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1606~1647年），字秉忠，号敬轩，外号黄虎、八大王，陕西省定边县人。明朝末年农民起义军领袖，与李自成齐名，崇祯十七年（1644）在成都称帝，建立大西政权，国号大顺。大清顺治三年冬，张献忠拒战清军于凤凰山[1]多宝寺前太阳河畔，遭遇肃亲王豪格的前锋、降清部将刘进忠，被射杀身亡。
大明万历（1563~1620年）三十四年九月十八日，张献忠出生在延安府定边县柳树涧堡（今郝滩乡刘渠村），少时曾读书，当过捕快。后从军犯法当斩，主将陈洪范观其状貌奇异，为之求情，得以幸免。天启（1621~1627年）末年，陕西全境灾荒不断，陕北又发生严重的干旱和虫灾，禾苗枯焦，饿殍遍野。明王朝官员贪婪成风，地主巧取豪夺，加上朝廷财政拮据，赈济成为空谈，穷苦农民无法生活，只有铤而走险。因此，明朝末年农民暴动首先在陕北地区爆发。崇祯三年（1630年），张献忠组织家乡饥民响应王嘉胤的反明号召在米脂起义。张献忠足智多谋，果敢勇猛，很快就展现杰出的指挥才能。自此至建立大西政权的十余年间，张献忠带领流民队伍，转战陕西、山西、河南、安徽、湖北、四川等地。张献忠义军在英勇反抗明王朝的腐朽统治、奋起抗击满清贵族入侵的斗争中，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顽强奋斗的英雄气概。张献忠义军入川作战次数，一般史家认为是两次：一次是崇祯十三年（1640年），一次是崇祯十七年。学者王纲撰《张献忠入川作战不是两次而是五次》【《重庆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年04期，以下简称《王文》】：第一次是崇祯六年上半年；第二次是崇祯七年二月；第三次是崇祯十年十月；第四次是崇祯十三年春；第五次是崇祯十七年正月。康熙《巫山县志》印证了其中三次经巫山入川作战的结论，遗憾的是《王文》并未引用该志作为例证。崇祯六年上半年张献忠入川，《王文》引《蜀乱》[2]以证：“癸酉（崇祯六年，1633年），流寇张献忠自陕西战败，遁入川。部院洪承畴、总兵左良玉等率兵追之，经入楚。是时，官兵尚盛，贼不敢驻足，自北而西而东下。”认为其出川路线可能是经川北转战入陕南，再东至湖北房县、竹县一带。但滕新才教授的《张献忠三峡战事述论》（《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02年7月第29卷第4期）同引此文，认为其出川线路是：三月，攻克四川夔州府 （今重庆奉节县）所属大宁（今重庆巫溪县）、大昌（今重庆巫山县大昌镇） 、新宁（今四川开江县）等县，六月东下出川。崇祯十年十月入川，《王文》引《客滇述》[3]：“丁丑十年，张献忠复入四川。分两路：一由剑阁犯澄、绵，一由龙安犯遂宁。”引乾隆《潼川府志》：“十年丁丑……冬十月，流贼张献忠至潼川（今四川梓潼县），分兵一支侵遂宁。”《平寇志》[4]亦载：“贼自梓桐分为三：一走潼川，一趋绵州，一入江油，执知县马宏源，遂破青川、彰明、盐亭诸县，围绵州。”张献忠这两次入川，虽然没有文献明确记载经过了巫山，至少战火离巫山并不太远。抑或义军一路秋毫无犯、神出鬼没，“官兵尚盛”而轻敌，以至未发现其退隐房县、竹县的行军路线，连后来的史家也没有言及。《王文》与康熙《巫山县志》记载的张献忠三次战巫山时间一致的分别是崇祯七年、崇祯十三年和崇祯十七年。逊清前的历朝志书，一般都有一些重大事件发生前的所谓灵异记载。张献忠第一次过巫入川前就发生了时人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崇祯五六年间，治西二十里赤溪洞附近，居民常于月夜见各山间有兵马旌旗之状，复闻钲鼓喧阗之声。至甲戌，流寇破城。”“崇祯六年八月十五夜地动，自亥至丑方止。”（引文未标示出处者均为康熙《巫山县志》，编者注）。“崇祯甲戌年（崇祯七年，1634年）二月，流贼由楚入蜀（有一斗粟、整十万等号），县令周道显委郭巡检率民兵数百于县北地名百丈坡堵截，郭巡检（惜失其名）战败，死之。巫城遂陷，阖治焚毁，官民俱渡江逃避。”“罗杰，大昌人。崇祯七年贼乱，乡人告以往避，杰云‘此处就是避贼之所’。遂正衣冠，危坐堂中，列书史以待之。贼至，索财物，杰厉色辱骂，遇害。贼退家人归。收其尸，犹怒目竖髭，颜色如生。”光绪《巴东县志》载：“明崇祯七年，流贼过巴东。时流贼自楚入蜀，有一斗栗、整十万等号。江北居民遭其屠掠者大半，自是陆续往来，岁十数起。百姓流离失业。”道光《忠州志》载：“明崇祯甲戌二月，张献忠自楚犯蜀，陷夔州及大宁、大昌、开县、新宁，至梁山葫芦坝。石砫土司官秦良玉击走之。贼未入忠境。”《客滇述》亦载：“甲戌七年（1634年）二月，献忠为官兵所败，自陕西平利县复犯四川。既见川中山水险阻，不可驰逐，恐官兵围而歼之，乃自达州、仪陇县出白水江，仍奔陕。而汉中之民遂留川东、川北山谷间为贼。”“庚辰年（崇祯十三年，1640年），巫之官民与贼对垒者半年。是岁，巡抚邵捷春亲至大昌城内，昌令陈靖之率家丁出战，屡有斩获。贼攻破大昌马渡隘，直入云阳等处，邵巡抚督兵进剿。四月，张献忠至太平县（今四川万源市）玛瑙山大败回。复围攻巫山，官民严加守御，次日解围而去。”“崇祯十三年，张利（疑为张令）以副将防守大昌，屯兵天赐城。遇战，一十八骑深入重围，奋勇杀数百人，力尽自刎。”又有祥异记载：“崇祯庚辰年，县前江边沙涌如台，方广数丈，高三四尺。未几，杨嗣昌督师入蜀，邑令沈向迎之。榜其台曰‘新筑沙堤’，过后复为平沙。”《直隶绵州志》载：“十三年庚辰六月，流寇张献忠自兴、房走白羊山（巴东）入巫山隘，与罗汝才合谋渡川西。九月渡达州河，遂入巴西。十月陷封州，过剑阁，趋广元，途昭化，至绵州，渡河而西。十二月，陷沪州，移渡南溪，越成都，走汉州、德阳，复至绵河。辛已正月入巴州，走达州，渡达河而东，战于开县，官军失利，遂下夔门，渡巫山，仍走兴、房山中。”《平寇志》述，（崇祯十三年）二月戊午，左良玉兵抵玛瑙山。张献忠已奔山巅结垒，良玉奋勇死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献忠精锐俱尽，仅从骁骑千余，遁兴、归山菁。献忠休夏山中，收散亡，养夷伤。所部散去者皆归之，献忠兵复振。癸亥，献忠自兴、房走白羊山，出阳平三坝。入巫山隘，闻川兵渐集，益入深菁中，掩旗鼓，谷中杳然。巫山人得贼贿，不告所在。辛未，献忠以二十骑测巴雾浅深，遇山民贸茶米者，掳以去，转入深林，不知所往。楚师遣曹进功等以二百骑入山侦之，凭高四望，并无烟火，不见贼而返。七月，过、关诸贼走大昌。左良玉兵分布兴、房、二竹间，献忠西走巴、巫。曹操（罗汝才）走巫山，与献忠合，谋渡川西走。甲申，张应元、汪云凤自达州赴夔，出营土地岭[5]以待。秦师人龙屯开县，称乏饷，三檄不至。先是人龙、良玉二将因印怏怏，不得深入。献忠得以深谷度夏，豕突巴、巫。八月，曹操营巫山北磨棋、白水诸山，献忠营最后一山，督促嗣昌书招曹操未决。己巳，楚师败绩于土地岭。楚师三千、新募川兵二千未经行阵，营于土地岭，待人龙兵，久不至。献忠知官军无继，悉锐来攻。应元、云凤简军锋千人搏战，晨至日中未决，贼分绕后山而下，突入营中。二将连兵死战，应元中流矢，奋击突围出。贼方渡巴雾河，应元驰赴河上然砲，击杀一衣绯而骑者落水中。云凤苦战，久得脱，渴饮水斗余，血凝臆而死。九月甲申，曹操、献忠突过大昌、丁亥过水口。庚寅，献、曹破三马渡，屯夔州山背。《明史纪事本末》[6]、《石匮书后集》[7]也有相同记述。三书一致认为，故当献忠之遁归，千余残寇可尽，乃良玉以夺印怀惭、人龙复以归印觖望[8]，遂逡循[9]不复深入，致献忠复炽。嗣昌因一平贼印失两帅之心，玩寇故也。官军将帅离心，义军英勇果敢是土地岭战役的必然结果。土地岭战役的胜利，成为张献忠农民起义军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甲申（崇祯十七年）春，贼张献忠尽驱楚民大举入川，总镇王之伦倡逃，贼前锋突至，兵民乱奔，城遂陷。水陆各隘悉为不守，贼遂相继而入，弥山塞野，屠人马为食。所掳楚中男妇，尽食麦苗草根，死者相枕籍[10]。大江舟楫，络绎不绝，两月始尽。尸横满野，江水皆臭，居民所遗无几。”光绪《巫山县志·艺文》载：“甲申春，贼遣招降牌入川。明日，川东镇王之伦望风倡逃，大江南北，兵民奔窜，势莫能止。又二日，贼水陆兼进，络绎不绝，月余始尽。”光绪《巴东县志》亦载：“十七年二月，张献忠尽驱荆州民入蜀，男大扶携，鱼贯而进，越数月始毕。饿毙者积尸满道，巴东亦被掠千余人。”除上述入川作战时间，康熙《巫山县志》还有一次张献忠入川（巫）记载：“崇祯己卯（崇祯十二年，1639年），张献忠等自谷城复（叛），及入川攻巫，县令沈向及乡官杨世禄倡率士民守之。石柱司女将秦良玉统兵驻防城外，房舍尽被拆毁，出师至东，仙女桥败绩，杨监纪（遗其名）走死。”《平寇志》述，张献忠据谷城两年，分割民租，据守要害，潜勾曹操等为犄角。（崇祯十二年）六月复叛，曹操九营并起应之。七月焚谷城，西走房县，合曹操，杀房县知县郝景春。左良玉冒暑进兵，追至房县，献忠已去三日。壬子，贼设伏罗㬋山败官军。《明史纪事本末》与此述一致。《明史》曰：“（崇祯）十二年夏，张献忠反谷城。官军围自成于巴西、鱼复诸山中。”《宜昌府志》：“（崇祯）十二年，张献忠、罗汝才已叛，谋入秦。秦兵扼之兴安，乃犯兴山及蜀之太平，遂窥大宁。罗汝才及惠登相遂自兴山还安犯大宁、大昌，献忠亦西到太平。”崇祯十二年，张献忠入川是肯定的。七月，献忠自谷城复起，杀房县知县。九月，督辅杨嗣昌主驱寇入川，尽撤蜀精锐赴楚，大本营设于襄阳。献忠义军为避官军锋芒，西行路线可能是从房县过竹山、竹溪，经陕南直达太平县玛瑙山。或许自房县先向丛林深处兴山方向，然后“入川攻巫，仙女桥败官军”，经大昌、大宁，沿大巴山南麓至玛瑙山。巫山地处我国大陆中部，长江天险横穿分南北，楚蜀交界扼东西要冲，东北部又与神农架原始丛林接壤，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张献忠义军纵横川鄂，为轰轰烈烈的明末农民起义写下辉煌一页而载入史册。明末清初，直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朝廷以四方廓清[11]，裁汰巫山、大昌营额兵”止，张献忠义军、李自成及其余部和“夔东十三家”在蜀楚之间崇山峻岭中战斗长达五十余年。张献忠自崇祯六年第一次入川到崇祯十七年，川鄂丛林地带有如义军运动战的福地，战略大后方。特别是崇祯十三年土地岭战役前一年多，出征他处失利以后，总是退隐与巫山、大昌邻近的湖北房县、竹县、兴山等地后而势复张，出楚入川、出川入楚轻而易举，不可能以次数论。
【注释】
[1]凤凰山：位于四川西充县与盐亭县交界处。西充县城东南十五公里的多扶场西。
[2]《蜀乱》：又称《蜀警录》《欧阳遗书》。四川广安人欧阳直（1621~？）撰。
[3]《客滇述》：明顾山贞撰。作者可能是南明云南地方官，该书内容大概取自明末的塘报，因出土的张献忠圣谕碑与该书所载内容完全一致，可信度极高。
[4]《平寇志》：明末清初彭孙贻（1615~1673年）撰。记载明末农民战争的编年体史书。
[5]土地岭：滕新才教授认为在今奉节县草堂镇。巫山县境亦有此古地名，民间传说张献忠土地岭战役发生在巫山。待考。
[6]《明史纪事本末》：纪事本末体史书。清谷应泰（1620~1690年）撰。记载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朱元璋起兵至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下北京之史事。其中卷七七《张献忠之乱》、卷七八《李自成之乱》。
[7]《石匮书后集》：明末张岱（1597~1679年）撰。岱字宗子、石公、号陶庵，晚号六一居士。浙江山阴（今绍兴）人，侨寓杭州。晚明文学家、史学家。最擅散文，有“小品圣手”之誉。著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夜航船》《琅嬛文集》《快园道古》等绝代文学名著。史学名著《石匮书》为其代表作，时人李长祥以为“当今史学，无逾陶庵”。
[8]觖望：因不满意而怨恨。
[9]逡循：亦作“逡巡”。意为有所想法而徘徊不前，故意拖延。
[10]枕籍：（很多人）交错地倒或躺在一起。
[11]廓清：澄清，肃清。
◆巫山清朝将领游栋云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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