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白金之为币长也”：元宝如何战胜纸钞和铜钱

文｜郭晔旻

一方面是纸钞形如废纸，成捆地使用仍买不到东西。另一方面则是就连《明太祖实录》也承认的铜钱老问题（“商贾转易，钱重道远，不能多致，颇不便”）。其结果就是民间流通的大多是白银。早在洪武三十年时（1397），距离京城南京不远的浙江杭州等地商贾已是“不论货物贵贱，一以金银定价”。为了维护摇摇欲坠的“宝钞”制度，洪武三十年（1397）、永乐九年（1411）和洪熙元年（1425），明朝官府三令五申，禁止使用白银，“犯者以奸恶论”。明宣宗朱瞻基继位后更是规定，“交易用银一钱者，罚钞千贯”！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禁令如此反复出现，倒也正说明了白银禁而不止的事实。

此外，官府虽然禁止金银交易，但金器银器在嫁娶及妇人装扮上的地位毕竟无可取代。因此明成祖时就规定，“惟置造首饰器皿，不在禁例”。这就为白银在民间的使用和流通打开了一个突破口。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尽的。既然“首饰器皿”可用白银交易，那不妨把白银制成的“首饰器皿”用来交易。这话说来饶舌拗口，其实一目了然。宣德三年（1428）十二月南直隶徽州府的一份文件记载：“三大房议定每年共备籼谷一百七十五秤，其谷不拘贵贱，每二十五秤作花银首饰一两。”在这里，白银与真正意义上的货币之间的区别，便只差“首饰”两个字了。

实际上，进入15世纪之后不久，白银早已成为事实上的货币。只待明朝官方的承认，将这种原先不公开的情况加以公开和合法化罢了。

这一“官方承认”的契机，来自朝廷官员的工资发放方式。朱元璋给明朝官员定的俸禄本来就不高（最小的从九品官员年俸才五十石米）。一开始年俸就是禄米，后来开始部分给米、部分给钞。到了明成祖迁都北京以后，在京官员只能在北京就近支取少量的月粮，其余俸禄要么选择在京折成纸钞，要么到留都南京的仓库里去拿大米。按照官方定价，“钞一贯，抵米一石”，为朱家皇上打工似乎不亏。但后来随着宝钞的剧烈贬值，明朝的官员意识到自己的工资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虽然按粮食折算的纸钞也增加到了“每石两贯五百文”，可还是远远跑不赢通货膨胀。到了洪熙元年（1425），明仁宗也觉得过意不去，宣布“天下诸司文武官吏俸给”里的宝钞，按照禄米“每石折支钞二十五贯”计算。换句话说，官员拿到的现钞，一下子比原来多了十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