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是“合理的不公平”,这才是社会稳定的最强粘合剂

中国人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十分看重对纲常伦理秩序的遵守和维护,并不奢望凡事绝对公平,只要合理就行了,即“公平合理”即可。奇怪的是,几千年来的封建社会,形成了牢固的纲常伦理秩序,却没有产生长期稳定的贵族阶层,如刘备这样的皇族之后,若干代以后也逐渐演变成了社会下层的“织席贩履”之辈;而且王朝的寿命,最长也不过二三百年而已,一旦王朝破灭,其后代子孙也难以继续保有富贵,甚至当一介平民而不可得。概因为中国的文化中,除了等级观念之外,还有一个“革命”的观念和“民本”的观念,统治者和上层阶级,若不能恪守仁义、实行仁政,造成民不聊生,老百姓也有权造反,就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革命口号。孟子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观点,为社会的更新和进步提供了理论基础,老百姓会认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命有常,唯有德者据之。”

中国封建秩序很稳定,封建王朝却很短命,是中国历史的一大特色,这一特色是建立在中国文化的基础之上,尤其建立在“对等”意识的普及之上。我们历来不怎么讲绝对的“平等”,却很关注“对等”,《礼记·礼运》对“人义”的解释就是对等的要求:“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父子兄弟夫妇长幼君臣,地位都不平等,但是各有伦理要求,父要“慈”,子要“孝”;兄要“良”,弟要“悌”;夫要“义”,妇要“听”;长要“惠”,幼要“顺”;君要“仁”,臣要“忠”,各守本分,各尽职责,一方有违反,对方就可指正,严重时就可动用“大忠大义”进行造反或革命,即大义灭亲,替天行道,改朝换代。

正因为对等适用于社会角色,而不是固定给个人,中国社会就能始终保持一定的流动性,“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中国并不罕见,汉朝时就有举孝廉,隋唐时期就有科举制度,其基本精神和制度一直沿用至今。尽管社会机构和层级天然存在不平等,但是通过科举制度,使得人人都有向上一层努力的可能和途径。任何人到了社会上层,都可以享用更多的利益和荣光。这就是合理的不公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不公平也是促使人们始终谦虚谨慎、自强不息的原因之一。

有人不了解中国的这种文化特色,盲目追求所谓“公平”,感到处处不公平,于是牢骚满腹。殊不知中国人的观点,“公平”和“不公平”并不是对立的名词,唯有站在对等的立场看公平,或者说站在“不公平”的立场看待公平,才能寻找合理的平衡点,那就是“合理的不公平”,或者叫做“对等的不公平”。

公平不可绝对化,因为“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世上的事物存在天然差别,不公平是绝对的。我们所需要的只能是“合理的不公平”,而不是“不合理的公平”。中国人之所以重视伦理,是因为深知“人人平等”会造成“没大没小”,对于群体的和谐有害而无利。“合理”是最大的价值,而表面的公平往往是最大的不合理。这就是貌似绝对公平的“抓阄”、“轮流坐庄”最被现代人所鄙弃的原因,也是找不到合理解决办法的最下策选择。

讲求伦理,大家才会快乐。能够看清楚并且接受“合理的不公平”,内心才会愉悦、平衡。

有大有小,大家遵守层级。进退有序,彼此都能快乐。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一句讽刺当官搞特权的话,其错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明显的不公平,如果在“州官放火”的同时,也允许“百姓点灯”,这就是公平,尽管州官是“放火”,点的灯大一些,老百姓也没有意见,因为人们都认可这就是“合理的不公平”。

“伦理”其实就是“不公平的道理”,所求的是“合理的不公平”。“不公平”是必然的,只要“合理”,也就无所怨尤了。我们反对的,应该是“不合理的公平”,并不是“合理的不公平”。

守分的人最快乐,因为他接纳“不公平”的“分”,还能够信守不渝,当然十分快乐。伦理是快乐之本,深思起来,确实十分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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