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往事|蹦高高的蛋蛋,圪蹴累了,就起身站站
关于老范的事我都是听来的,东边听一点,西边听一点,那是我十七八岁暑假最乐于做的事情。每天放下碗,一擦嘴抬起屁股,便开始四处晃悠,也没什么目的地,顺着马路走,有谁在院子里招呼我,我就不客气的进去。
那些年,村里的煤矿很挣钱,几乎没人外出,可这村里再好毕竟留不住年轻的心,心情燥热的年轻人,总想着出去见见世面,哪怕只是出去逛逛也好,那些年没有旅游这么时髦的词,出门旅游一概叫闲逛,逛,就是很狂妄的走,不管二三的走,有一种骄傲在里面,村里刚下班的矿长,手里提着大哥大,故意很大声的讲话,识趣的哈巴狗抬起头问他,红喜,你这是去哪啊?
红喜掏出一根烟,递给问话的人,砸吧砸吧嘴说,哎呀,那也不去,逛哩。
哈巴狗继续谄媚着,呀,走吧,去我家喝茶。红喜摆摆手,不啦,我还得去后头跑一圈。
哈巴狗也不再说话,村里人都知道后头就是后头,后头是哪也没人关心,就像我问老范,老范你去哪呀?老范抬起头,看看我说,我去前头。我也不再问他。反正村里就是那么大,不是前头就后头,要是碰上老实人,你问他去哪呀?他想想,我就在这站站。
闹得人怪不好意思,这没头没尾的不街不巷的,有球什么站头,这都是我的看法罢了,我不喜欢站在空地上,是因为我害怕跟人说话,可有些人不怕,老范的儿子蛋蛋,就不怕,他喜欢在这路中间站着,他也不抽烟,也不喝酒,每天就在那站着,站累了,就圪蹴着,圪蹴累了,他再站站,从天亮站到天黑,从短袖站到棉袄,反正也没人问他为啥站着,日子长了,人就当他是个电线杆子。
那些年正是村里煤矿最好的时候,村子里四处都是外地人,四川的河南的山东的,还有浙江的,偶尔也能听见两嘴说赵本山一样声音的东北人,村人院里有闲房子的都住满了外地人,记忆中那是最热闹的时代。洪洞卖菜的小夫妻,每天一趟,雷打不动的出现学校后面的路上,那是个开阔的空地,小夫妻都不用叫卖,他们的三轮刚停下来,就有人围上去,村里人靠着煤矿上班,手里都不算紧张,男人在矿上出力,总得吃点好的,矿上那些年也开始发现金,在家里做饭的妇女手里不缺钱,舔着唾沫嘎嘎新的现金一张张流进了洪洞小贩的手里。
小贩两口子起早贪黑的操劳,就是不见瘦,两人胖乎乎的,总是挂着笑,不忙的时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男人说:你说这狗日的,每天站在着是干啥呢?他不是要抢咱们的钱吧。
女人说:你理球他呢,让他抢他也不敢抢,你看他那窝囊样,他知道十块五块哪个大么?
两人说完看看蛋蛋,蛋蛋扭转身,不理他们。
他俩数数钱,男人:今天没昨天好。昨天没人赊账,今天赊账的不少。
女人:你害怕啥,煤矿不是在整合么,过几天他们就有钱了。
蛋蛋扭转身,看看小贩的胖媳妇,再扭转身脸上没有表情,胖媳妇看看蛋蛋,低着头问他男人。
胖媳妇:你说,这人他有过女人么?
小贩:问你妈逼的是个啥,他没有过女人怎么?有过女人怎么?操你的自己的心吧。
你一看到这个狗东西,就话多,老子跟你说,明天三轮再往后听点,别停这了。
胖媳妇不再说话,蛋蛋扭转身,在地下蹦高高。
天色暗了下来,三轮发动着一股黑烟,从蛋蛋身边开过,蛋蛋摸摸手,在原地蹦几下,他准备回家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