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顺 风 车

顺 风 车

橘 子

　　三伏天儿，一阵雷雨过后非但没带来凉爽，反而像刚掀开盖的开水锅一样，热气腾腾地从地面向上冒，知了嘶哑着嗓子叫，快要被热汽蒸熟了。

　　亚楠在路边等车，她要去省城办事。站在一棵法国梧桐的树荫底下，亚楠感到马路上的热浪翻滚而来，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顺着马路向远处看，悬浮在路面上的热汽，明晃晃，油亮亮，那些行驶的车辆如同海上漂浮的小船，忽悠忽悠地晃动着，莫非这就是海市蜃楼的奇观!没有一丝风，梧桐树的叶子纹丝不动，像风景画中的背景一样沉默。亚楠一伸胳膊掐下一片梧桐叶，呼哒呼哒地扇着风。才等了十分钟，身上的汗珠像蚂蚁爬行一样又酥又痒又难受。

　　一辆白色越野车驶过她身旁时放慢了速度，停在了她跟前，在一扇摇下来的车窗玻璃里探出一个脑袋:“美女去哪里?顺路捎着你吧!”，响亮的带着点俏皮的声音从一个黑脸膛的男人嘴里传出来。亚楠看了眼司机，情急之中刚想有点动心，随即又皱了下眉头，心里打着鼓:坐这种黑车太不安全了，价钱贵不说，路上他们还会一个劲儿的停车拉人，或者是打电话联系人，按人头算，多拉一人多赚一人的钱嘛。不行!不能冒这险。亚楠抿着嘴很谈定地摇摇头，向车子行驶的方向摆摆手，示意让他走。谁知司机很执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上车吧，大热的天，顺路车，很方便的。车站那边修路，去省城的客车经常晚点”，司机继续劝说，就好像在执行任务一样，完不成任务誓不罢休的阵势。亚楠又看看马路上尽头，客车的影子都没有!她呼哒呼哒使劲儿地扇着树叶子，离开了树枝的叶子一会儿功夫就软踏踏的，像块破布一样，扇不出一丁点的风。但她仍然站着没动，“大姐，你别多想，我可是好人，纯粹是做好事”，亚楠又瞅了瞅司机，三十来岁，脸膛黑，反倒衬托的牙齿又白又亮，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盛满了笑意，看着不像坏人!亚楠心里想。于是她很矜持地绕到车子右侧，坐在了后排右侧座位上。车里的冷风呼地一下赶跑了热浪，亚楠深深地吸一口气。

　　一路上司机很健谈，车里放着李健的歌《贝加尔湖畔》，很美很纯的旋律。虽然亚楠心里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坐他的车，处于礼貌也不得不回应着他的侃侃而谈。“姐，咱走个近道吧，那条路我经常走，车少，红绿灯也少”，亚楠心里咯噔一下!头几天网上曝光的黑车拉客出事的视频又闪现在脑子里，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腰板，两腿并得紧紧的，拧着脖子向窗外看，车窗外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一座石头桥，一排砖红色的小洋楼，一片浓密的小树林，这些景物一一在眼前闪到了车子后面。亚楠紧张起来，她后悔没有看清车牌号，真要遇到麻烦她可以作为证据报案啊!她小心翼翼得抬起眼皮看司机头顶的反光镜，想极力捕捉司机泄露出来的真实的信息，她真怕捕捉到的是贪婪和邪恶，可巧，在反光镜里她和司机四目相对，看到的依然是雪白的牙和不深不浅的酒窝。“姐你别紧张，这路我熟”，“哦哦”，亚楠掩饰着尴尬，低下了头，就好像是她做坏事被人揭穿了一样。“姐你去省城干什么啊?”“公事，单位派我去拿份重要资料”“公事出差，要报销路费啊!哈哈!”亚楠心里一阵紧，有种被宰的不祥之感。“现在单位出差加班没有津贴，再说了这也是我份内的事，干工作是不能计较个人得失，我就是个小职员，要服从领导安排啊!”亚楠义正言辞地推理着，她想用大道理弹劾住司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包里的钱啊!“是啊!干哪行都不容易!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哈哈!”

　　亚楠很纳闷，一路上一个同行者也没有，这车堂而皇之地成了她的专车，亚楠叫苦不迭，心里一个劲儿地盘算着司机会收多少钱，80?120，150?，80好像有点少，150也太多了吧!最后她给自己定位，最多出100块儿，多一个子儿也不给。她偷偷把钱包从皮包里掏出来，把多余的钱塞在裤兜里，钱包仅留一张一百的。这些动作都是很谨慎地摸摸索索地完成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她甚至还和司机说了句玩笑话，车内气氛一团和气。

　　通过一个收费站就进省城了，“姐，你去哪里，地址告诉我”“华新区，利丰路，45号，谢谢”，司机打开导航，确定好了目的地，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写字楼门口。亚楠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问到:“多少钱?”“什么钱啊?”“我是问车费多少钱，我坐客车车票是40块钱，你们这种车多要点也可以理解，但别太黑喽!”，亚楠心思缜密地周旋着，她察言观色，使劲儿盯着司机看，就好像他脸上写着答案一样。“哈哈哈哈，姐，你弄错了，我不是黑车拉人，真的是顺路，学雷锋做好事呢!”，司机那俏皮的笑声伴着李健柔美的歌如一缕清风，拂面而来，“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

　　亚楠半张着嘴，看着车子一个漂亮的左打弯，融入进了滚滚车流中。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鲁文学》《清音书声》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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