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妄相《堕仙》

堕仙

西泠学堂的院中央有一棵梅树,每逢大雪纷飞时,独有一梅暗自开,芳华惊艳四方人。

梅花开时,每天都会有一个身穿白衣,衣襟袖口绣着几朵梅花的女子坐在树丫上晃荡着双脚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子,悄然笑兮。

“傲骨,可曾记得我?”一穿着学服的男子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女子,

“咦?”女子闻声低下头看见了站在树下的男子,看见那周身一晕淡淡的金光。

女子从树上一跃而下,行了个半礼,“傲骨见过文曲星君”。

“我记得上次见面,是我将你种在这里是吗?”

“是,星君,已经三百年了!”傲骨笑着说道。

“三百年啊,可真久了。”文曲星君半思半忆,眸子里光波流转。

“星君轮回三百载,还要轮回吗?”傲骨看着仍在轮回的文曲星君,不懂仙人为何要在轮回中修行。

文曲星君看着傲骨眼里有了些说不明的意味,“恩,大概还要轮回很久。傲骨,我要走了。你可得好好修行,好好守着西泠,莫负初衷!”

“星君,傲骨一定谨记。”

“星君,你是要去参加秋闱吗?星君,你还回来吗?”

“或许吧!”文曲星君挥了挥手,告别傲骨,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

傲骨看着文曲星君消失的背影,欢欣雀跃的说道:“星君参加秋闱必是元首啊!星君肯定会荣归故里的,这里是他这一世的家啊!”

三月春暖花开,梅树抽了条,傲骨陷入了沉睡。

初冬刚至,傲骨便早早的醒来坐在枝头上,日日夜夜等着星君高中归来。天空之上数次轮回,傲骨也没有等到文曲星君的归来。

在下一个年月里,傲骨时刻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她怕她错过了星君的回归。这一年里,傲骨听过枝头上黄莺啼鸣,学堂里的读书声;见过随风游历天下的蒲公英,充满故事的学子;闻到了百花的味道,闻到了冬天的味道,可那人还是未归。

傲骨曾想过文曲星君会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骑着大马,穿着锦绣华服归来,猜着文曲星君会带着一身的骄傲归来。“可,星君始终未归?”满腔的担忧充斥了傲骨的整个花期。

这一年里,西泠学堂迎来了初入学的学子。梅树下学子们来来往往,那个耀如皎月的文曲星君仍是未归。

第三年的冬天,傲骨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觉着凡人之躯的文曲星君怕是遇到了困境,她想要帮助轮回的星君一还当年种植恩。

这一年,西泠学堂的梅花未曾绽放,新来的学子无缘见得傲骨芳华。

傲骨第一次认识到西泠外的风雪是那么猛烈,猛烈得几乎要摧毁脱离本体的她。当傲骨赶到京城时,京城的雪已经化了,她的花期快到了。傲骨焦急的寻着星君,她怕她又要等到下一个冬天。

傲骨走过王公贵族的家,去过文人学士的集会,可那里都没有星君的身影。傲骨有些着急,她怕她来晚了。

最终,傲骨找到了的文曲星君,在岸边一条别致的花舫上。

“星君,你怎么没回来呢?”傲骨看着那个本该满身风华,一身傲骨的人竟成了这般,顿时潸然泪下。

文曲星君走下花舫,领着傲骨走到偏僻的地方,挥手立下一道屏障,似叹息,似无奈,“你不该来,我放过你一次了。”

“什么?”傲骨伸手擦了擦眼泪,抬头只见一身华衣变成一袭黑袍,文曲星君周身泛着黑气。

“堕仙,星君你竟然堕仙了!”傲骨慌忙往后退,这个人不是当年为她开灵智,为她取名,教她修行的那个文曲星君了。

“傲骨,我都嘱咐你守着西泠,好好修行,你为什么要来呢?”文曲星君一步一步的将傲骨逼至角落动弹不得。

“星君,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啊?”傲骨大声哭喊着,在为那个逝去的文曲星君悲鸣。

“三百年的轮回,我做过富商,做过高官,做过地痞,做过恶霸……享尽破天的富贵,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纸醉金迷,浮华一世,这样的日子比做那九天之上冷冰冰的仙强。”

“可你的道呢?星君!”傲骨不愿相信九天之上的仙就因为红尘里一颗颗包着糖衣的毒药,甘愿堕入无尽深渊。

“道?道是什么?道能给我什么?真想毁了你这一身寒梅傲骨,看你的名字多么令人厌恶!”

“因为我是曾经的你,现在的你忘了道心,忘了仙的初心变成了你最唾弃的存在。星君,你可记得你入轮回的本意?星君,你真可怜!”

一个巴掌猛地扇过傲骨的脸庞,“可怜?不过三百年已入半仙,傲骨三百年里的修行岁月你可曾体会过人间的繁华,红尘的温度?”

“任有万家灯火明,却无一盏为你留。傲骨修的是心,修的是道,任是红尘万丈,傲骨不慕凡尘颜色好,只爱寒冬芳华尽。星君是你太贪,你既想享尽富贵温柔乡又要仙的不老不死不痛不病,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贪得无厌,自甘堕落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傲骨倔强的扭过头,不愿再看堕仙文曲一眼。

堕仙文曲,大手一抓紧捏着傲骨的神格,强迫傲骨与自己面对面“你的眼令人很不舒服!”

“因为这里面都是失望,星君你可曾有一丝后悔?”

使劲全力一扯,傲骨半妖半仙的神格入了堕仙文曲的命格。

“星君,你会后悔的!你能享尽多少富贵荣华?终有一天你只能待在无尽的深渊,看着,永久的看着......”傲骨说完,瞬间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间。

“世间纵有多风采,不及寒梅展傲骨。不是人人都有傲骨在,一片初心未东流。仙也一样啊!”,堕仙文曲散了满身黑气变回一身华衣回了花舫,堕于凡尘颜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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