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栋丨登小山记
我这次出差,住的宾馆地处城市南外环,南面一路之隔是座小山,不高,估计有二百来米。满山的青葱翠绿,令我心向往之。
吃过早饭,只身独往。
马路上车来车往,刷刷刷刷,如潮汐般激荡出股股凉风。我足足等了五分钟,才好不容易从潮汐的间隙中穿过。沿林间小道,踩着零零碎碎的经冬枯叶蜿蜒而上。
越走越静,慢慢融会到丛林之中,喧嚣的车流声也渐渐隐没于丛林之外。
金黄色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地泼洒在林间,映照出斑驳的树影。树枝上已缀满油光嫩绿的叶子,灌木丛里许多不知名的花儿正开得五彩斑斓。一阵清凉的微风徐徐吹来,嫩叶婆娑,沙沙如雨;花儿也随风轻曳,淡淡的暗香沁人心脾。
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三五只麻雀凑成一伙儿,如顽皮的孩子没高没低地在枝叶间捉迷嬉闹,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还有那些呆在树阴里既看不见影子也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时不时悠闲地“嘟”“嘀”“嘀”“嘟”叫上几声,如玉盘落珠,温婉轻啭。附近丛林里传来了几声“布——谷”“布——谷”的叫声,圆润悠扬,婉转回荡。说来也怪,我每每在异乡听到布谷声,就不由得想起山乡老家袅袅升起的炊烟,想起儿时的声声泥哨,想起母亲站在门前吆喝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不经意间,旁边的灌木丛扑棱扑棱地飞出一只陌生的鸟儿,伸长了细瘦的黄褐色脖颈,拍打着洁白无瑕的翅膀,慢悠悠地在低空盘旋,盘旋。或许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它闲适的生活吧。
蓦然间,一只喜鹊站在附近的树梢对着我嘻嘻鸣叫。我停下脚步定睛观望,它正在枝头跳跃盘桓。我轻轻吹了几声口哨送出真诚的善意,它竟然和着我哨声的节奏鸣叫几声。我轻轻抬脚慢步前行,它就从一棵树飞到邻近的另一棵。我惊奇不已,心生疑问:喜鹊啊,你这是在欢迎我呢,还是在抗议我的冒昧造访呢?
我已是第二次遇见这种情景了。上次是在今年的清明节那天,给父亲上完坟回家的路上,沿着河沟步行,路过桥东头的那一溜儿杨树时,有一只喜鹊也是这样跟了我一百多米。我当时就十分惊异,心想它是不是受父亲的灵魂托付来启示我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底在启示我什么呢?天生愚钝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在父亲病入膏肓的日子里,亲朋们给了他最暖心的关爱,里里外外所有的事也都已按他老人家的意愿处理妥当,他走的时候特别平静、安详、无牵无挂。
或许喜鹊们只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而鸣叫的吧。我总觉得,善意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理感应,同样也是人与万物之间和谐相处的妙哉灵犀。
这寂静清幽的林间,流淌着一种舒缓的节奏,能款款地抚慰疲惫的灵魂。在这儿,有的人会邀上好友,吟诗赋对;有的人会提来小菜,把酒林阴;有的人会带一本好书,神游八方;年轻人可能会牵手恋人,缱绻软语。我啊,只愿放空心灵,让思绪休憩,唯有如此才不负这难得的清静时光。铺一张凉席或找一处绵柔的草坪就地而卧,闭上眼,听鸟鸣,听松涛,让暖暖的阳光熨帖身体,让微凉的风儿轻拂尘面,让大自然的气息涤荡迷心。无梦而眠,自然醒来的时候,轻松惬意,所有的纠结自行消解,化作了释怀的愉悦。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细细品味,总感觉刘禹锡的孤馨高洁仍拘囿于“名士”之圈,用现在的话说,不太接地气。其实,名山虽美,但也有为名所扰的烦恼;而无名之山,自有其随遇而安的清静。访名山,很多时候访的是美丽传说和文化遗迹;而登无名之山,体悟的则是最本真最简单的生活乐趣。名与无名,各有所长,构成了世界的丰富多彩。这座小山,虽没有万仞之高,没有峭壁孤峰,没有庙宇题壁,甚至没有晨钟暮鼓,但散发着自然、简单、纯粹、恬淡的气息。它像极了平凡的人家,虽卑微无名,泯然于世间,却充满内在的生机、和谐。
这座无名小山,在喧嚣的城市边缘,默默守望着自然的宁静。
作 者 简 介
冯子栋,山东蒙阴人,现在临沂市农商银行工作。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系列行走散文入选《2017年中国行走散文作家二十二强》。通过阅读来濯磨自身灵魂,通过文字来记录草根生活,通过经历来格物平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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