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洪:上世纪一个新疆半文盲小哥的作假,忽悠了整个欧洲学术圈

1888年英国苏格兰籍商人安德鲁.达格列什率领商队从列城返回叶尔羌,途中被浩罕商人帕坦和叶尔羌的阿富汗商人达德.穆哈默德雇佣的凶手突袭刺杀,得手之后,凶手逃往阿克苏方向而去。

第二年,英属印度陆军中尉哈密尔顿.鲍尔收到英国驻拉达克联合专员拉姆塞上尉寄来的信,信上要求他前往新疆一带,侦破此案,缉拿凶手。

然而,当哈密尔顿.鲍尔到达库车之后,他却被一则当地人口中,神秘而又吸引人的故事所深深吸引住了。

哈密尔顿.鲍尔

一则故事

这则故事是由一个居住在库车三十多年的当地人所叙述的,当时他的脚边还放着一本古书。

“我听哥哥古拉姆.喀迪尔.汗说,在库车附近的一座山脚下,有一穹隆似的塔,有人说塔中有宝物,得打开看看。于是一些人朝塔心挖了一个洞,并开始发掘,不久他们发现塔中有一空室,室中站着一头母牛和两只狐狸,用手一摸,牛和狐狸便倒地化为尘土一般。在那里发现了用木板捆扎着的两本书。”

哈密尔顿.鲍尔拿起了这本古书仔细查看,这是一本写有文字的古书,由51张桦树皮穿成、两块木板夹装而成的,看不出年代久远,不过,这本书给人以非常古朴的感觉。

一直对考古非常感兴趣的哈密尔顿.鲍尔翻看着手中的这本书,非常激动,他将这本书买下之后,顾不上继续追凶,便匆匆地返回西姆拉。

古书

1890年,哈密尔顿.鲍尔回到印度,并将这本古书交给了加尔各答的孟加拉亚细亚学会。刚开始,学会里的学者对于古书上的文字,都是如坠雾中,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是什么文字。

随后,定居在印度的英国学者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也参加了研究,随后他宣布,自己破解了这个难题,他是古代中亚、印度语言文字领域的专家,在世界范围之内,都属于泰斗级的人物。

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仔细研究了这本古书之后,得出了一系列的结论:

这本书上的文字应该是用婆罗米文字写的梵语,其内容为医疗、谚语和佛教咒语,而且这本书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6世纪中叶,也就是说,这本书是世界上发现最早的婆罗米文字写成的古书。

随后,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将自己的解读成果,发布于《孟加拉亚细亚学会通讯》的学会期刊之上,这个研究成果一经公布之后,立即便在西方引起了极大地震动。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神秘的东方。

重金购书

在那个遥远的东方,中国新疆的塔里木盆地之内,由于气候干燥的原因,可以找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印度语言文字写本。

随后西欧各国开始派遣探险队、传教士、考察队进入新疆,打着各种口号,开始发掘沙漠中的古遗址以及搜索珍贵的文物古籍。

同时,英属印度政府还下达了指令,由政府出资,收购中国新疆塔里木盆地出土的文物、古籍。

当时的沙俄与英国有着地理、政治方面的竞争,因此,对于英国在新疆大力收集古籍的情况,毗邻新疆的沙俄政府也迅速下令:

在新疆地区,与英国展开文物收购竞争,最大可能地提前收购走古籍,不让其落在英国人的手中。

一时间,新疆地区的古籍成为了抢手货,不过即便是重金求购,古籍依然很难寻到,毕竟古籍这个东西,总是要先找到遗址,而且遗址中还得有文书才行。

这个几率本身就不高,所以,虽然英国和沙俄方面,对于古籍的收购意愿非常强烈,但收购上来的古籍依然寥寥无几。

就在英属印度政府慢慢变得有些灰心之时,1894年,英国驻新疆喀什葛尔政治代表、中英混血的马继业,通过特殊渠道,花费重金购到了一批古文书。

马继业

马继业买到这些古文书之后,他也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只是感觉跟先前报纸上所看的“婆罗米”文字有些相似。

随后,他将这些古书寄给了专业人士——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看着马继业送来的这些古书藉,感觉非常奇怪,这上面的文字既像是婆罗米文字,又有些似是而非。

就在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陷入破译的困境之时,马继业后续又收购到了不少文书,这些文书有些还是木板印刷而成的。

看着浩繁的古籍,如此多的古文书,让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既感到困惑,又感到兴奋,在他看来,自己遇到了古代文字宝库,自己努力研究下去,说不定就能够攻克一个新的文字领域。

随后,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硬着头皮继续沉浸在释读文字的工作之中,经过了数年的呕心沥血,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最终宣布,这些古籍是由佉卢文、印度婆罗米文、中亚婆罗米文、藏文、汉文、回鹘文等9 种文字、符号所写成的文书。

他推测,这也许就是从未发现过、已经失传千年以上的“阿育吠陀”典籍。

他的这一宣布,引发了西方世界的“中亚探险热”,人们进入中亚地区,寻找当地的古籍,而越来越多的古文书,也被重金收购之后,进入欧洲的各大博物馆内,成为了典藏的瑰宝。

然而,当时所有的欧洲历史、语言研究者们,都没有想到,这些令世人争相追捧的古籍,大多竟会是出自于一个新疆的小作坊之内,而负责这个小作坊的人,名叫伊斯拉姆阿洪(另外一种翻译为:阿克洪)。

阿克洪

一个半文盲作假小贩

马继业的购书渠道便是来自于阿克洪。

而怀疑这些古籍真伪的,是一个叫斯坦因的人,作为印度旁遮普大学拉合尔东方学院院长,斯坦因对于泰斗级人物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的研究,刚开始也是非常激动,他觉得这个研究方向,未来前途无量。

斯坦因

“1891年,获自库车的著名桦皮写本开始为印度学家们所知,从此我便将眼睛盯住了塔里木盆地,认定这里是干考古事业的场所。”

然而,随着斯坦因进入新疆之后的深入了解,他却发现,马继业所提供的的那些古书,这里竟然相当常见,而且还颇有规模化产业的意味。

在将近五六年时间里,由新疆地区出售给喀什葛尔的欧洲收藏家们的古籍数量成倍增加,人们在不断收藏、不断研究,不断发表论文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但前有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的坚持,后有利益、名誉的诱惑,大家最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终,斯坦因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1901年4月,斯坦因请求清朝和阗直隶州知州潘震,帮助自己找到人们口中的书贩子——阿克洪。

潘震和自己的两个儿子

当月25日,潘震派人来到阿克洪家,将其抓获,并在他家中发现了大量造假工具——一些专门做旧褪色的纸张、专门印制“陌生文字”的刻板,以及相关的木板、麻绳。

随后,在斯坦因保证对方不会受到处分之后,阿克洪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早在几年前,阿克洪从阿富汗商人那里得知了印度、英国、沙俄那边的商人们,对古代手写的那种文书比较感兴趣。

这种古籍,曾经被一些寻宝人在丹丹乌里克发现过,刚开始阿克洪也去沙漠遗址转悠了几圈,很快他便发现,这条路,走不通。

一来沙漠浩瀚,寻宝过程必然要经历各种困难、危险,其次,到底哪里有古籍,谁也无法知晓,这种没有确定目标位置的找寻,希望非常渺茫。

阿克洪的脑子很灵活,他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仿造古籍,阿克洪首先模仿真正的手抄本上的草书内容,进行试抄。

随后,通过他人的转手,将之卖给了马继业,忐忑的阿克洪在等了许久之后,等来了买家要求继续提供的需求。

不久,阿克洪便开始继续制作古文书的活动,刚开始阿克洪还能够按照真本描绘文字,后来当他发现没有一个欧洲人认识这个文字之后,他便开始放飞自我,自己随心所欲地创造起“文字”来了。

阿克洪仿制的古文书

这也是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之所以陷入释读困境数年之久的原因,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是怎么样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地研究的文字,竟然是一个半文盲随心所欲创造的,更搞笑的是,自己竟然最终还“研究”出来了。

随着每本书被高价卖出,并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之后。

阿克洪开始产业化制作,他和一些同伙开始用木板印刷古书,然后用胡杨树胶将纸张染成黄褐色,随后挂在壁炉上进行烘烤,即便有些纸张被不小心烘烤熏焦、损坏,买家也没有任何怀疑,毕竟古书在保存过程中,发生任何损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贩卖给欧洲人之前,阿克洪等人还会将书本埋在沙漠边缘的树下沙土之中,让人翻看这些沾满砂砾的书页的同时,也对古书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大师”的名誉

1901 年 7 月,斯坦因在英国牛津与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见了面,不过对于这次会面,斯坦因的所有著作当中,都没有丝毫的提及。

只是在他给自己哥哥的书信当中,委婉地提及了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得知真相之后的失望情绪。

作为世界级的语言泰斗,竟然花费了数年,研究一个新疆半文盲小贩所自创的文字,而且还研究出了成果,放在了大英博物馆内,这让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感到了深深地不安和惭愧。

1918年,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去世,他的讣文上面,对此事一字未提,而欧洲学术同行们,为了保护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的学术声名,对此事选择了集体沉默、无视的态度。

不过,阿克洪造假这件事儿,最终还是写入了斯坦因的《沙埋和阗废墟记》之中,这才让后世之人们,看到了一百多年前,那场假文物引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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