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城住客《写给自己的情书》

写给自己的情书

到现在我渐渐地开始庆幸，我还有很多不会的东西。

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也就只有写东西和画画这两种消遣。没有系统地学过美学和专业汉语，也没有上过有关的兴趣班。我只是享受这二者安静而单纯的形式，习惯于用它们去表达，构造一个自己的小天地。我想过把所有去过的地方用水粉速写下来，再配上一点文字，但终究没有实现。因为做一本书的代价是昂贵的，不是指钱，而是指牵涉其中的思路和精力。我只想一张张地画，一篇篇地写，用笔随意，即作即停。我不能自己做排版和菲林之类的后期工作，也不放心把它们完全交给别人。但是这个小计划一直在心里盘旋着，一刻也没有打消过。

我想给自己的岁月留下一点能见证的东西。

北京的北海和天坛。天津五大道和同义盛包子。青岛的啤酒节和老城。无锡甜豆干和上海本帮菜。巴蜀夜雨和草堂寺。杭州西湖边上的雷峰塔。青海湖畔的马群和深蓝色的山。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我想把它们记住。

如果记忆可以是图画，而不是泛着光的胶卷和相片，这种不同就像墙上的油画和艺术照的区别。我画不出自己，但我画得出电车，街道，广告牌，灯光和雨的味道。我写的东西不是自助游指南上的攻略，教不了人怎样省钱或者不绕路，也和整座城市的概况无关，我只想记住它，记住当时那种境况或者心情。

有一阵子特别迷恋几米的书，尤其是《蓝石头》和《森林畅游》。那种鲜明清新的风格，纯真童言里蕴含的深意，充满了天真和沧桑，就像泛滥的粗糙绘本里一抹不突兀的亮色。我想，如果我做绘本，他一定会非常单薄——因为画完每一张都太难，太消耗时间和热情。薄薄的几张画无法成书，就算成了书，我也不满意。绘本一定是非凡的耐心，和漫长的积累。

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忘记我。有一天我会忘记每个人。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办法留在过去。当我已经即将19岁，穿着漆皮的高跟鞋自如地来来往往，我还是会隔着漫长的岁月看到过去那个沉默平淡的自己。那时我从未想过美或丑，我从来没有独自进沙龙烫过头，没有化过妆描过眼线，也不看午夜场的电影。但是那难以形容的满足和欢快，让我怀念真正的自己。

变化，只有变化是不变的，只有时间是永恒的。那帧老旧的相片，像走过的柏油路，曾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而现在早已被遗忘。如果除了文字还能有种语言，去标记生命中汹涌过的段落，我希望它能是鲜亮的色彩，清晰的墨迹和磅礴的热情。那是久已寒冬的内心吹出的一股春风，是难以压抑的某种眷恋和希望。它和经历的人事无关，和梦想或现实无关，它是我给自己构筑的天地，让我在这里得到自由和无拘无束的生活。

它是我写给自己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