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乙《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我想父亲大概已经老了。
父亲家里有三个姐妹，他是长子，自然帮父母分担的也就更多。听父亲讲，他十五岁就进了工地，凭力气吃饭，一干就是几十年。但是父亲很乐观，很少听他抱怨，他面上总是带着笑容，平时在工地上也时常帮其他工友的忙。在我们村提起父亲时没有人不竖大拇哥的，这让我十分骄傲。
有了我和妹妹后，父亲似乎更忙了，接了好几份工，他也不让母亲出去打工，说什么总得有个人在家操持生活。我每次送父亲去村口时都走得很慢，我也盼望着父亲能够走慢点，我就能和他顿待会，可父亲从未这样过。我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刚毅得像一座山，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了，父亲才四十多啊。后来我成家立业了，妹妹也找到了很好的归宿。按理说我们都有敬养父母的能力了，父母也应该好好地安享晚年，可父亲是个例外，他怎么也闲不住。
那天家里没米了，我媳妇儿打电话正找人送米，父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等挂完电话后，父亲突然说：“不要麻烦人家了，人家赚点小钱也不容易，这样我去扛回来行不。”媳妇连连说了好几个不需要，我在一旁听了赶紧搭腔：“爸，您都六十多了，哪还扛得动，让他们送就行了，我们另加钱。”父亲听了立马很不高兴地说：“怎么的，嫌我老了，我告诉你我的力气还在着呢，现在我就跟你扛去。”说完父亲就去换了拖鞋冲出了家门，我赶紧换好鞋子在后面跟着，一路上我千方百计的想哄父亲回家，可他也不吭一声，一直往前冲，终于到了米店，父亲说：“我是刚刚订米的人的公公，我的米呢？我要扛回去。”米店老板听了大吃一惊，又看了看父亲身后的我说：“哎，老爷子您别费这劲了，这不您儿子来了吗？让他扛回去就行了。”我在一旁也连连称是，可父亲还是不同意，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我和米店老板面前，我们拗不过他只好同意。父亲用力扛起这袋米，看似轻松地朝我们笑了笑，可另一只手按着腰，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显得很吃力的样子。我连忙去抢父亲肩上的米，可他却粗暴地一把推开我：“你凑什么热闹，我连一袋米都扛不动吗？”我只好让在一边，就这样跟着父亲回了家。回到家后的父亲一手按着腰，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呢？父亲老了，糟糕的是父亲没真正觉得自己老。不过没关系，漫长的岁月有我们陪伴父亲，在我们的脑海里，父亲依然是当初年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