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南亭联话（5）

■《南亭联话》三卷，选自《南亭四话·庄谐联话》，作者李宝嘉，字伯元，号南亭亭长，江苏武进人，出生于1867年(清同治六年)，卒于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擅长诗赋和制艺，也工篆刻。

资料来源于网络，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仅为阅读方便作简单排版，未重新点校，如有讹误请自行查辨。

贡谀犯忌　

翁常熟松禅，致仕家居，值初度，有年家子某，集宋诗为联献之曰：

山中宰相无官府；

天上神仙有子孙。

极力贡谀，适触忌讳。缘松禅坐党康梁遭贬，罢相之谕，有“交官管束”云云。知颂扬体亦不易作也。某放诞能文，为松禅所识拔，至是贺客毕集，某亦冠带至。席间命撤某联，自书一联补之，其语为：

避贤初罢相；

乐圣且衔杯。

瑟歌之屏，意在言外矣。

曲园联　

曲园先生俞樾，或谓其少年绝钝。读书家塾，一日于几上得红丸吞之，聪明顿启，记诵如流。其地故多狐，盖以内丹相饷也。按此事邻于怪诞，未敢据为定论。先生任学政，署内供狐神，先生不之礼。命题时，恍惚有人把其腕，如“王速出令反”、“国家将亡必有妖”。某御史以为不敬，列入弹章。先生以是被议归吴，僦居马医科。先生始成于狐，而卒败于狐，亦可见狐之非好相识矣。先生与彭刚直联儿女姻亲，刚直数过其居，叹为洞天福地。曾文正与先生善，见先生著《群经平议》，积之盈尺。文正尝谓人曰：“李少荃是拼命做官，俞荫甫是拼命著书。”荫甫，先生字也。先生孙陛云，戊戌科以第三人入选，先生闻报，撰一联榜其室，自鸣得意。其句云：

叹老夫毕世居稽，藏书数万卷，读书数千卷，著书数百卷；

喜小孙连番徼倖，院试第一人，省试第二人，廷试第三人。

先生嫉夷务，尝作一篇名《迂议》，其中辟铁路之谬，有云：“今不求可战之兵，而但为之开一行兵之路，亦何益之有哉。”通幅云云，皆类此。

熊成基联　

甘泉某生语余，安庆叛首熊成基少时与某同塾，嗜读《项羽传》，以为适如己意。又患苦举子业，塾师微加呵斥，即取石砚遥掷。既成年，随估舶诣沪，得纵览邹、章所著书，遂蓄异志。所居张一楹联，其兄成模碎而投之于火。未几又复悬挂如初。顾措辞险怪，某生亦以为言，熊卒不听。联为：

心嗤哙等宜屠狗；

胸有干将嗜杀人。

云云。盖熊得意作也。或比之章惇，熊作色曰：“章惇小儿，独勿黄巢我乎！”

天津李文忠祠联　

天津建立李文忠公专祠，直督袁宫保撰有一联曰：

受知蚤岁，代将中年，一生低首拜汾阳，敢诩临淮壁垒；

世变方殷，斯人不作，万古大名配诸葛，长留丞相祠堂。

署运司陆嘉谷、津海关道梁敦彦、天津道王仁宝，公制一联曰：

纵四千年史家未有之奇，手挽狂澜，一木巍然支大厦；

是三十载相节久临之地，神依故土，九霄恍若降灵旗。

署东抚杨士骧联曰：

曾陪丞相后车，暂筹笔不才，获睹日月重扶之烈；

又见神州大陆，创崇祠以报，足增云霄万古之光。

直隶提督马玉昆联曰：

受知阅四十年，御侮列门墙，我是淮军子弟；

余威震九万里，大名垂宇宙，人怀丞相祠堂。

天津府凌福彭联曰：

整顿乾坤几时了；

不废江河万古流。

士民公联曰：

德莫能名，海无波，边无尘，思我公筹笔三十年，茇憩甘棠，居人知护将军树；

神如不死，云为车，风为马，看是邦焚香亿万户，流连古柏，重译来瞻丞相祠。

上海李文忠祠联　

上海建立李文忠专祠，落成之后，阳湖吕蛰庵中翰代盛杏荪宫保撰一联云：

手奠东南几行省，百战功高，惟兹海国一隅，是萧相关中，寇恂河内；

身系安危数十年，千秋庙食，试写丰碑万遍，记裴公入蔡，元凯平吴。

挽林文忠联

道光辛丑，侯官林文忠公奉命至镇海军营。比遣戍新疆，居恒常诵“苟得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二语不置，其忠义之忱可想见矣。后公以云贵总督引疾家居，咸丰初元奉诏起讨粤贼，海内欣望，而公卒于途次。文宗震悼，御制挽联以赐之云：

答君恩清慎忠勤，数十年尽瘁不遑，解组归来，犹自心存家国；

殚臣力崎岖险阻，六千里出师未捷，骑箕化去，空教泪洒英雄。

挽叶铭琛联　

叶铭琛初为粤抚，英人思入城游历，叶与总督徐广缙坚持不允。以是遂邀恩赏，叶封一等男爵，徐封一等子爵，可云奇遇。某年叶升总督，英人入寇，挟之而去，渡海讽其自尽，叶茫然也。既至伦敦，阅二年而卒。英人以铁舰舁送其丧。此铁舰遂为中国出资购去，即伏波轮船是也。京卿陈兰甫挽以一联云：

公论在人间，只缘十载深恩，难禁涕泪；

灵魂归海外，想见一场遗愤，化作波涛。

江西华樵云亦挽以一联云：

身依十载春风，不堪回首；

目断万重沧海，何处招魂。

措词较为得体。

挽叶顾之联　

叶顾之观察廷眷，以军功起家，宰上海时，政声卓著。甲申法越之役，和议告成，奉命副邓铁香鸿胪承修，驰赴云南，与法人画定滇越边界。事竣，感恶瘴，卒于途。香山张惠霖挽以联云：

柱建马将军，本期界限西戎，回纥吐蕃齐奉命；

笔投班定远，太息箕骑南诏，蛮烟瘴雨怎招魂。

挽李太夫人联　

又有代友挽李筱荃制军瀚章之太夫人联。时筱荃制军督两湖，太夫人终于节署。少荃爵相，方为北洋大臣时也。联曰：

有令子为周室负扆之臣，聚天宠一门，八座起居承爱日；

维武昌是陶母安舆所莅，怅春晖三月，满城瞻望失慈云。

挽曾惠敏联　

曾惠敏公纪泽既薨，庆郡王挽以联云：

共事几何年，运筹未蒇全功，身到泉台难瞑目；

积劳非一日，持节永垂伟绩，耗传海国共伤情。

廖仲山侍郎云：

自使星照耀，只手回澜，此盘盘柱石名臣，方将八表弥纶，上佐中兴丞相业；

顾环海苍茫，忧心画策，乃日日簿书参会，何意一旬睽隔，遽闻天语悼忠魂。

李筱荃广督云：

师门相业，常在九州，惟公西使归槎，独恢张海外功名，从此通侯尊博望；

京国朋交，又弱一个，自我南行持节，正萦绕日边魂梦，忍听哀些赋长沙。

陈六舟府尹云：

我稽故实，奉三朝元老为阁师，民到于今，舆诵长怀先太傅；

君抱奇才，以四姓小侯使绝域，忧犹未弭，羌情又失后将军。

张樵野太仆云：

张旃已拓威棱，即今仰屋筹边，擘画总关天下计；

辟谷竟成恶谶，此后质疑问难，呕心谁是过来人。

挽张文达联　

许苓西观察汇集追悼张文达公祭文挽联成一小册，昨承见贻，录其尤工者数则于下：

昭代数名臣，先后人才六文达；

一篇读遗疏，古今痛哭两长沙。

梁木遽摧残，岂徒吾党青年，一恸同声为国惜；

谤书无价值，就论学章邮政，两遭弹语负公多。

教育有人偿我愿；

邮传无路促公归。

公今未死，不过代民族往诉帝阍，苍苍者如鉴血诚，方将左设铎、右悬鞀，唤醒众生，虽在九原开口笑；

臣本无知，最恫任神州沦为鬼国，莽莽然谁非胞与，纵使石镌名、铜铸像，兴言遗恨，何曾一事满心来。

李仲约联　

李仲约学士文田，词章富瞻，冠于时彦，所撰联语，当世称之。为录数联于后。挽吴碧山军门云：

遗疏尚淋漓，故老遽传虚甲帐；

忠魂休怅望，汉家终不弃珠崖。

挽潘槐史郎中云：

斯人未免有情，叹文山声伎，逸少管弦，同谁细语谈心，欲为王郎歌斫地；

到死何能不疾，任宋玉微辞，东坡绮语，此后莫须犁舌，定知灵运早生天。

题李氏门联集句云：

仙李蟠桃大；

诗家秀句传。

题潘氏红芳馆集句云：

新诗不厌百回读；

灵境何如六月寒。

父挽子联　

王壮武与曾文正俱起自田间，创办团练，厥功卓著。后与曾文正大相龃龉，彼此遂如水火。未几以积劳病故，其父挽之曰：

不死于贼，必死于小人，今而后吾知免矣；

虽尽其才，未尽其大志，已焉哉天实为之。

“小人”指曾文正也。措语颇为沉痛。

挽唐薇卿联　

当唐薇卿中丞署理台湾抚篆时，七次电争割地，台人拥唐暂主民权。时有所聘志局纂修闽中郑辛樊孝廉贻书中丞，略谓谋人军国，败必殉之。书未达而中丞已出险。兹孝廉闻其死，特寄联以挽之云：

死惜九年迟，回头总统虚名，中史顿开民主局；

论难千载定，放眼台湾义举，后人谁继我公贤。

保越大名垂，日记一编，战绩早教敌胆落；

割台遗恨在，谏书七上，孤忠惟有帝心知。

是二千年亚洲英雄，未许后人论成败；

为四百兆国民恸哭，岂徒知己感生平。

抚全台肇绩三宣，戎马书生，早岁威名驰绝域；

处江湖不忘魏阙，攀鳞行在，千秋魂梦泣灵均。

挽李兴锐联　

李忠直公兴锐督两江甫逾月，薨于位。易箦前一日，犹手稿电约各省疆吏力争赔款金镑一事。前此惟上海道袁观察树勋争之尤力，与李公同情。故袁挽李公联云：

抗疏为输金，同志苍茫，垂死荩臣留憾事；

瓣香在求阙，定评清鲠，一生亮节是完人。

李公不与求阙斋弟子之列，而毕生师事湘乡。李文忠尝云：勉老实无愧“清鲠”二字。闻此联系阳湖吕蛰庵舍人所作也。

挽文芸阁　

文芸阁学士廷式，于今年八月殁于萍乡珂里，其公子甫旋沪设奠于寿圣庵。杨杏城京卿士奇挽以联云：

凌云献八斗才，东观校雠，谁教憎命文章，翻为海外乘槎客；

乘风破万里浪，南州冠冕，并惜明时鼓吹，剩有人间折桂词。

王子展观察存善，亦挽以联云：

追思往事，感不绝于予心，同学少年，北邙过半，曹子桓有言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历溯生平，士固憎兹多口，文章千古，东海流传，韩昌黎所谓动而得谤，名亦随之。

严又陵联　

故前直隶补用道王菀生观察，某日在浙江会馆开吊，严又陵观察挽以一联云：

兰以香而焚，膏以明而竭，同彼龚生，天年竟夭；

有拔使起之，孰挤使之止，嗟吾子敬，人琴俱亡。

挽叶祖珪联　

某观察有挽叶桐侯军门祖珪一联云：

落花时节正逢君，比屋言欢，最难忘故人鸡黍；

大树飘零今殆尽，登楼蒿目，问谁平亚海风涛。

足当“倜傥”二字。

挽裕朗西　

裕朗西太仆今年僦居海上，前以微疴遽卒，闻者惜之。沈凤楼观察挽以联云：

一封轺传，两赋皇华，大海回澜，谁谓乃公非健者；

卅载故交，崇朝永诀，暗风吹雨，我为天下哭斯人。

可谓情词双绝。

未/名/联/社

与 君 相 惜 未 名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