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有奖征文】邀父对酌/赵思芳

昨夜,又梦见了父亲,他笑盈盈地向我走来,仿佛有无数的话语要倾诉。等我要抓住他的衣角,仔细地要把他打量,他倏忽间又没了踪影。我哭着喊着,都无济于事。心揪着疼痛,一时间从梦中醒来。仔细聆听,窗外秋雨沙沙,颇有几分凄凉。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我喃喃自语。好久没去父亲的坟前看望他了,是不是他唤我回去,咱们父女俩好好说说话。父亲去世八年了,八年来我从没停止过对他的思念。这思念化为声音,幻化为画面,总是萦绕着我。

我记事儿早,好像两岁半就有了记忆。空空的脑瓜需要填充新奇事物。要说童年给予我最深的记忆,就是父亲叫我认识数字和做人的训导。入学前,家里没有书读,父亲就结合生活实际,教我认识数。一般来说,数的概念,对于小孩子很难建立。可父亲自有他的办法,家里种了黄瓜、南瓜,父亲总是教我数一数,数错了,再数,直到会数为止。在父亲的教导下,入学前,一百以内的整数加减法我基本掌握了。

父亲常教育我,女孩子早晨起床,将衣服穿戴整齐,不要蓬头垢面,拖着鞋子就出来见人,那样有失女孩子风范。在他的训导下,我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

上小学时,村里好多女孩子念了几年书,就不念了。他们的父母也不加劝阻,大人们认为,女孩子读什么书,读成了还不是好了人家?父亲就不这样想,他要我好好读书,说只要我喜欢读书,读到什么时候,他都愿意供我。有一次,河里发大水,我不能蹚河上学,父亲就背我去学校读书。他既是我的严师,也是我的慈母。

父亲待人宽容,隐忍,大度,有担当精神。

父亲从小就没了爹娘,家里经济很是困窘。他只读了八个月的书,十二岁就到社会上混“世界”。那时,这个大家庭人口多负担重,大伯在部队服役,二伯早已另立门户。父亲就和三伯、五叔一起过活,和母亲结婚后,也没有与他们分家。那时,他们兄弟三人都寄居在祖父母留下的几间破茅草房里。三伯左手秃手掌(左手没有一根指头),祖父在世时心疼他,让他读点书,在乡里教小学。由于家里是富农成分,再加上手有残疾,三伯的婚事成了老大难。父亲多方托人保媒,找的第一个女人,因为隐瞒了三伯的实情,结果那女人和三叔生活一段时间后,人跑了。三叔人财两空,父亲托人打官司,花尽了家里的积蓄。不久,又托人保媒,第二个女人和三伯生活一段时间,怀孕了,眼看着幸福就要向三叔招手,可那女人难产而死。安葬了第二个女人,三伯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父亲一再安慰他说,三伯还年轻,还有机会成家的。六十年代末期,从息县过来一个讨饭的年轻女子。父亲又找人保媒,才勉强给三伯张罗一门婚事。三伯的生活稳定下来后,就闹着和父亲分家,说是再也不愿意养活我们家的孩子。父亲脸上没有一点怨言,反而将三伯的房子修葺一番,另起了炉灶。可分出去的三伯,没几年就病倒了,没有钱治病,父亲在寒冬腊月上山砍柴,为他换得医药费。无论父亲怎么努力,也没能挽救三伯年轻的生命,留下两个幼小的孩子撒手人寰。

父亲可怜嗷嗷待哺的孩子,找到了还是单身的五叔,恳求他收留三婶和两个孩子。不知经过了多少周折,才做通五叔的工作,收留下孤儿寡母。时光荏苒,几十年恍如山边的闲云,而今,当我写父亲那时当家的难处,我苦涩的笨笔写不出父亲含辛茹苦的万分之一。

大伯服役回来不久,大伯母就去世了。年轻的大伯在别人的帮助下,续了弦。这后伯母容不下大伯前妻的孩子,大伯就含泪将两个孩子交给父亲。大伯跟父亲说:“老四,我真后悔娶了她,没有她,我哪能受这么多气呢,我就一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多好啊!”可父亲说:“说什么后悔话,人家是教师,读书人,脾气大一点,你就让着她。”没想到,大伯这一让,就迁就后伯母一辈子。两个孩子,就在我家长大,父亲照顾我们姐弟几个,加上大伯的两个孩子,可想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直到后来,大伯的两个孩子相继成家,父亲才松了一口气。

父亲仁慈,温和,没有脾气,因为祖父母早逝,家里成分不好,他更事事留心,事事容忍。

隔壁的七爷是个蛮横无理的老光棍,直到八十年代了,还仗着自己是贫下中农的好成分,欺侮父亲。在一个夏天的傍晚,父亲从工地劳作回来,挑水浇菜,七爷就找借口说我们家占了他的地界,劈头盖脸将父亲打了一顿。父亲的白衬衫被他撕破了,水桶被摔烂了,脸被苇草划得流血了。可父亲没有反抗,从苇草丛爬起来后,拍拍尘土,回家了。我们姐弟看见父亲这番模样,难过得哭了。父亲安慰我们说没事的,休息一晚就好了。这件事情,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也让我过早地领略了人情冷暖。

八十年代末期,七爷得了重病,凄惨死去。没人料理他的后事,父亲看他孤苦伶仃,忙着张罗他的后事。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个强烈反对,可父亲说,一个孤老头子,他不管,又有谁去管?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唉,真拿父亲没办法。

我在父亲身边生活了十六年,耳濡目染受了父亲很大的影响。这么多年来,寄居于城市的一角,在乡村和城市间艰难跋涉着,其中的酸苦苦辣只有自己最清楚。但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我都如父亲般担当、隐忍。慢慢地,觉得自己融进了这个城市,把他乡变家乡。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了,记得父亲在世时,每年我都回家乡过节。看他张罗节日的忙碌,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幸福。他去世的这几年,每年都回家乡,来到他的坟前,烧些纸钱,告诉他这些年我们的成长,以告慰他的魂灵。今年的中秋,我准备再回家乡,到他的坟前给他倒一杯他生前最爱喝的酒,邀他对酌,咱们父女俩该好好说说话了。

作 者 简 介

赵思芳,女,河南省信阳市某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羊城晚报》、《大河报》、《华文月刊》、《中华美文》、《核桃源》和东方散文平台、大型网站等。

愿守着一块文字的田园,在有限的生命里辛勤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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