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轻叩我窗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当我路过那个拐角，都有一片树叶轻叩我的车窗。
过了这个拐角，再转个弯就进入小区了。小区的外围是高墙下的花木林立，总有各种各样的花儿，春秋秋冬次第开放，风采夺目。每每会被五彩斑斓的接力赛吸引，不曾留意那里的树木。模糊中，那里现在是大片的绿意衬托。
几年前，当我们的小区刚刚落脚在这里时，那还是一圈砂石裸露的土地，稀疏的行道树看似艰难地在这里落土。路过的人不禁为它们的命运捏一把汗，究竟能不能存活还是未知数。那时，小区对面还是大面的荒芜，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那些绿化的树木不知道换了几批了，陆陆续续死去，补上，再死去，再补上。现在的花木繁茂大概是几代共存的结果。它们的几经迭代，像极了小区内的商圈生态。七八年内，那些小铺子、大超市，陆陆续续倒闭或搬走，又不断有新的补充上来。
活得最久的大概是一个叫“鸿福面馆”的小馆，我依稀还记得大宝小的时候，我去吃面，老板娘帮着我抱着大宝在外面哄着，我趁机多吃几口饭的情景，还记得怀着二宝的时候，喜欢去吃他家的辣椒酱。现在大宝和二宝都已经上学了。
他们家前不久，但也不确信是多久，大概一年，半年？它们也无声无息地关掉了。在小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就算在经常走过的地方，突然换了一家店，惊讶的同时也不足为奇了。
那家面馆不是那里的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很快又更替了其他的小商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很快对这里的印象，会被新的印象替代。再过段时间，我们可能也不会记得这家店的名字。可能在某个邻居不经意提起时，唔，好像有这么回事！
谁也不会去留意小区周围的绿化带更替了哪些物种，就像谁也不会去留意商圈的小铺子什么时候可能面临倒闭，但人们或许会清晰地记得最初的样子，那一批看似羸弱而又坚韧的小树，在那努力扎根的情形。它们，都曾努力生长过。
下次散步的时候，或许我该仔细观察一下，是何种树木在向我发起问候。以我学生物出身的敏感性，我能判断几次飘落在车前挡风玻璃的树叶，不敢保证是出自同一棵树，但它们是同一个物种。
然而，每一片树叶仍是独一无二的，与每一片树叶的偶遇也是独一无二的。上次的那片，它随着风儿在车前缱绻，几次以为它已经飞走了。停好车后，暮然回首，发现它还在，静静地躺在雨刷那里。我轻轻地拈起它，像拾起风儿飘落的衣裳，看得出它是经历了一个生命轮回的树叶，浑身金黄剔透，有一个不规则的缺角。它也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树叶，它的同伴们零零落落散在马路上，随着路过的车子带来的旋风，会刮起一阵新的忽旋低舞。这枚树叶不知何时被我丢弃了。
今天的清晨，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我的车窗，我微微眯起眼睛，以适应这明亮的光线，并尽力不使视线受到阻碍。飒飒的风从侧面吹来，一片树叶乘风起舞，在窗前利落地转了个身，和玻璃轻轻碰撞后，又飞身离去。这是一次问候，还是一次告别？是冬日的告别，还是春天的致意？
和一片树叶的邂逅，和一个人在茫茫人海的相遇，许许多多的擦肩而过，最后都成了就此别过。多多少少生出一些别离的伤感来。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好好地遇见的同时，又珍重地道别。你好，叶子！再见，叶子！愿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有它独特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