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粤语的古雅与精妙
我们粤语是古汉语的活化石,我会将粤语比喻成土壤,他是传承和发展中华传统文化相当好的养分。另外,粤语有九声六调,我们平时说话都非常有韵味,更何况是诵读诗词,这样更能够体现出诗文中最原汁原味的风貌。在此,我先谈谈粤语的古雅和精妙。
首先概述粤语的历史!
雏形期:话说秦朝的时候,任嚣率兵征讨百越,所以当时中原的语言传入岭南地区。秦亡后,南海郡尉赵陀建立南越国,疆域覆盖岭南一带。汉武帝时期,汉朝攻灭南越国,中原的语言继续与岭南地区融合。
成长期: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区战乱频繁,而南方相对安定。大量中原人南迁,部分迁至岭南。中原汉语又与岭南地区的语言交融。
定型期:唐宋时期。唐朝鼎盛时期,对岭南地区进一步开发,更多中原汉人落户岭南。五代十国时期,南汉国统治岭南,大力推广中原官话,对于粤语的形成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宋朝时,大量官员南下,加上中原、江淮地区的人避战乱,尤其是与金国、蒙古之间的战争,大量人口迁入岭南,中原汉语再度融入岭南,粤语基本定型。值得一提的是,宋朝是广东吸纳移民最多的朝代。后来元朝、清朝时期,中原地区的语言大受冲击,而岭南地区由于有南岭山脉这一天然屏障,语言受冲击小。现代粤语有很多字的发音仍然可以对应北宋时期的韵书《广韵》。
粤语保留了大量古汉语的用法,有文献记载的,现在粤语仍然使用的最古老的词语就是“忸怩”(粤语读音“扭拧”)。出自《尚书·夏书·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尚书》成书时间距今超过两千五百年,记载了西周及以前的历史。“忸怩”原意是惭愧,后来引申为害羞或者不愿意的意思。
我们日常生活上貌似平凡的粤语词汇,其实大有来头。首先,普通话讲的喝,粤语是“饮”;普通话讲的吃,粤语是“食”;普通话讲的想,粤语是“谂”;普通话讲嘅给,粤语是“畀”;普通话讲的看,粤语是“睇”;普通话讲的有空,粤语是“得闲”。这些我们经常使用的字词,其实都保留住古汉语的用法,而且从出处来看,是相当优雅的。
“饮”字,在《诗经·小雅·小宛》里边有记录:“人之齐圣,饮酒温克”。意思是品行端正有智慧的人,饮酒都会适可而止,自我克制的。
“食”字,在《诗经·小雅·鹿鸣》里边就有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即是说一群鹿有的就呦呦声地叫,有的就在原野上吃苹草。
这里的“食”和“饮”,从诗文上去体会,是小口地饮用和小口地进食,动作上就更为文雅,慢慢饮食也更健康。
“谂”字,出自《诗经·小雅·四牡》,原句是“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意思是我怎么不想家呢?所以写出这首诗歌,思念母亲。这里的“谂”,是指对亲情的思念。
“畀” 字,出自《诗经·鄘风·干旄》里边:“彼姝者子,何以畀之”?翻译过来就是各位贤才啊,有什么良策可以献上呀?而且这里的“畀”,是将好的事物献上,非常雅致的表达。
至于“睇”和“得闲”,都出自屈原的《楚辞·九歌·山鬼》,分别是“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意思是我含情斜视你的时候,都带有得体的微笑,你会羡慕我姿态窈窕。还有是“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意思我生气了,因为你失约没来见我,我知你是想念我的,是不是没空来呀?
接下来看看粤语的精妙之处。我们粤语表达复杂的情感,细微的事物都有极大优势,也都得益于很多古汉语用法。
比如,形容人嚣张,都有几种说法,程度从浅到深就是“得敕”、“招毄”、“牙䶪”、“唶嚄”。
“敕”字,在明朝《正字通》里边有记载“明制差遣诸臣,予敕行事”,意思是明朝的制度,皇帝差遣各位大臣做事,会颁布敕令的。“敕”就是皇帝的命令,“得敕”则是得到皇帝的命令,奉旨办事,样子就嚣张啦。
“毄”字,在《周礼·冬官考工记》里边有记载“毄兵同强”,意思就是用于横向打击的兵器的柄,两端和中间的韧度要相同。“毄”原意是横向打击,“招毄”就是招惹人家来打。到现代,就比较多指嚣张的同时带有张扬的样子。
“䶪”字,在南北朝时期的字典《玉篇》里边就有解释“䶪,齿利”,所以“牙䶪”就是牙尖嘴利,引申为言语嚣张。
“唶嚄”(粤语读音“白霍”)一词,原本是“嚄唶”,《史记·魏公子列传》里边就有记载“晋鄙嚄唶宿将,往恐不听”,意思是信陵君说晋鄙将军资历深而且说话大声、嚣张、看不起人,我去说,恐怕他不听。“嚄唶”就是一种看不起人的嚣张,后来为了言语流畅就调过来说,变成“唶嚄”。通常还在前边加上两字,成为“沙尘唶嚄”。路过的时候,沙尘都扬起,你说嚣张的多厉害?
还有,形容心情忐忑不安,又有三种说法,分别是“缕缕縺”(粤语读音“啰啰挛”),“赑屃”,还有“心悒”。
“缕缕縺”原意指丝线缠绕解不开,后来引申为很牵挂,放不下。
“赑屃”原意是一只神兽,传说龙生九子,“赑屃”就是第六仔,其形象是龙头龟身经常背住一块石碑,所以就负重,后来引申为心理上有负担,很不舒服。
“心悒”的“悒”在西汉朝《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中》里边就有出现:“故君子无悒悒于贫,无勿勿于贱,无惮惮于不闻”,意思就是君子不会因为贫穷而忧愁,不会因为地位低而彷徨,也不会因为不为人知而惧怕。很励志的一句话!“悒”原意指忧愁,到现代引申对事与愿违的事感到难过。
本文暂且分享至此,往后我会分享更多粤语文化知识,尤其是有关粤语本字的出处和典故,敬请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