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吐鲁番遇雨/许曙明
提起吐鲁番,你可以议热,论低,说旱,就是不要谈雨。
吐鲁番是中国最热的地方。火焰山的地表温度达到过80℃,赤日炎炎,热浪升腾,赭红色的山体像是烈火在燃烧,看一眼心里便产生燥热。
吐鲁番是中国最低的地方。艾丁湖的海拔-154.31米,仅次于约旦死海,为世界第二低地。海拔零米的标志线,反而在火焰山的半山腰。
吐鲁番是中国最干旱的地方。其中托克逊的年平均降水量为7.1毫米,1968年仅为0.5毫米。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下雨的日子寥若晨星。
既然吐鲁番是中国“热极”、“低极”、“旱极”,那么,在吐鲁番,热、低、旱,都是其基本特色。就是不能说雨,因为雨对于吐鲁番来说,实在太稀罕了,一年到头,也难见一星半点。
可是,这一星半点儿雨偏偏让我遇到了。
2016年5月28日上午,我去吐鲁番交河故城参观,恰好碰到了吐鲁番难见的落雨,感受了什么叫雨贵如油。
这天上午,吐鲁番的天幕上笼罩着厚厚的云层,像一层幕布覆盖在苍穹。要是在内陆,这种天气一定是闷热的,可这里的空气不是闷热,而是异常燥热。按计划,我们要去交河故城参观。我说:“今天恐怕会下大雨,得带上伞。”当地的导游却坚定地说:“不会!就是下雨,也不会有多大,不用带伞!”
云层如铺展的棉絮盖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如同燃烧了起来,人像是炉膛中的烤肉,身体的水分几乎要被烤干。那阵子,人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更加渴望老天快快下雨。
一阵狂风吹来,云层撕扯成了大团大团的乌云,滚滚翻卷,一会儿卷过来,一会儿又卷过去,大有一种“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的阵势。我们刚走进交河故城的东门,一大片乌云猛然而至,在故城的上空翻滚。这要在南方,恐怕早就大雨倾盆了。游客们纷纷驻足,仰望天空,等待着大雨落下。
乌云在咆哮,撕扯,就是不见雨滴落下来。
我们觉得非常奇怪。
导游说,吐鲁番是中国降水最少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干旱少雨的地区之一,属于独特的暖温带干旱荒漠气候,干燥、高温、多风。很多时候眼看就要下雨了,就是下不下来。甚至都能看见落下来的雨滴了,就是落不到地上,在下落的过程中又蒸发了。
我们抬头仰望,在海浪般波涛滚滚的云团下确实能看见有雨珠拉出的斜线,有些斜线几乎直冲我们的头顶而来,然而,还是没有雨滴落下。
这是我平生从没有见过的奇观。放眼望去,交河故城的城郭遗址在黑压压的乌云下变得影影绰绰。那些残存的街巷、作坊、佛寺、佛塔似乎也在翘首等待飘落的雨滴。对于它们来说,雨珠也是久违了的精灵。
人是非常奇怪的,在湿润的地方就会珍惜阳光,在干旱的地方就会稀罕雨露。我注意到几乎所有的游客都停止了游览,驻足仰望天空,等待雨滴的落下。他们中间有不少是南方人,仅仅在几天前,他们还在家乡为无休无止的梅雨烦恼,憎恨、埋怨阴雨绵绵、淫雨霏霏的天气。几天以后,换了一个地方,他们就和我们这些北方人一样翘首以盼雨珠落下。
终于,天空中开始飘落星星点点的雨滴,人们欢呼雀跃。没有一个游客打伞,人们纷纷仰起头,好让快被干燥炙烤干了水分的脸承受雨露的滋润。
那点点细雨太柔顺了,太温和了,太吝啬了,太轻描淡写了。还没等浇湿人的头顶,淋湿人的面庞,就已经停了。
一阵狂风裹过,刚才还笼罩在天空的雨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又过了一会,太阳出来了,一扫笼罩在天空的阴霾,金光耀眼。交河故城披上了金灿灿的外衣,吐鲁番的烈日又来了。
这就是我亲眼看见的吐鲁番的雨。
吐鲁番的雨太珍贵了,珍贵得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那到底是不是雨。
我们说,这就是下雨啊?
导游说,就是啊。
我们说,这就算是下雨了?
导游说,是啊,今天的雨还算是比较大的呢!
这就是我所亲历的吐鲁番的雨。
后来,我在一份资料上看到:正是因为吐鲁番的干旱少雨,交河故城才得以保存。城内的寺院、官署、城门、民舍的墙体基本都是生土墙,因为干旱,不容易坍塌,所以市井、佛寺、佛塔、街巷、作坊、民居、演兵场、藏兵壕历时数千年,至今基本完好。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对立统一的,干旱本不是好事,但在保护古迹这一点上恰恰发挥了积极作用。
吐鲁番的雨,是一道风景。
作者简介:
许曙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多部,获得多项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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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行参菩提》
2019年元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