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很脆弱
图：辰巳菜穂
有朋友看了上一篇文章说，我在纽约街头，满眼都是不穿胸罩的低胸大奶细腰妹，都穿得理直气壮的，特别自然。我好羡慕，然后最后两晚购物时，到处找那种弹性的低胸吊带裙，想狠狠滴在纽约街头晃上一天，可惜没找到合适的。但是在中国，我就不敢那样穿。
问，这是不是被限制了穿着自由？
当然不是。在中国你也可以穿。如果有人阻止了或者法律禁止了，那叫干涉到了你的穿衣自由。如果只是你害怕或者害羞又或者别的原因，那不叫你没有穿衣自由。
这其中是本质上的区别。
权利，就是某种自由。有了某种权利不等于一个人非得行使这样的权利。比如说在日本当av女优是合法的职业吧，但不等于女人都会去拍av，或者女人应该去拍av。与此同时，日本人能否对这样的职业有难听的评价呢？我没去调研，但我猜，该职业的很多女性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而我也相信日本法律是不管人们对某一种职业的评价的。
一个女明星穿着暴露引来各种污言秽语的评论，这只能反映一种现象，有部分国人，以男性为主，他们本人的素质确实比较差。这是可以批评的，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滥用了什么自由。如果我们认为难听的评价在侵犯某种自由，那么结果只能是用某种权力规范表达了。导致的结果通常是只能赞美或者闭嘴。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在对各种人的穿着有看法，这一点也不奇怪。评价别人穿得土和评价别人穿得暴露是一种性质的。难道我们还要区分是土味和骚气哪个词汇更伤人？这就因人而异了吧。
为什么我会那么厌恶那篇“祝中国女孩穿着自由”，因为她滥用了“自由”这两个字。注意，我从来不觉得她不可以那么说，而是说那么说是有问题的，因为在事实层面中国女孩并没有失去穿着的自由，只不过目前有大量的舆论对穿着比较暴露的女孩评论让一些女性受不了。这才是事实。除非有明显的证据表面中国的法律目前已经开始禁止某些怪异的着装了，否则不要说中国女性没有穿衣自由。
而且按同样的逻辑，中国的男人又有什么“穿衣自由”呢？那些想要穿着内裤出门的男人是不是也很痛苦？还有那些大夏天光膀子的大爷，不也被网上一顿批评吗？大爷深情地抗议中国大爷没有穿衣自由了吗？没有。岂止是穿衣自由，就像昨天文章里的读者评论说，男人秃头了被说丑，中年人了就是油腻，穿个国产运动品牌被说品味low，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中国男人配不上中国女人”。真的苦啊，“穿衣自由”跟这个比算啥呢？中国男人理应哭诉“生存自由”濒危了。
言归正传，我们为什么要比较严格地规范好“自由”的定义。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如果严格按照外界的肮脏的评价就是对“女人穿着自由”的侵害，那么为了保护这种自由，只好用法律的武器去惩罚恶意评价的人。比如说满嘴脏话拘留两天再说。你觉得很可笑，我觉得在今天中国，如果搞个投票，还真不好说投票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再举个别的例子，吃狗肉。一直以来都有人呼吁法律保护禁止吃狗肉，还有拦车救狗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十年前，多数人还饿肚子的年代，吃狗肉简直太正常了，就是一种食物，一直以来都是。但是时代变了，狗成了很多人的宠物，有时候比他们的爹妈还亲，让一部分人完全无法接受有人吃狗肉这样的存在。在情感上我们完全表示理解。虽然这里还有别的问题，比如不少人是没资格养狗的，因为遛狗不牵狗，等于是把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有必要法律禁止吃狗肉吗？毫无必要，也不应该这么做。如果我们无法证明狗比其他动物更特殊，那么今天可以禁止狗肉，明天就可以禁止猪肉、牛肉、羊肉、鸡肉。背后的理由是一样的，就是有部分人觉得应该禁止就禁止。那就是没有任何准则可言。
这不过是一场舆论战，也应该是舆论战。比如现在有些人也许喜欢吃狗肉，但是吃狗肉会被人骂是野蛮人的行径。那么他也许会选择放弃吃。但如果是法律禁止吃狗肉，这的确是毫无理由地侵犯了一些人的权利。如果大家都不当回事，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可以得出吃什么肉的人更高尚吧。
舆论会对人的行为有影响，这个是法律之外的保守之道。但同样的，总会有敢于无视舆论的人出现。那么就会引起争论，争论就是一次更多人参与思考的机会，这很重要。但前提是这个环境得让人畅所欲言，哦，难听的评价不让说，都是好听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聊的？至于最终主流舆论是什么样的，其实不重要的，因为它不是一个板上钉钉的结论，总是在跟着时代变化而变化。这关系的不过是每个人内心的是否强大和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舆论的变迁通常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如果因为一群人以某种充满爱的理由禁止人们吃狗肉，那么明天就可能又有更庞大的人群以更崇高和神圣的理由要求禁止人们吃猪肉。同理，如果成千上万的人错误理解了自由，觉得别人的难听的评价是对“穿着自由”的伤害，民怨沸腾，怎么办。得解决吧，简单，都闭嘴吧。请广大人民群众不得对女人的衣着进行点评，赞美都很危险，因为人家一听不对味，可能被当成是阴阳怪气。
自由很脆弱，自由总是与责任（风险）相伴的，而不是用来限制别人。在呼吁保护某种不是自由的自由时，结果必然侵犯到一种真正的自由。最终真正的自由会被一点点蚕食，以至于到最后发现生活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