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后的和平缔造 1 ：威尔逊和他的“十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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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逊的“十四条”

美国1917年4月6日宣布对德作战，1918年1月8日，威尔逊总统在对国会所发表的著名演说中提出十四点，认为这是促进世界和平的'唯一'可行的计划。主要内容是:

(1)签订公开和约，杜绝秘密外交;

(2)平时和战时海上航行绝对自由;

(3)取消一切经济壁垒，建立贸易平等条件;

(4)裁减军备到同国内安全相一致的最低点;

(5)公正处理殖民地问题，在决定一切有关主权问题时，应兼顾当地居民的利益和殖民政府之正当要求;

(6)外国军队撤出俄国，并保证俄国独立决定其政治发展和国家政策，欢迎它在自己选择的制度下,进入自由国家的社会;

(7)德军撤出比利时,并恢复其主权;

(8)德军撤出法国，阿尔萨斯和洛林归还法国;

(9)根据民族分布情况，调整意大利疆界;

(10)允许奥匈帝国境内各民族自治;

(11)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门的内哥罗的领土予以恢复;

(12)承认奥斯曼帝国内的土耳其部分有稳固的主权，但土耳其统治的其他民族有在'自治'的基础上不受干扰的发展机会，达达尼尔海峡在国际保证下永远开放为自由航道;

(13)重建独立的拥有出海口的波兰，以国际条约保证其政治经济独立和领土完整;

(14)根据旨在国家不分大小、相互保证政治独立和领土完整的特别盟约，设立国际联盟。

威尔逊特别强调：“任何地方有理性和道德责任感的人民，都可以选出独立自主的政府……我们认为，所有人都有权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这就是美国的原则”。威尔逊还因为这个十四条，获得了1919年诺贝尔和平奖。

威尔逊表示势力均衡从来就不是保持和平的可靠方法。欧洲不能再有什么秘密外交。互相算计、草率承诺、盲目结盟等这类事情只会再次挑起战争。和解绝不能给战争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不能有报复，不能有不公正的要求，也不能让战败国向战胜国缴纳巨额罚金，也就是赔款。

威尔逊愿景的核心内容是，建立一个国际联盟，提供集体安全保障。要像运行良好的公民社会一样，由政府、法律、法庭以及警察保障安全。他设想国联将成立一个理事会，由这个理事会来“插手”有纠纷的事务。

什么是民族自决

当威尔逊在1918年12月抵达法国的时候，他提出的“十四点计划”振奋人心，点燃了全世界的希望之火，尤其是“自决”这个开创性的概念。

然而，威尔逊十四条带给欧洲的所有理念中，“自决”这个概念在当时是最具争议、最模糊的一个，直到今天也是如此。巴黎和会期间，维也纳的美国使团团长反复向巴黎和华盛顿发电，要求解释这个词的含义，可是没得到过一次回复。威尔逊的“民族自决”的确激励了世界上的各个民族，但是威尔逊的意思只是要拓展民主自治吗？——有时候的确像这样。他真的想让随便什么人群都可以自称民族，然后拥有自己的国家吗？

如此，什么叫民族自决呢？就是各民族自己拿主意，想独立就独立。然而，实际中却很难操作。比如塞尔维亚要求独立，这个得支持。那爱尔兰也要从英国独立出去，这个怎么办？威尔逊说爱尔兰是英国内政，我们不干涉……你说这让爱尔兰人怎么服气？

起初威尔逊并不想分裂那些大的多民族帝国，例如奥匈帝国或俄国。在1918年2月，他曾告诉国会，“界限清楚的”民族愿望应当被满足，不过不能“出现新的或陈年往事中的对抗与不和，不然就有可能很快打破欧洲的和平，继而影响世界的和平”。

这又引发了一连串新的问题。什么叫“界限清楚的”民族特征？波兰人（这个很明显）？那么乌克兰人呢？斯洛伐克人呢？还有那些细分出来的人呢？例如乌克兰天主教徒，或者波兰新教徒？这么分下去没有个头儿，尤其是在中欧，那里的历史让宗教、语言以及文化成了一锅大杂烩。那里大概有一半的人口有好几种少数民族身份。如果民族与民族之间都没有明晰的界限，那又怎么能决定该把哪些人分在哪个国家呢？一个方案是把问题留给专家解决，让他们去研究历史，搜集统计数据，咨询当地人。另一个方案明显更为本地化，那就是让当地人公决，不记名投票，由某个国际组织监督。威尔逊自己似乎并不认为自决就代表公决，但到了1918年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接下来的问题是，谁可以投票呢？只允许男性，还是女性也可以？只有居民可以，还是只要是在争议地区出生的人都可以？

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蓝辛也抱怨说：“总统在说自决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个什么单位？人种，地区，还是团体……，我担心千万条生命会因此葬送。但理想主义者无视这种危险，等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太迟了。”

1919年年末，威尔逊对国会说：“当我用这种表达方式[‘所有民族都有权自决’]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有如此多的民族会接连不断地找上我们。”

“少数民族”的难题

一战后，德意志、俄国、奥匈和奥斯曼四大帝国全部消失，欧洲大陆不再有帝国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新的民族国家：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匈牙利、希腊、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一共产生了3000万所谓的少数民族。

可是，就以奥匈帝国为例。以前在帝国内，各民族是和平共处的。不管你是什么民族，大家都是帝国的子民。但是现在不搞帝国了，改民族国家了。那么逻辑上，一个民族国家应该只有一个民族才对。因为民族国家的建国基础就是民族的单一性。

如此一来，民族国家中的少数民族，日子就很难过了。比如一战结束后，土耳其只被允许拥有不超过五万的军队。这让希腊起了觊觎之心。在得到英法的同意后，希腊大举进攻土耳其，打算吞并小亚细亚。却没料到，被凯末尔率领的土尔其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获胜的土军在士麦那，也就是今天的伊兹密尔对希腊族居民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屠杀了将近十万人。希腊随即对国内的穆斯林也是大开杀戒。后来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双方开始交换居民。被遣返的希腊人多达130万人，其中有70万在路途中悲惨地死去。

而且宗教和民族问题混杂。比如一战后南斯拉夫独立，对波斯尼亚穆斯林是啥态度呢？塞尔维亚政府官员说：“塞尔维亚军队可以给波斯尼亚穆斯林24小时，48小时也行，让他们皈依东正教。那些不改信仰的就杀掉，我们以前就这么干过。”这个算宗教问题还是民族问题？

因为战胜国多吃多占，所以各国的少数民族大多是战争中的敌对一方。所以对少数民族的迫害不光发生在希腊和土耳其，也发生在波兰、南斯拉夫、罗马尼亚等多个国家。这些暴力导致的大量积怨，为二战的血腥与残暴埋下了种子。

比如苏德台地区的居民大多数都是说德语的，按民族自决的原则应该划归德国，可是捷克以各种理由拿走了。波兰和意大利也咬了德国一大口。这么着，德国失去了领土的1/8，1300万说德语的人口划到了德国和奥地利之外，成了在外国受尽欺负的“少数民族”，这直接为日后希特勒的崛起埋下了种子。

基辛格就认为，威尔逊提的这个“民族自决”很不理性，给欧洲带来了巨大的动荡和灾难。原因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