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园修缮后

清晏园修缮后

张军  熊曙光

新冠疫情期间，清晏园闭门修缮，2020年6月重新开放。

连日来，梅雨绵绵。入园处，太湖石叠山映水，愈加葱茏，水池中新添许多尾金鱼，大大小小，嬉戏莲间，是为一变也。这一片山水自成院落，院墙西侧，是清晏园的主景区湛湖，湛湖西南角还有一山。此山险峰断崖，苍然峻拔，纯由有棱有角坚硬如铁的黄石堆叠而成，迥异太湖石的淡雅柔美，两者对比，一是风沙中的唢呐，一是雨巷里的丁香。此次闭园开园，黄石山雄劲中又添一美，山南一瀑高挂，水击石响，水愈清亮，岩愈苍郁，是为二变也。另有黄石山西南角的石门，当初势危，草草以铁管支撑门楣，丑也，后用红砖遮丑，现改用黄石认真堆叠巩固。又如叶园门口石狮子头顶“疥疮”，现已用水泥调色重新处理。变化种种，喜人，不再一一列举。下文但论遗憾处，草根孔见，方家莫哂。

"去湖心湛亭，必经曲桥，曲桥西连湛亭，东邻一小亭"，“曲桥，左手是仙子，右手是老农，各增其美，竟毫无违和之感。”可惜，《美哉清晏园》一文中尽享溢美之词的小亭已不可复见。其亭盖处原有一角木瓦塌陷，本稍作修缮即可，不意竟被彻底拆除重建。

                             新亭没也

新建小亭，实木建构，矜持秀雅。不过，清晏园不乏这类实木建构的亭台轩榭。自问: 为什么唱晚亭、环漪亭等远避湛亭？为什么原小亭弃木就石？新亭，美，美了她自己。无意呼应湛湖四周之围栏，无意呼应跟她隔湖对角相望的石拱小桥，以及沿此对角线伸向湖心湛亭的曲桥。他们，大理石建构，白色；新亭，圆木六柱，通体玄色。立在湛湖边，傲然，肃然，莫非想挑战湖心之湛亭？本拟卓尔不群，其实不过是四处可见之经典也，更没曾想，湖西东望，新亭没也。其没也，一因其色泽偏暗，较难跳出浓荫，二因其体量，相较其后侧酒店屋顶，偏小，却又不幸与酒店那一大片屋顶之黛瓦顺色。不知宾主，不识呼应互谐，不愿学"老农"，荷锄一隅，守拙，守真，纵然佳丽，也徒然淹没于浓荫黛瓦之中。不甘陪衬湛亭，却又以己之短，攻彼所长，欲胜以典雅秀逸，其实纵然胜于湛亭，也是以客犯主；逊于湛亭，则是自取其辱。原小亭之大智若拙，新亭知否？

原小亭无名，本为石柱，毁，后水泥六柱，外粉白色涂料，短檐灰顶，以简约朴拙对湛亭之秀雅飘逸，于对立中寻统一、求和谐、存自我。对角线上原小亭、曲桥、石拱桥，他们与湛湖四周围栏，同相色，浑然一体，势如合唱，捧月对角线中点之湛亭。湛亭湖心，黛顶白云，飞檐凌波，仙仙欲飞，其廊壁漏空，外粉白色涂料，似在遥遥呼应，暗暗致谢。其次，原小亭于一片浓荫中玉立六柱，从深色的背景中轻松跳出。自信、自画、自若，以朴拙守护湛亭之雅丽，以淡泊自成一隅之风景。莫说此亭无知音，关帝庙内，两侧石亭是他的回声。

黄石山东边，新增一景，梅花岭。此处原有梅树十数行，还有颇有年代感的石榴树一行六株，现在，石榴减半，梅树也少了许多。原来树间乱草杂花，尽被铲除，现在规整有序，行走树间，梅花未开，脚下却尽是梅花状的大理石。孰优孰劣，仁者见仁。梅花岭，岭何在？呵呵，不较真，我想搞清楚是: 环护梅花岭的为什么是竹编矮篱？细雨蒙蒙中放眼四望，墨柱黛瓦，林木苍苍，曲径幽幽，空静安逸。不期小径篱竹，亮黄亮黄，打破了幽静，破坏了和谐，有喧宾夺主之嫌，或许梅花岭本就想借这一圈亮黄独立于这一片空静幽邃之外，或许梅花盛开时，这一圈亮黄不会再如此刺眼。此时，这一圈竹编矮篱，如精舍雅室，当门挂着一把竹扫帚，我想无视它的存在专心看一看中堂字画都不成。谈到这细枝末节，我忽然想起太湖石假山西南角有一厕所，其无人介意的墙根处却有一长溜青瓦野翠，精心排列，爱心独具，我心暖暖。

通往环𣾏亭，有曲桥玉栏，纤秀雅淡，含蓄内敛。其东修竹垂杨环水，外遮民居杂物，内藏一弯幽径、一处截污水闸。如今这轻纱扯去，遮藏之物，堂皇登场。截污水闸处，栏杆新建，比之曲栏，高大粗壮，却不知藏陋，秀傻白，强抓游人眼球，自呈其丑。若是另添幽篁，再置石桌石凳，清洁水域，幽雅一角，何如？

遗憾多多，另例一二。

湛湖西北角，原有一柳一石，那太湖石形状抽象，从某一角度看，其酷似人形，以柳石作框架摄影，水涵云亭，口衔柳叶，禅意隐隐（见下图）。如今，石委地，柳不在。

                           禅意隐隐

《树说清晏》中着力描写的黄石山却顾亭旁的乌桕，一枝旁逸，护佑却顾亭（见下图），如今那旁逸的一枝却被锯了。

                           却顾亭乌桕

关帝庙东围墙被树砸倒，《这儿亭好》一文中提及的侧门，重修时，没能留下。此事，《关帝庙的围墙倒了》一文中专门探讨，此处不议。

清晏园，我国治水和漕运史上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河道总督衙署园林。河道总督位高权重，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常年驻节淮安，其中高斌更是乾隆岳父，乾隆曾两次游幸清晏园，由此观之，清晏园一定是数代园林大师的心血结晶，色彩的配比，材质的选择，造型的定夺，每一个的细节无不经过慎重推敲。尽管今非昔比，辉煌不在，修缮时每一处改动依旧不可轻率。

遗憾虽多，我犹爱清晏园。爱之深，才会责之切；知遗憾，或可少遗憾。愿家乡更美。

2020.06

作者简介：熊曙光、张军，夫妻，渔沟中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