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风筝‖文/钇化二氢

飘逝的风筝

我想，我现在大概在一个洞里，因为我的四周没有路，全是厚实的墙。

来到这里，纯属因为我放飞了一个风筝。

别人和我说，这里的人有一个诅咒，拿着风筝，放飞不能跑过二十米。

每年村里都有一场比赛，比拿着风筝跑步，跑道就正好长二十米，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跑到底。

“我要赢啦！我要赢啦！”村头汉子扯着风筝线，咧开着傻样的大嘴，像猴子一样飞步向前扑去。眼见着白线就要被踩在脚下，只听“啪”一声响，断了线的风筝，就像渺茫的希望，越飞越远。

全村人无不叹息地看着断线的风筝。

“唉，真可惜，眼见着就要逃出这个魔咒了……”村长道。

这场赛事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总被大人拿起来津津乐道。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叹惋道：“那傻子要是真成功了，我们的诅咒就被打破了。”

“为什么神明要用这样的诅咒啊？难道是好玩吗？”我抬头道。

“别说这种亵渎神明的话！”大人忙道。

“那，我们去放风筝吧？”

“好……好吧。”

我举起鲤鱼形风筝，高高地扔到空中。

“鲤鱼飞到天上去咯！”我咯咯咯地笑着。

“坏事了！坏事了！村长走了！”一个壮汉忽然跑来。大人把我抓过，捂紧我的耳朵。

“村长走去哪里了？”

“这不是你小孩子应该问的事情！”

我哆哆嗦嗦，已经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似乎说这也错，说那也错。转回头时，风筝已经软绵绵地掉下来，低沉地飘到地上。

“哎呦，神明啊……”大人向着风筝掉下的地方磕头。

我只觉得新鲜——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神明的诅咒，我听到过的，最多只不过是那些人用言语交织的巨网。他们引经据典，说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我尽力跑开，碰到的不是神的屏障，而是千百只手臂交叉成的网罗。

我说，不应该这样下去了。

我对着自己的狗说，因为只有它不会把这句话讲给别人。狗急躁地吠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举起风筝，在二十米的赛道上，我是这个赛道上最不起眼的选手。

新村长一声令下：“跑！”

他们飞也似的向前冲去，我不慎左脚绊倒右脚，直跌跌摔倒，风筝自然也悄无声息地落下。

群众们哈哈大笑，笑声里全是对所谓诅咒的无奈。我艰难地拔起身子，听见的是“唉，这个诅咒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们叹息，叹息被夹杂在笑声中。

我熄了灯，把狗喂了，回到自己的床上，看着屋外的风景，看着竹林后的月亮。

那月亮上面，没有嫦娥，也没有玉兔吧？

至于有没有吴刚，我不清楚。

我伴着月亮和黯淡的星星，入睡。

也许明年，我可以突破那二十米。

我问比赛第一名：“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突破二十米？”

“没有没有。别人都说有一个诅咒悬在那里，我怎么可能突破得了？”

我问第二名：“你觉得你可以突破二十米吗？”

“第一名都突不破二十米，我还怎么突破呢？”

我问第三名：“你觉得会不会有一天有一个人可以突破二十米？”

“可能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我是不行。”

他们都不相信自己可以。

就交给我来相信好了。

次年的风筝比赛，我依然参加。

新村长一声令下，在别人向前飞窜时，我倒着行走。我的风筝，又高又远。

我走过了五米，十米，十五米……而前面的人大多已经摔倒或断线。我的风筝，又高又远。

我向后跑，跑着跑着，我好像跑了很远。他们对我投来惊奇的目光。

最后，我不小心掉进洞里了，风筝应声而断。

“三十四米！”他们宣布，欢呼雀跃。

我却上不去了。

总要有一个人付出代价。

我想我就是那个突破诅咒的伟大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