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焦急等中央回电,不料密码改了译不出来,自此与中央失去联络

1935 年3 月 9日,天色阴暗,冷风阵阵。项英、陈毅、贺昌及司令部所在的红 7O团就要从于都的上坪突围。上坪地处仁风山的山腰,地势险要。

枪声大作,四面都是敌人。项英、陈毅很镇定,他们决定发个电报向中央报告苏区的情况和部队分路突围的部署后再突围。

突围部队在下午 1 点就集合起来了,本计划 3 点钟出发,天黑时下山抢渡濂江,冲出包围圈。可到了三点,电台呼号还没有明通。

天色越来越阴,闷雷由远而近滚动。山下,敌人的枪声和吼叫声不时传来。队伍的情绪开始有些波动了。贺昌很着急,他对项英和陈毅说:'要是夜里冲不出包围圈,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是不是我和周建屏带两个营先走?'

项英、陈毅同意贺昌和周建屏带两个营先走。陈毅说:'你们先过濂江掩护我们,一定要小心。'项英、陈毅一直守在电台旁边。发报员不停地敲着电键,每个人的心都绷得很紧。

5 点钟,电台突然发出了强劲的呼号,终于叫通了,发报员快速地把突围的部署发了出去。不一会儿,收到了中央的回电。

但是,中央的电台密码更换了,回电译不出来,项英、陈毅还是不知中央回电的内容。突围部队在焦急等待。'把密码烧毁,把电台埋起来。'项英神色坚毅地说。从此,分局与中央失去了联系。

傍晚,项英和陈毅带着部队终于出发了。这时,一个炸雷带着闪电划过,瓢泼大雨下了起来。天越来越黑,路上泥泞难行,走几步就要跌一跤。突围部队走了近两个小时,才走了五里路。夜里10 点来钟,部队总算下了山,刚走近一庄子,便和敌人遭遇了。

再说贺昌和周建屏带着两个营下得山来,就遭到了敌人的伏击。贺昌一看敌分兵几路,就知道打不过他们。他对大家说:'如果打散了,到天门嶂会合。'部队很快就被打散了。

在天门嶂,贺昌把打散的部队收拢起来,他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已被敌包围,形势险峻。现在是考验党员干部的忠心时候了,每个同志都要不避艰险,冲出重围去!''我们一定要冲出重围!'战士们高呼。

贺昌领着队伍,奋勇地渡过了濂江。可是,他们一上岸,就被埋伏在岸边的敌人又包围住了。

贺昌指挥机枪排向敌人猛射,敌人成片地倒下。可敌人太强,他们用迫击炮向机枪火力点轰击。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部队又被打散了。贺昌身上好几处中了枪弹,伤势很严重。敌人逐渐逼近。'捉活的,捉活的!'

贺昌虚弱地靠在一棵树上,他听到了敌人的叫嚷声。他努力睁开了眼睛向四周看了看,隐隐约约地看见敌人上来了。贺昌高呼一声:'红军万岁!'用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举枪射向自己。年仅 29 岁的中央军区政治部主任贺昌牺牲了。

10日,项英和陈毅得知贺昌牺牲的消息,悲痛万分。昨天下山与敌人的遭遇战,300 多人的队伍也是被打散,而且项英和陈毅还被分开了。多么险而又险的事!直到今天清晨,才会合在一起,清点人数,只有 200 多人。

突围部队不得不退回到出发地上坪。

这时,原中央政府办事处秘书长谢然之叛变了。敌人把他的口供印成传单,用飞机散发。传单上说:项英眼睛近视,不能走夜路;陈毅腿受重伤,不能行走,谁要是抓到他们,赏洋5 万元。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减轻部队压力,缩小行动目标。项英、陈毅安排部队分散突围,到赣粤边的油山会合。去福建长汀这条路不能走了,到处是敌人重兵把守。

项英和陈毅则带着少数警卫战士,另行突围到油山。这天,项英、陈毅他们隐蔽在山下的密林里,陈毅拨开一丛灌木,观察突围的路径。只见一条小路上走来一个人,衣衫褴褛,光着脚,拄着棍子,头戴一顶破钢盔。看样子不像是个坏人,倒像个要饭的叫花子。

陈毅站起了朝着那个看。那人看见陈毅,急促地跑过来,一把抓住陈毅的胳膊,叫道:'陈军长,陈军长!'叫罢放声大哭起来。陈毅仔细一看,这不是曾纪才吗?

1930年陈毅在赣南组建红 22 军时,曾纪才是信丰县犀牛区区委书记。当时红军正招兵,他响应号召,带头参军,带动了许多青壮年。红 22 军开到中央苏区后,他又被调回地方,担任新建的代英县县委书记。

陈毅握住曾纪才的手,安慰他让他别哭。陈毅问:'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曾纪才擦了擦眼泪,说:'军长,真是一言难尽啦。'

原来,曾纪才在代英县当县委书记时,上面来人检查工作,说他是右倾机会主义,还批斗了他,并把他的职务也撤了,罚他到红军里去抬担架。抬了两三个月,因工作出色,升为担架队队长。红军主力撤出中央苏区时,让他押一批土豪劣绅往地方上送。可走到半路,遭到国民党飞机轰炸,土豪劣绅跑了一半。这一来,红军不要他了,开了一张介绍信转到地方,上面说他犯有严重右倾错误。结果是地方上谁看了谁都不肯收留他。

陈毅问:'你为什么不回家乡去呢?'曾纪才说:'我全家都被反动派杀害了,家乡的土豪劣绅跟我仇深似海,我家的房子也叫反动派烧了。我拿着这样的介绍信,回到家乡又怎么办?'

曾纪才很激动,他接着说:'我离开党,离开革命队伍,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听说首长你留下来没随主力红军走,我就一路找来,一路讨饭。现在可算找到你了,陈军长,你留下我吧。项英听了曾纪才的一番话,很受感动。他走上前,握住曾纪才的手说:'你真是个好同志!'

曾纪才不认识项英,陈毅介绍说:'这是中央分局书记项英同志……'陈毅话还没说完,曾纪才一挺身跑到项英面前,急切地说:'请党组织不要扔下我,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革命队伍里。'

'好,好。'项英连连点头说,'欢迎你,曾纪才同志。'陈毅对项英说:'曾纪才是本地人,土生土长,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我们正急需向导,他就是个好向导。'

项英、陈毅把突围计划告诉了曾纪才,问他去油山的路熟悉不熟悉。曾纪才说:'熟悉,我太熟悉了。正面过河怕不行,可以绕到上游去偷渡,我有把握。'

得到了项英、陈毅的信任,曾纪才非常兴奋和感激。这天夜里,项英、陈毅和几位警卫员一起,化装成老百姓,在曾纪才的带领下,向油山方向行进。项英、陈毅身穿长袍,头戴宽檐礼帽,扮成派头的商人。其他人则打扮成跟班,紧随其后。

东绕西转了六七天,一行人来到了桃江边的王田渡。曾纪才悄悄进村去,找来几个老表,有的挑担,有的提篮。曾纪才对项英、陈毅说:'他们要过河去赶圩,同他们一路走,容易混过敌人的盘查。'

陈毅说这是个好办法,但一再嘱咐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不要慌手慌脚地露了馅。

来到渡口,远远就能看见一些广东兵在把守着渡口。过河赶圩的人很多,卖鱼的、卖鸭的、挑担的、卖果子的,大人小孩挤满了渡口。项英、陈毅他们混在等船的人当中。

陈毅对着项英的耳朵小声说:'你后上船,后上船的先上岸,先上岸可能搜查得马虎些。我在这带工作过,弄不好可能被敌人认出来。我先上船后上岸,要是敌人认出了我,我可以跳河。'项英摇头:'不行,这样他们会打死你的。'

陈毅说:'我会游水,我一直朝下游,万一打死也就算了。不过,你和纪才无论如何不能停留,走得越快越好,不要顾我。'项英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就同意他这么做。幸亏陈毅受伤后瘦得厉害,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一下还真认不出他,加上过河上岸时,老表们你拥我挤,搞得守渡口的广东兵顾了东顾不了西。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认出陈毅。项英他们也安全的走下渡船。

项英、陈毅他们一口气走出了六七十里地,来到信丰牛颈。项英对曾纪才说:'我和陈毅同志的这身行头太惹眼了,要重新化装才好。'

曾纪才到附近想办法买了两身农民穿的粗布衣和草鞋给他们换上,看上去,跟本地农民差不多。

这时,敌人把仁风山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竟然连一个红军的影子也没有发现。他们知道红军是分散突围出去了。

敌人一边吹嘘'红军已消灭在仁风山里',一边却把'布告'、'悬赏'等贴得到处都是。路口、渡口、村镇等地方盘查更严了。'还乡团'、'靖卫团'到处乱窜。

前面不远有个小山村,曾纪才的丈母娘就在这村里。曾纪才想去看看,也顺便摸些情况,项英和陈毅他们也都愿意一同前往。

这天夜里,曾纪才带着大家,顺着村边田埂,小心翼翼地向村中走去。前面有棵柳树,柳树后面就是曾纪才的丈母娘家。

来到家门口,曾纪才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没见屋里有一点动静。

'我是五铃子,你女婿,从河东回来了,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五铃子是曾纪才的小名,他对屋里喊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曾纪才说:'我们就隐蔽在后山上,看在你已牺牲的女儿面子上,明天早上我们见一面吧,我们走了。'第二天一大早,曾纪才的丈母娘提着竹篮,左顾右盼地来到了后山上。她朝芭茅丛里寻找,嘴里小声喊道:'五铃子,五铃子。'

芭茅丛中的曾纪才见她身后没跟什么人,就出来和她招呼。丈母娘见了女婿,哽噎着哭了起来。'昨晚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可我还是不敢开门。国民党民团常常冒充红军,半夜敲老百姓的门,谁要是开了门,全家就遭殃。'

曾纪才说:'知道是这样,所以才留了话给你。'曾纪才引她和项英、陈毅见了面。曾纪才的丈母娘把带来的饭给他们吃,临走时说:'白天不要出来,晚上到我家里休息。'

晚上,他们摸到她家,她做一桌饭菜,大家狠狠地吃了一顿。曾纪才问丈母娘知道不知道哪里有党的交通站。他丈母娘想了半天,说:'听说长安圩有个木匠是个地下党员,你们去找他,说不定能行。'

第二天,告别了曾纪才的丈母娘,项英、陈毅和曾纪才一行脚不点地地赶了八十里路,来到长安圩,找到了那个木匠。

老木匠果然是个地下党员,见了项英他们十分的高兴,立即带他们找到油山游击队的交通员,一位看护山林的老人。

这天傍晚,老交通员带着他们攀山越岭,通过了油山游击队的几个哨口。老交通员手指着松竹掩映的几间房子,说:'那就是赣粤边特委机关所在地。'

油山地处江西广东交界的南岭山脉。巍峨大山上,林海深深,松涛阵阵。参天古树、青翠的竹林以及齐腰深的野草,足以说明这里是打游击的好地方。

信康赣雄特委书记兼军分区司令员李乐天听说项英、陈毅上山了,急忙和特委副书记杨尚奎一起领着特委机关人员和油山游击队员出来迎接。

见到了项英和陈毅,李乐天激动地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他将副政委杨尚奎、参谋长向湘林、政治部主任李国兴、少共书记刘新潮等一一向项英和陈毅介绍。大家互致问候,看到项英、陈毅安全到了油山,都很高兴。李乐天还特地让炊事班做了好吃的,为项英、陈毅的到来接风庆祝。

油山的夜很静,项英躺在山林中的小屋里,想到一路的惊险,不觉脸上露出笑意。革命会成功的,他坚信。

或许暂时有片刻的时间不用去考虑怎样对付敌人了。这时,他想起了妻子张亮,挺着个大肚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到了哪里?瞿秋白、何叔衡、邓子恢等一行是否安全?

项英怎么也不会想到,妻子此时已在敌人的监牢里。

这一天,瞿秋白、何叔衡、邓子恢、张亮、周月林一行,在警卫排的护送下,顺利地找到了福建省委和省军区。省委领导人和瞿秋白、何叔衡、邓子恢都熟悉,看了中央分局的介绍信后,很替他们前去的路途担心。

'现在敌人对中央苏区封锁得很紧,盘查得很严,你们要过封锁线恐怕很难。''能想出什么办法吗?'瞿秋白问。

'这样吧,你们化装成商人的眷属,我们把你们和抓起来的不法商人混在一起,押送到边境时,让战士们朝天开枪,你们趁机和那些商人一起逃跑,穿过敌人的封锁线。'

瞿秋白昕了,觉得不妥。五人当中,只有邓子恢和周月林身体较好,剩下的三个是孕妇和病人,哪里跑得动?'战士一开枪,敌人必定会出动,这样很危险。'瞿秋白说。邓子恢也觉这个方案不太合适,同商人混在一起,难保不暴露身份。

于是,第二个方案出来了,让他们装成红军的俘虏,戴上面罩,由护送排'押'送出境。大家都认为这个方案还不错,万一过境时被敌人发现,护送战士抵挡一阵,他们就走脱了。

就这样,警卫排一部分人在前开路,一部分人押后,瞿秋白等五人戴着面罩走在中间。为了怕经过村庄引起人围观,他们走进了连绵起伏的山林。山路难以辨认,请了一位砍柴人当向导。

在山间的小道上,大家一个挨一个地行走,跌跌撞撞地走了四天,来到武平县水口乡。必须从这里过汀江,才能到永安去。

汀江在附近只有一座桥,桥头有敌兵把守,要想从桥上通过,显然是不可能的。瞿秋白、何叔衡、邓子恢商量决定晚上从桥的上游涉水偷渡。

半夜里,他们来到河边。警卫排临时扎了副担架,先抬瞿秋白过去,然后是何叔衡、张亮。邓子恢和周月林与战士们一起涉水过河,河水很冷。

人都上了岸,又继续往向前走。天亮时,来到了一个村庄,这个村庄叫小迳。大家准备进村找点吃的再走,刚进村就听村外传来了枪声,敌人来了。

原来,瞿秋白他们到水口时,引起了保安团的注意,他们从东西 两边包抄了过来。邓子恢指挥警卫排阻击敌人,掩护瞿秋白他们向附近的山上转移。张亮挺着大肚子哪里跑得动,瞿秋白身体有病也是走不快,还是周月林轮流扶着他们跑,磕磕绊绊总算爬上了山头。

邓子恢和警卫排掩护瞿秋白他们上山后,正准备撤,不想又遇上了上杭保安团敌兵,警卫排被打散了,邓子恢带着几个战士冲下了山去,子弹在他的身后叭叭作响,幸亏他背上背了一条军毯,挡住了擦过的子弹,结果军毯破了好几道口子。

此时,何叔衡已站在了一个悬崖上,长期的生病,使他的身体极其虚弱,他再也跑不动了。'投降吧,投降吧!'敌人叫嚷着往前冲。

何叔衡看了看敌人,知道自己是跑不脱了。他向敌人轻轻的一笑,说:'你们等着吧。'

说完,他纵身跳下了悬崖,壮烈牺牲。

敌人快冲上山了。瞿秋白一看,赶紧和张亮、周月林从后山撤。后山很陡,他们就抱住头顺着陡坡往下滚。

三人顾不得疼痛,艰难地往前走。走了一阵,实在走不动了,看见前面有片半人高的芒杆,就躲了进去。芒杆中间有一个个小水塘,积水不多,瞿秋白进去的时候,被杂草绊了跤,掉到塘下,他抱住塘边一棵小树爬起来时,敌人正好搜查经过这里,看到小树在摇晃,就大声叫喊:'快出来,不出来老子开枪啦!'于是,瞿秋白、张亮、周月林一起被捕。

瞿秋白在敌狱中化名林其祥,多次审讯都没暴露身分,后被一个曾在苏区做过收发员的叛徒指认出。敌人用尽手段劝他投降,他誓死不从。蒋介石下令:'劝降不成,就地枪决。'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唱着《国际歌》,大义凛然地走向刑场,英勇就义,年仅36岁。

张亮和周月林被敌人投入龙岸监狱,张亮在狱中生下了一个男孩。直到1938年春国共第二次合作才被保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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