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辞典》第六百二十四首《宿紫阁山北村》(白居易)

 【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作者介绍】

 【赏析一~~赏析三】

 宿紫阁山北村

【中唐·白居易·五言古诗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

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

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

紫衣挟刀斧,草草十馀人。

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

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

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

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

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

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拼音版

chén yóu zǐ gé fēng,mù sù shān xià cūn。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
cūn lǎo jiàn yú xǐ,wèi yú kāi yī zūn。
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
jǔ bēi wèi jí yǐn,bào zú lái rù mén。
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
zǐ yī xié dāo fǔ,cǎo cǎo shí yú rén。
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
duó wǒ xí shàng jiǔ,chè wǒ pán zhōng sūn。
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
zhǔ rén tuì hòu lì,liǎn shǒu fǎn rú bīn。
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
zhōng tíng yǒu qí shù,zhǒng lái sān shí chūn。
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
zhǔ rén xī bù dé,chí fǔ duàn qí gēn。
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
kǒu chēng cǎi zào jiā,shēn shǔ shén cè jūn。
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
zhǔ rén shèn wù yǔ,zhōng wèi zhèng chéng ēn!
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作品介绍]

《宿紫阁山北村》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作品。此诗所反映的是宦官掌握禁卫军军权、纵容士兵横行不法的历史事实,通过对自己借宿经历的回忆,生动地揭露了中唐时期宦官执掌的神策军欺压百姓、为所欲为的丑恶行径。全诗不加饰修,纯用白描,声态俱作,情景毕露。

[注释]

⑴紫阁峰:终南山的著名山峰,在今陕西西安南百余里。《陕西通志》卷九引《雍胜略》曰:“旭日射之,烂然而紫,其峰上耸,若楼阁然。”故名“紫阁”。
⑵暮宿:傍晚投宿。
⑶余:我。
⑷开一尊:设酒款待的意思。“尊”同“樽”。
⑸暴卒:横暴的士兵。
⑹紫衣:指穿三品以上紫色官服的神策军头目。挟:用胳膊夹着。
⑺草草:杂乱粗野的样子。
⑻掣(chè):抽取。
⑻飧(sūn):晚饭,亦泛指熟食,饭食。
⑼敛手:双手交叉,拱于胸前,表示恭敬。
⑽奇树:珍奇的树。此句语本《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
⑾采造家:指专管采伐、建筑的官府派出的人员。采造,指专管采伐、建筑的官府。
⑿神策军:中唐时期皇帝的禁卫军之一。
⒀中尉:神策军的最高长官。承恩:得到皇帝的宠信。

  [译文]

清晨去游览紫阁峰,傍晚投宿在山下农村。
村老见了我,十分欣喜,为我设宴,打开了酒樽。
刚端起酒杯,还未沾唇,一群横暴的士兵冲进大门。
为首的身穿紫衣,带着刀斧,乱嘈嘈地约有十几个人。
他们夺去我席上的好酒,又抢走我盘中的美飧。
当主人的反而退后站立,恭敬地拱着手,好像来宾。
院子里长着一株珍奇的树,种下它已有三十个秋春。
主人虽然爱惜它,也救它不得,看着他们拿斧头砍断树根。
他们口称是为皇上伐木营造的人,隶属皇上的神策军。
主人啊,你千万沉住气,不要开口,神策军中尉正受到皇上恩宠信任。

  [作者介绍]

白居易(772~846),唐代诗人。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生于河南新郑,祖籍太原(今属山西)人,到其曾祖父时迁居下邽(今陕西渭南东北)。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贞元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年间任左袷遗及左赞善大夫。后因上表请求严缉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凶手,得罪权贵,贬为江州司马。长庆初年任杭州刺史,宝历初年任苏州刺史,后官至刑部尚书。在文学上,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白居易与元稹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白居易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公元846年,白居易在洛阳逝世,葬于香山。有《白氏长庆集》传世,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

赏析

壹/

这首诗就是作者在《与元九书》中所说的使“握军要者切齿”的那一篇,大约作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前后,地点在鄠县(今陕西户县)的杜家庄。此时作者于长安任左拾遗。中唐时期,宦官擅权的问题非常严重,他们把持朝政,气焰嚣张,到处扰民掠物,百姓敢怒不敢言;甚至挟持皇帝,废立由己。

文学赏析

此诗开头两句对宿紫山北村的缘由作了说明,原来他是因“晨游紫阁峰”而“暮宿山下村”的。诗人之所以要“晨游”,是为了欣赏山峰上的美景。早晨欣赏了紫阁的美景,悠闲自得往回走,直到日暮才到山下村投宿,碰上的又是“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的美好场面,作者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但是,“举杯未及饮”,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开头四句,点明了抢劫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抢劫对象,表现了诗人与村老的亲密关系及其喜悦心情,为下面关于暴卒的描写起了有力的反衬作用,是颇具匠心的。中间的十二句,先用“暴卒”“草草”“紫衣挟刀斧”等贬义词句刻画了抢劫者的形象;接着展现了两个场面:一是抢酒食;二是砍树。
写抢酒食的四句诗,表现出暴卒、作者和主人的三种不同表现。“夺”和“掣”两个词,包含着一方不给,一方硬抢的丰富内容。诗人用这两个词作“诗眼”,表现出他自己毕竟是个官吏,敢于和暴卒争,但还是败下阵来,这就不仅揭露了暴卒的暴,而且暗示了暴卒敢这样“暴”的原因,为结尾的点睛之笔留下了伏线。
写两个抢劫场面,各有特点。抢酒食之时,主人退立敛手;砍树之时,却改变了态度,这表明主人对树有特殊感情。诗人为了揭示其心理根据,先用两句诗写树:一则指明那树长在中庭,二则称赞那是棵“奇树”,三则强调那树是主人亲手种的,已长了三十来年。这说明它在主人心中的地位,远非酒食所能比拟。暴卒要砍它,主人当然会“惜”,“惜不得”,是“惜”而“不得”的意思。于是,发自内心的“惜”就表现为语言、行动上的“护”,虽然迫于暴力,没有达到目的,但由此却引出了暴卒的“自称”和作者的悄声劝告。
结尾的四句诗,在当时很好懂;时过一千多年,就需要作些注解,才能了解其深刻的含义。所谓“神策军”,在唐代天宝(唐玄宗年号,742—756)年间,本来是西部的地方军;后因“扈驾有功”,变成了皇帝的禁卫军。唐德宗时,开始设立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由宦官担任。他们以皇帝的家奴身份掌握禁卫军,势焰熏天,把持朝政,打击正直的官吏,纵容部下酷虐百姓,什么坏事都干。元和(唐宪宗年号,806—820)初年,皇帝宠信宦官吐突承璀,让他做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接着又派他兼任“诸军行营招讨处置使”(各路军统帅),白居易曾上书谏阻。这首诗中的“中尉”,就包括了吐突承璀。所谓“采造”,指专管采伐、建筑的官府。唐宪宗的时候,经常调用神策军修筑宫殿;吐突承璀又于唐元和四年(809年)领功德使,修建安国寺,为宪宗树立功德碑。因此,就出现了“身属神策军”而兼充“采造家”的“暴卒”。做一个以吐突承璀为头子的神策军人,已经炙手可热了;又兼充“采造家”,执行为皇帝修建宫殿和树立功德碑的“任务”,自然就更加为所欲为,不可一世。
诗是采取画龙点睛的写法。先写暴卒肆意抢劫,目中无人,连身为左拾遗的官儿都不放在眼里,留下悬念,引导读者思考这些家伙究竟凭什么这样暴戾。但究竟凭什么,作者没有说。直写到主人因中庭的那棵心爱的奇树被砍而忍无可忍的时候,才让暴卒自己亮出他们的黑旗,“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一听见暴卒的自称,作者很吃惊,连忙悄声劝告村老:“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讽刺的矛头透过暴卒,刺向暴卒的后台“中尉”;又透过中尉,刺向中尉的后台皇帝。前面的那条“龙”,已经画得很逼真,再一“点睛”,全“龙”飞腾,把全诗的思想意义提到了惊人的高度。

名家点评

洪迈《容斋续笔》:宣和间,朱勉挟花石进奉之名,以固宠规利,东南部使者郡守多出其门。如徐铸,应安道、王仲闳辈济其恶,豪夺渔取。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志,而来即取,护视微不谨,则被以大不恭罪。及发行,必撤屋决墙而出。人有一物小异,其指为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偶读白乐天《紫阁山北村》诗,乃知唐世固有是事,漫录于此。
钟惺、谭元春《唐诗归》:钟云:乐府妙语。
龚克昌、彭重光《白居易诗文选注》:诗人在这首诗中,通过自己的亲身见闻,揭发了神策军残害百姓的罪行。诗运用白描手法,如实写来,情势逼真,用语峭刻,冷嘲热讽,毫不掩饰。这首诗的确如作者所说,那些掌握军权的人看了是要“切齿”的。
佚名
赏析

贰/

白居易的诗在我国叙事诗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首《宿紫阁山北村》,截取生活中的一个画面,叙述生活中遇到的一件小事,以小见大,极其深刻地反映出生活中某些本质的东西,达到针砭时弊的目的。
此诗首二句写诗人因为游览紫阁峰,夜里就近住宿在山下老农家里。此处距离京城长安不远,可以说是在天子脚下,当地百姓的人身、财物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白居易住宿的这家农户也似乎较为富裕,见到客人很高兴,准备开樽饮酒相贺。“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既表现出这位老农的`质朴、可爱,又透露出诗人与平民百姓和谐融洽的关系。展现出一幅纯朴的村老敬宾图。
然而,宾主二人举杯尚未畅饮,竟有暴卒一群,挟刀持斧,蛮横无理地闯了进来,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尽。诗人明点暴卒,而不说是土匪盗贼,说明来者非同一般。因为天子脚下,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者并不多见。果然,来者不善,“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这伙人反客为主,主人反而敛手表示恭敬,退避三舍,把自己的财物拱手相让。而暴卒们夺酒掣飧之后,将斧头对准中庭生长三十多年的大树。
“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所谓“惜不得”,其实是指“不得惜”,珍惜也没有用。不难想象,生长三十余年的大树,既可美化环境,遮荫蔽日,又是绝好的栋梁之材,无端被掠,主人心中是何等滋味。凡此种种,作者仅用“惜不得”三字道出,而主人的无可奈何则尽皆展现。“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这两句道出了这伙人的庐山真面目,原来竟是吃皇粮的天子卫兵。至此,这伙人何以如此霸道无理也就不言而喻了。神策军设置于天宝年间,德宗贞元以后,逐渐被宦官所掌握,他们依仗皇帝的宠幸,虎假虎威,气焰嚣张,欺压百姓,甚至干预朝政。面对他们的走卒,诗人劝主人慎勿多言,以免惹祸,也就自然可以理解了。
此诗纯用白描手法,如实地叙述他所亲自经历的一件小事,情景逼真,用语尖锐,冷嘲热讽,毫不掩饰,极其深刻地揭露了德宗时期神策军扰民劫物的罪恶。
佚名
赏析

叁/

【题 解】
这首诗,就是作者在《与元九书》中所说的使“握军要者切齿”的那一篇,写于元和五年(810)。白居易时年三十九岁,正在长安任左拾遗、翰林学士。“紫阁山”,在长安西南百余里,今陕西户县东南三十里,是终南山的一个著名山峰。《陕西通志》卷九引《雍胜略》介绍紫阁说:“旭日射之,烂然而紫,其峰上耸,若楼阁然。白阁阴森,积雪弗融。”
句 解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
早晨,兴致勃勃地去游览美丽的紫阁峰;傍晚时分,悠然自得下山,投宿在山下的村中。村农见了我非常高兴,摆出酒食,表示欢迎。从全诗看,写的是兵卒强抢民家之事,诗人却偏从良辰美景入笔。首先点明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后来的抢劫对象)。游山赏景,又遇热情款待,都是赏心乐事,诗人喜悦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这为下面关于暴卒的描写起了有力的反衬作用,可谓颇具匠心。“尊”,酒器。
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
举起酒杯还没有送到嘴边,横暴的兵士就已冲进大门;他们身穿紫衣,手拿刀斧,气势汹汹,乌七八糟,有十多个人。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和意图,虽然还不甚了然,但诗人通过几个带有明显贬义的词语,就刻画出他们的凶横嘴脸和嚣张气焰。“紫衣”,这里指粗紫布的神策军军服。“草草”,乱糟糟的样子。
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
他们不由分说,抢过酒杯,径自而饮;又将盘中的饭菜抢掠一空。主人退到后面站立,束手缩脚,倒好像是客人。这里,“村老”内心的畏惧,与前面“见余喜”的情景,一喜一惧,对照鲜明。“夺”和“掣”两个词,都是硬抢的意思。诗人用这两个词作“诗眼”,当中省略了一些描绘。“我”毕竟是个官,敢于和暴卒争辩理论,但还是败下阵来。这就促使读者思考,他们如此目中无人、横暴无比,究竟凭的是什么?这为结尾的点睛之笔留下了伏线。“飧”,本指乡人相聚宴饮,这里指酒宴上的食品。“敛手”,拱手,双手交叉拱于胸前,以示恭谨敬畏。
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
院中有一棵珍贵的大树,已经生长了三十个年头。主人哪有保护的力量,只能任凭暴徒拿斧头砍断树根。从这几句来看,上面抢夺酒食的场景只是一个序曲。暴卒要砍树,主人表现出与刚才不同的态度,他挺身而出,要“惜”,要保护。然而,结果仍然是同样的无奈。诗人并没有正面描写主人之争,但从下文暴卒的回答和诗人的劝说中,读者自能领悟出这争论的内容。
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那些暴卒自称负有采伐木料的使命,本是堂而皇之的神策军人。主人啊,你千万不要开口,神策军的头领正承受皇恩,炙手可热!“口称”两句,是暴卒说的话,点明擅入民宅、抢劫民财、有恃无恐的原因。“主人”两句,是诗人所说。虽未写主人的争论、激愤,但已尽在其中。“慎勿语”,言下之意是:得罪了他们,不知还会有多少祸患。连身为左拾遗的诗人都要这样劝告主人,正承皇恩的“中尉”及部属,其飞扬跋扈之势,已不言自明。
“采造”,是指专营采伐、建筑的官府。“采造家”,就是这个官府的派出人员。《册府元龟》载:“唐文宗太和元年(827)五月癸酉,左神策军奏当军请铸'南山采造印’一面。”可见,南山采造是左神策军的直属机构。所谓“神策军”,在天宝时期,本来是西部的地方军;后因“扈驾有功”,变成了皇帝的禁卫军。从唐德宗贞元年间开始,特设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由宦官担任。他们掌握禁卫军,势焰熏天,把持朝政,打击正直的官吏,纵容部下酷虐百姓。元和初年,宪宗宠信宦官吐突承璀,让他做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接着又派他兼任“诸军行营招讨处置使”(各路军统帅)。白居易曾上书谏阻让宦官当大元帅。
这首诗中的“中尉”,即神策军的统帅,就包括吐突承璀。元和时期,经常调用神策军修筑宫殿。吐突承璀于元和四年领功德使,修建安国寺,为宪宗树立功德碑,因此出现了“身属神策军”而兼充“采造家”的暴卒。做一个神策军人,已经够骄横的了,又兼充“采造家”,自然就更加为所欲为,不可一世。
评 解
白居易不愧为大家,只用一百个字,就充分展示了一个具有丰富政治内容的历史画面。一百个字,字字浅显,而句句含蕴深意,正是前人所谓“炼意”的典范。全诗谋篇布局,颇具匠心,前后映衬,层层深入。前四句蕴含的自然美与人情美,和后十六句所揭示的丑剧,形成强烈的对比,极尽以乐景写哀痛之能事。写受害者的情态,由喜而惧,由惧而争,由争而恨,层次分明,耐人寻味。讥刺入宅抢掠者,始为来历不明的“暴卒”;进而亮出他们的招牌“采造家”、“神策军”;再交待他们的后台“中尉”;后以“承恩”二字暗示,指向“中尉”的后台,即当今皇上。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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