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想起那浓浓的拜年风/张淑梅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大年初一拜年，非常盛行。在淮北，在乡下，拜年可认真了，不只是抱抱拳头，问一声新年好，就行了，而是小孩跪着磕头，大人匍匐在地磕头。对谁把头磕的越响，说明对谁越敬重。
那时，父、母亲年龄都在五十多岁，论年龄，论辈分都不算太长，但我见到的是，到我们家拜年的人最多，头磕得最响。为什么呢？这里有诸多原因。
其中有一个原因，大概是父、母亲各有一项绝活造福乡里吧。
母亲说，她天生有一双蛇手（击打有力）。村里哺乳期的女人，动辄就会局住奶，即经络不通，孩子吸不出奶，女人双乳却涨得紫红，母子皆备受折磨。但那女人要是找到了母亲，她就得救了。母亲抓住她那边被局的胳膊，照着腋窝下侧一寸之处，啪啪啪，一通拍打，拍得那女人龇牙咧嘴直叫，她痛但享受着；母亲停止拍打，那女人的上肘变紫了，但乳房的肿胀缓解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母亲交代，回家让孩子尽量吸透就好了。那女人答应着千恩万谢而去。母亲打遍十乡八村局过奶的女人，不知解除多少人的痛苦。
我的父亲呢，他写了一手好毛笔字。到了年关，几乎家家都买了一摞红纸抱到我家，排队挂号，请父亲写春联。父亲接过红纸一摞摞贴上纸条，标明清楚。
吃过腊八饭，就把年事办。喝过腊八粥之后，人们就忙活起来：家里喂的猪羊，该卖的卖，该杀的杀；鸡鸭鹅杀了，挂在树上冻着；村里的鱼塘，全村齐上，真是涸泽而渔，热闹异常。逮的大鱼，开了肚子，用半截筷子撑起来，晾在铁线上，远远看去，像跳跃的音符。
二十二扫庭院，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添瓜糖，二十五买鞭炮，二十六把面发，二十七蒸馒头，二十八叠红糖，二十九炸丸子，年三十过大年，大年初一把年拜。人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年迈着繁忙而有序的步伐渐走渐近，那年味儿就越来越浓起来。
最难忘怀的是叠红芋糖与炸丸子。姐姐早就培育一盆大麦芽，到二十八那天，煮一锅红芋，然后装进一个小布袋子里挤，挤出红芋里的糖分来，挤了一盆红芋糖水，用大麦芽水往里一点，糖水就凝结成稀薄的糖了。其原理跟卤水点豆腐一样。然后把稀糖倒进谷子、大米花上，拌一些面，擀成薄的板状，折叠几层，切成条状或块状，最后炒一炒，哇，香满一园，连风里都飘荡着香甜的气息。二十九那天，父亲烧开一锅油，母亲炸丸子，炸蕉叶，炸蚂蚱腿和藕条。尤其是炸蕉叶，把面擀成薄皮，洒了一层芝麻，切成菱形，用油一炸，啊，酥脆焦香，特别好吃。炸的蕉叶，堆得像一座小山，我说，哇，炸那么多！母亲说：小孩子别多嘴。父亲说：总是要多炸一些的，不仅供你们吃，还要打赏那些来拜年的人呢。
丸子刚炸好，邻人就来问：俺家的春联写好了没有？父亲说，就好了。父亲腾出空来裁纸。裁纸非常费功夫：农村门多，大门小门，双门单门，上下联横批，门边都要有；粮仓上要贴：五谷丰登；牛屋猪圈要贴：六畜兴旺；灶台上要贴：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驾车、自行车要贴：日行千里；院子里要贴：出门见喜等等。父亲先有条不紊地裁好，摆好，然后捉笔在手，挥毫书写。父亲写正联时，都用正规的柳体字写。但见横如细水流，竖如松直立，端正，挺拔，刚劲有力，正如他刚直不阿的为人；一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撇如飞剑捺如刀，一撇一捺写出他外表冷峻而内心善良热情的人生。写边边联时，父亲就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挥而就。我就帮着把写好的春联，摆在院子里的地上，按顺序排好，找石头子儿压住边角，一是怕弄脏了墨迹，二是怕被风刮跑。等墨迹干后，我和父亲一份份卷好。除夕那天，大门一开，全村红彤彤，喜洋洋。
大年三十中午，把所有好吃的端上餐桌，美美地大吃一顿；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美美地欣赏一次文艺节目，每个人都酣畅淋漓地享受一次春节的味道，享受难得的物质与精神的盛宴。下一个节目就是大年初一拜年。
东方未白之际，父亲、母亲尚在睡梦中，就被外面一片爷爷奶奶的喊声叫醒；父亲刚开了门，就有一群孩子跪倒一地，咚咚地磕头。母亲还未起来，他们就跪在母亲的床头，咚咚地磕头。父亲抓起红芋糖、蕉叶，每人塞了一怀抱。孩子们才欢天喜地而去，一群中、青年又来了，在堂屋中间，匍匐在地，对着父、母亲咚咚地磕头，真可谓壮观！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最后来的人，闲聊起来，父亲把瓜子花生放到桌子上，任谁一边聊一边吃。到了中午，地上的瓜子花生壳铺了一层，走在上面像踩在沙滩上。等人走后，我咕哝一句：有的人是来拜年的，有的人则是来占小便宜的。母亲说：过年嘛，一年就这一回，他们还是没有吃的，要是有了，谁也不来占这点便宜。
现在想来，母亲朴实无华的话语道出深刻的道理：物质越匮乏越觉得物以稀为贵；过年越隆重、年味儿越浓越显示物质上的贫困。今天的物质丰富，美食盈天，瓜子花生随便吃，谁还来占便宜？人们在物质和精神享受上，天天像过年，尽管现在过春节的味道没有变，还是那个风俗和程序，但感觉年味儿淡了，就连那浓浓的拜年风也不再了。
想起那浓浓的拜年风，过往不再，心里还涌起些许遗憾，但又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2018.1．12
作 者 简 介
张淑梅，笔名梅一舒，安徽省淮北市人，安徽濉溪县徐楼中学教师。中国民革党员，淮北市作协会员。业余从事创作散文，诗歌，小说以及剧本等。有散文多篇发表于省内外报刊。
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不分等级奖，评选十名金奖作者，颁发印刷精美的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有奖征文 金奖 证书，奖品为团结出版社出版的《行参菩提——2017年中国行走散文作家二十二强》散文作品集、现代出版社出版的《行参菩提/作者孙春雷 贾国勇》（二者选其一），并在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旗下五大新媒体同步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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