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余羡渊

等

苏小姐很爱她的先生，他们结婚很久了，苏小姐记不起结婚那天的日子，好似他们是与生俱来的伴侣一样。

客厅的落地窗前有张原木桌子，桌上有两盏白瓷茶杯，黄昏时被染出好看的淡红光晕。苏小姐喜欢坐在木桌前，靠着明敞的窗户，在黄昏时等先生回家。

先生总是回来的很晚，苏小姐不生他的气，只是静静坐着，喝着白瓷杯里的茶，茶水微凉，略带苦涩。先生会在苏小姐打盹的时候悄声出现，给苏小姐盖上毛毯，柔声哄道，“回房间睡吧。”一天没见着的爱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苏小姐像只慵懒的猫，被顺毛之后满足地打哈欠。

苏小姐用手环住先生的脖子，黏人地嗔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呀。”苏小姐只有在先生面前才露出幼稚的模样，撒着娇让先生不要走。先生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好好，我不走了。”苏小姐埋在先生的温暖颈窝里安心睡去。

第二天早晨，柔软的光把大半屋子都照亮了，苏小姐从睡梦中醒来，先生已经走了，被褥里残留着他一点余温。床头窗帘拉着，苏小姐坐在背阴的地方。光与影形成一条分明的界线，像一道天堑。苏小姐待在阴影里，脸上无喜无悲，目光落在身边的双人枕上。

她一直都理解先生，理解他工作很忙，没时间陪自己。她不怪他，她只是很害怕。父母从小离她而去，等待的时间太煎熬，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怕先生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

苏小姐极力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每天认真地打扫房间，把地板擦得锃亮。先生喜欢清淡，做饭时，苏小姐就按照先生的口味，不加辛辣，不放芹菜。苏小姐擦干净餐桌，摆好两副碗筷，耐心等待先生回来。尽管先生只有在晚上才回来，但苏小姐怕先生提前回来吃不到饭，一日三餐都是双人碗筷。

苏小姐觉得这样也挺好，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所有的不快在先生回来的时候也能烟消云散。于是苏小姐每天都期待黄昏和傍晚。天色越晚，苏小姐就越兴奋，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苏小姐就一直坐那等着。

直到有一次，苏小姐从下午六点一直等到隔天早上六点，天黑的快亮的也快，感情由喜转悲。当第一缕阳光刺入窗内，先生还没有回来。苏小姐像条搁浅濒死的鱼，“他抛弃我了是吗？他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苏小姐一如往常地坐在原木桌前，眼泪不受控制似的掉落。苏小姐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醒来时看见头顶上白花花的一片。

“你终于醒了。”正在值班的护士小姐急忙去通知主治医生。

“我怎么了？”苏小姐头疼的很，用手支撑着上半身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心点，你身体太虚弱了，现在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主治医生赶来时看到这一幕。“你有几个月没出过门了，邻居担心你就报了警，警察打开门一看，发现你倒在窗边已经不省人事了。”

苏小姐明显没听进去，愣了愣，“我先生回来了吗？”

“什么？你的病历单上写的是未婚啊？”

“胡说，”苏小姐急红了眼，“我和我先生结婚就在……”就在哪儿呢，苏小姐想不起来了。突然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苏小姐脑子里爆炸，“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半晌，苏小姐弯眼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是这样的，你们肯定是把他藏起来了，不让他来见我是不是？”

医生看着苏小姐强挤出来的笑脸，不忍心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走了。在一时空荡荡的病房里，苏小姐放声大笑，用手不停地抹掉滑落的眼泪。

后来苏小姐被转移到精神科病房，没人再见她笑过，只是经常看见她在每个黄昏的时候，安安静静地靠在窗边，眼里隐约闪着光，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