疫情防控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紧接着,一个电话,打进了小城疫情防控指挥部……
垃圾堆没了,散养的溜达鸡也不见了。
老财每天的日常里,就多了一个给这些溜达鸡添料喂食的活计。出力不说,关键是这喂鸡的饲料,还得花钱出去买。
几百只鸡,每天的饲料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提起花钱,这老财和老婆就心疼的不得了,老财老婆就站在巷子底儿的街上,冷着一张脸,骂这个挨千刀的。但大街上一天到头,也见不着几个人,根本没有人听见。
这几百只溜达鸡儿,是老财留下来的蛋鸡。他家的溜达鸡下的溜达蛋,不愁卖,价格还高。
小区里第二个淡定不起来的人,是小区的环卫,大老刘。
他为啥不淡定呢?只源于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大老刘,家也住在小区里头,他除了在单位上班以外,在小区里还有一个头衔;“小区公厕所长”。他顺带着管理小区里唯一的一座公厕。
老刘的“厕所所长”可不白当,单位另外给他加一笔钱,都好几年了
今年过年,又连上了新冠病毒疫情,大老刘合计着想偷几天懒,就没去打扫这个厕所。可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厕所里便沟满壕平,没处下脚了。居民们想老刘的年岁大了,在街头巷尾也和大家都比较相熟,所以就都睁只眼闭一只眼地罢了。
谁想,那天城里管疫情防控的主要领导来检查小区的防范防控工作落实,突然内急,顺脚就拐进了这个公厕……这还了得,这不是病毒疫情的隐患吗?查一下,看看是谁负责的,还想不想干了? 还能不能干了? 然后大家就再没看到过老刘来打扫厕所,也没看到老刘去单位上班。有消息灵通的街坊人物说:老刘被单位给“开”了。
厕所清爽了,住户们的心也跟着清爽起来,谁还想着去管大老刘的心情爽不爽呢?
小区里还有一个淡定不起来的人物,谁呢,就是被小区胡同的住户们称为“起根上就不是这院里的人儿”的、在巷子口上开超市的小老板。
小老板年轻,脑袋瓜子活泛。几年前,和媳妇来到小区,开了这家超市。超市的门面冲着大街,这样,小老板即做着小区里住户们的生意,又做着临街上的买卖,生意买卖做的挺红火。
小区虽然戒严了,别的胡同道口都被封死了,但因为他的超市的缘故,考虑小区住户们的生活方便,超市后边的巷子就没封起来,每天有几个值班的工作人员守着。为此,小老板的心里很得意,就特意进了一批日常生活必须的货,准备大卖一把。可世事难料,那一天,说是小区防控升级,小城的城管直接用铁皮把巷子口给闸死了,而且勒令小老板的超市必须停业。整个小区只在正门上留下一个供居民们外出购物的出口,还得够三天才能出去一次。
其实小老板挺委屈的,不用说停业关门,就是把巷子口闸死,便是断了他的财路了,大街上早就车少人稀,哪还有什么生意啊。
有街坊说,早该弄他。以前一块钱买俩馒头,前几天他家两块钱就只给三个馒头了。
有街坊说,我早就说过,他起根上就不是咱院子里的人,他的心肯定不能跟咱们有感情。
有街坊就反驳说,现在的人,谁不认钱?要不,人家拿那么大的本钱,开那么大的一个超市,为啥?
可他家的酒精也太贵了,就那么一小壶,就要八十块钱。
便有街坊义愤填膺地说,这叫什么,这叫发国难财!
这才过了几天,院子里的街坊们就感觉着出去买吃的喝的不便捷了。因为附近的商场超市都停业了,而被指定的购物地点又远,于是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想起小老板来。
今天一包烟,明天一包盐,小老板都热心地给递过来。后来,没米了,没面了,没菜吃了……小老板一咬牙,干脆偷摸着把铁皮给撬开一块,每天晚上偷摸地开业一会儿,方便小区的住户们。
这菜怎么都蔫儿了?
可不,那黄瓜,西红柿都有烂的了。
那西蓝花看着可也不新鲜了呢
……
才过了几天,就有小城疾控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带着视频证据,来到小老板的超市,说他违背疾控指挥部的防疫指令,擅自开业,造成人员聚集,摘走了他的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罚款五千块。还说他擅自破坏疾控防疫设施,又罚了小老板五千块。
小老板乖乖地认了罚款。
工作人员说,算你识相,否则一定拘留!
尤东明,农垦职工,喜欢文学。希翼借一双文字的羽翼,遨游在文学的星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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