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传说 | 孤独的银杏
一花一叶一世界,一草一木一流年;
绿肥红瘦有故事,柳宠桃迷皆传说。
这里是植物传说,
本期由主播AK为您分享:
作者:郡主
主播:A K
编辑:郡主
不死不灭,永葆青春,这曾是无数生灵渴望的境界。中国历史上,从来不乏狂热追求长生的帝王。著名的有:
秦始皇派徐福五百童男童女东渡仙岛求取仙药(有一种野史说正是这些人后来成了东瀛日本国的祖上);
崇尚歧黄之术的唐高宗李治也曾经让搞出《推背图》的袁天罡为他修炼仙丹;
明神宗朱翊钧,就是10岁就冲龄践祚,还在大学士张居正辅佐下开创了万历盛世的那位,也曾拜倒在羽化登仙的石榴裙下,终日闭关修炼。
长生,于人类而言,是一个谜之美丽的幻境。
那么长生不老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
《来自星星的你》里面都教授有一段自白“第一次有了相爱的人,一想到要离开她的身边,现在真是孤单,就好像这个宇宙只剩下我自己似的!”
《最后的巫师猎人》里也有这样一个男主角,女巫给他下的魔咒是永生,他会永远记得妻儿死去的痛苦,忘不掉,也死不了,最后只有求女巫赐予一死解脱。
仅仅是活了几百年而已,已经如此孑然孤独。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棵树,它已经活了两亿年。
它生于地球进化史上的中生代晚石炭世,到了侏罗纪时期,它和史上最拉风的巨型爬行动物恐龙成为亲密伙伴:
翼龙曾在它的树冠下栖息,鳗龙曾把它金色叶片当做盘中餐,三角龙曾踩在它落地的白果上……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场地质变迁,这些庞然大物伙伴全部灭绝了。
哺乳动物和鸟类开始在它们中间窜动,灵长类动物一点点进化成了统治地球的人类……
它迎来日出送走晚霞,曾沐浴在早白垩世温煦的阳光中达到极盛,也曾在第四纪冰川中濒临灭绝。它们从历史的长河中坚强成活,看着同伴在物竞天择中兴盛和衰颓。
它昂然成了全球最老的孑遗植物,成了世界第一活化石。
它就是银杏类植物。
按照当前流行的“界门纲目科属种”五界分类系统,单子叶植物纲有约59,300个物种,双子叶植物纲有199350个物种,但银杏纲只剩了银杏自己。
长生是多么孤独,无敌是多么寂寞,恐怕没有谁比银杏更懂。
因为它的一生那么漫长,一切都显得不疾不徐,自然条件下,银杏生长缓慢。
与“桃三杏四梨五年”形成鲜明对比,银杏从栽种到结果要二十年,因此又被叫做“公孙树”,也就是说,爷爷种树孙子才得食其果。
小的时候,我家老院子里有一棵爸爸手植的银杏,我喜欢它金灿灿的秋色叶,夹在书里像是可以随时倒带的时光机,也偶尔因为玩弄它成熟的白果而皮肤瘙痒痛苦不已。
后来大伯身体有恙,银杏叶便都拿去泡了茶。
银杏泡茶很讲究。
要在早晨8-10点采摘新鲜叶片,在300度左右的锅内翻炒至黑绿色,杀青后的叶片晾干用手握成团,轻搓成长条状后还要二次杀青,再用文火反复翻炒,最后才能冷却做茶饮。
中医认为可以敛肺平喘,活血化瘀,现代西方医学也认为可以治疗冠心病、心绞痛、高血脂。
银杏的果实,其实是它的种子。成熟的白果外面有包含水分的果肉,带上皮手套轻轻一捏里面的白果就出来了。
洗干净以后拿到太阳底下晾干,就成了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去壳、去软膜,去绿心。
生吃脆脆的、甜甜的,但营养家建议要熟食,白果可以炒肉、煲汤、做糕点。
吃货的世界里,银杏全鸭、蜜汁白果、白果干酪等新鲜吃法层出不穷。
银杏是雌雄异株的,这里有个有趣的故事。
京西古刹潭柘寺里面有一棵古银杏,相传是辽代所植,清朝乾隆皇帝还曾经御封它为“帝王树”,还封了西侧对称的一棵为“配王树”,期待着“喜结连理”后能果实累累。
可惜这鸳鸯配却是错点了,两株都是雄株,任凭帝王再怎么金口御封,还是让乾隆皇帝失望了,一个果子也没有结出来。
讲到这里,说说银杏的花。
球花,簇生于短枝顶部,与叶同放。
雄球花柔荑花序状,具多数雄蕊,柔荑花序就是像毛毛虫那样的花序。下面是图。
雌球花有长梗,梗端分两叉,各有一个盘状珠座,看下图,还是很可爱的不是吗?
传说这就是观世音菩萨念经时的佛珠。这是流传于“银杏之乡”泰兴的古老传说。
一天,这个男耕女织安详和谐的村落里,来了一只可恶的蝙蝠精,妖魔到处肆虐作怪,闹得民不聊生。观世音菩萨为普度众生,将自己的佛珠一棵降下凡尘,化为银杏树上的那盘珠座。
佛珠委身的这株银杏受到一个男孩的悉心照料,得以落地生根长成参天大树,人们靠她的叶子和果子战胜了疾病,驱逐了妖魔。
后来,那男孩子爱上了这棵银杏,自己也化成了一棵雄银杏,实现了长相厮守。
现代分子生物学暂时没有支持植物具有情感的论据,作为熟读达尔文《物种起源》、深信孟德尔遗传定律的园林人,我也深深明白,银杏的雌雄异株是为了防止自花授粉,以减少不良突变,适应那沧海桑田的自然环境条件巨变。
可是,当我用心去体会那两亿年的孤独时,我总会想起不知哪位名家的一句话:不要害怕孤独,孤独的时候,你会生出很多个自我。
这时候,一个完全脱离理性的想法就会跳出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孤独者的习惯,难道不会是银杏为了抗拒亿万年的孤独生存,才将自己分出了彼此,形成了雌雄吗?
海德格尔说,生存是在深渊的孤独里。
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有一本巨著《百年孤独》,讲的是一个家族一百年间七代人融进骨子里的孤独,我相信全世界读过它的人无不被它震撼——唯有孤独能成就伟大——一百年的孤独,成就一个传奇。
银杏那长达亿年的孤独呢?
它成就的,是一个图腾。
虽然我国没有公开选拔国树,但我想银杏,是中华民族儿女共同的崇拜。
作为中国特有的孑遗树种,千百年来中国人对银杏树情有独钟。
我们把不蔓不植、伟岸挺拔的银杏种在宅院、祠堂、文庙、园林、道路,也种在了我们心中的朝圣之地。
安徽省临泉县沈子国故址有一株唐代银杏,当地人视为神树进行崇奉,每逢重大节庆烧香许愿者络绎不绝;
河南信阳有两株唐代开国功臣尉迟恭栽植的银杏树,当地人为它们修建了白果庙。
清朝王士祯《池北偶谈》中记述了两则这样的神事:
朝廷要砍伐一株百年银杏制造战舰,结果工人施刀锯后,木纹理中竟然是观音大士像,众人吓了半死,赶紧供奉到了寺庙里;
康熙年间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砍银杏造船,结果树流献血,吓得砍树者“惊悸得疾,旬日卒”。
还有甚者,民间流传日本侵华时期,想砍银杏,看到树流血吓得仓皇逃走。
可见中国人已经把银杏看成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树。
在中国5000年以上的银杏树有12棵,包括扬州、成都在内30多个城市把银杏作为市树。
《本草纲目》《花镜》《和汉药考》记载了银杏各种各样的功效。
佛教、道教无不把银杏奉为圣树、仙树、神树、佛树,中国风水学里,也把银杏树当做是风水树加以崇拜。
民间关于银杏树救死扶伤、福泽万民的传说更是不计其数,其中安徽歙县就有当地一棵古银杏曾经救助吃了败仗的朱元璋,后被封为护驾将军的栩栩如生的故事。
河南豫东地区人们把白果树视为图腾早已由来已久。当地神话中,白果就是伏羲。女娲食用的圣果。(是不是有点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意思)
人们尊称它为“白果爷”,把创世神话、治洪神话和银杏联系起来,白果树作为人族伏羲夏娃的替身,在人间享受后人虔诚的香火。
文章就要结尾了,银杏的孤独和图腾的崇拜,却将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