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石山、月夜、鸟鸣声 | 郑信平 2024-08-02 06:05:29 文|郑信平 看到人家写的一篇夜晚听到鸟叫声的文章,也勾起了我的同感。于是,手痒,也试着叙叙吧。南方多丘陵,老家更是夹在山陇里。我的老家所在乡镇叫岩瑞,字面意,拆分开,很容易理解。岩就是岩石多,走进岩瑞,确实有走进贵州的那种感觉,石头山太多了;瑞就是瑞雪兆丰年,石灰岩乳白色,尤其是阳光灿烂下的石灰岩,开采过后遗留下的堂口,一片银白耀眼,远观甚是漂亮。石灰岩于当地既是经济发展的动力源(岩瑞是玉山的建材基地,工业重镇),又是风景美妙的绝佳地。山上东一株西一簇分布着的灌木杂木,点缀在耀眼瑞雪般的银白山体上,是万白一片绿丛丛,星星点灯绿意浓。隐藏于山体里的天然岩洞,是各种动物的绝妙栖息地,更是当地小孩的旅游探险地,丰富又多彩的各种钟乳石石笋石柱,无声地教导启发着每一个进洞者,让他们展开想象,驰骋于亿万年来的转瞬刹那间。回老家,必经之路的右边,就是高大连绵的石灰岩山体,近些年,没人砍柴烧火,山上植被茂密,加之有随处可起窝的坎坎洞洞,这是野猪们的理想栖身之地。在三十多年前,就是长在夹缝里、深沟中的一根荆棘条老虎刺,都会被人想尽办法地连根带枝弄回家,当柴烧。没有绿植,不要说野兔野猪,就是天上飞的鸟,也不愿意在那上落个脚,石头太尖,刮伤鸟爪划不来。可谓是死寂一片的荒芜之山。但有一种不知是什么的生物,好像挺喜欢这种荒凉之地呢,且有扎根的趋势。国庆过后,天气转凉,尤其是农历的十月份,或已近深秋,此时,气温见低,是春种的秋收季节,也是二季稻的收割之时。当此之际,红薯藤还是绿油油,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挖红薯,而田埂上的大豆,早已在半个月前的叶黄未落时,被各家勤劳的男女收割回家,扎束挂起。田埂上仅剩一两寸长的豆根,杵着尖尖刺,在等着我们小孩子的“挖豆根”呢。此时,白天秋高气爽,夜晚则是风淡云轻,微凉阵阵。深秋之月,很是皎洁明亮,伴上偶有的云彩,轻纱般抹过,透出朦胧、玉白,照在夜晚还在稻田里忙活的人们身上,模糊、光亮。 月色下的山陇,层层梯田收割稻谷后晒干的泥土,本就泛白,在月光的笼罩中,由近及远,更显乳白的神秘,衬上夜的寂静,嗝咕嗝咕嗝咕声声响的脚踩式打谷机,连绵不断,是夜里空荡乡间的生机之源,活力之地。抱稻笺累了的我,会睡在爸妈给扎好铺平的新鲜稻草上,闻着稻草甜香,看着浑圆的月亮在淡淡的云层中荡出,又荡进。看她从东边升起,在石头山上悄悄露发探脸,直至全身而露,似是出浴的美女,害羞又肤白诱人,时不时地示以半遮轻纱脸,更似出嫁之娇娘,害羞又想看欲看其已嫁之夫君——山河大地的月色之美。小孩的我,此时想的是大人们所讲的嫦娥吴刚,他们多么好,那么白亮的地方,秋天不要抱稻笺,夏天没有蚂蟥的追赶,悠闲自在,晃晃悠悠,随便荡到哪都行,山尖谷底,水面屋顶,甚至是休息的房间,也可钻缝光顾,无所不在。且身随物动,如影随形,简直是随心所欲了。说实在的,我喜欢看月亮,但直至现在,我还是看不懂月亮,因为我天文学知识缺乏,抽象思维能力差,迄今为止,何为上弦月何为下弦月,我只知道他们都似镰刀弯弯而已。影影绰绰的远山,连绵起伏,像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粉黛又深邃,无声地与几百米开外的石山呼应着。田地里忙活的人们,无心观察这月夜下的远近高低,也不去分别山们的同或不同。而作为小孩的我们,跳来跳去抱稻笺的同时,不忘观望夜色下的种种,驰长起各色的遐想与期望来,但更多的是暗夜之恐慌。那朦胧之下的远处小山坡,好像是座古坟墓,现在该不会是鬼魂们夜色狂欢之时吧?月色之夜,到底如何呢?听说鬼怕光,月光是光么?月光下有鬼么?大有蒲松龄《聊斋》的意境呢。正胡思乱想着,只听不远处的石头山上,一声接一声的“呜呜呜呜”的鸣叫声传来,拖着老长的声调,很是渗人。尤其是夜色忽明忽暗之时,旷野里,万籁俱寂,呜呜声似小孩哭泣,但仔细听又不像,似动物在嚎叫,好像也不是,牛的哞哞声羊的咩咩声还有猪等待吃食时的嚎嚎声都很熟悉,都有强大的胸腔沉闷感。而这个呜呜呜长音,声虽老长,但给人毫无底气的迫切感、短促感,倒似与公鸡打鸣喔喔喔母鸡下蛋咯咯咯类同,就是音长而已。没听过这种声音,由此心里恐慌,看啥都是魔鬼般的变了性质。白天近在几百米外的石头山,此时也在月色下,被这声声长音给改变了山色,或者山体也改变了,成了恐怖之山。 这是一种什么东西在叫呢?怎么叫的这么凄惨?“呜呜呜呜呜”,每个“呜”之后,都要拖着三五秒的长音,音声苍凉,音色单一,音调由高而低。我猜想,应该是种鸟叫声,因为在地泥上班,三班倒常走夜路的老爸告诉过我,世上没鬼。但我不知是啥东西,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鸣叫幽远不失粗犷、悲凉而又苍劲,它能打破夜的静寂,穿过空间的远山近水,透过时间的岁月悠悠,像从远古涤荡悠扬而来,却又十分的孤独、忧郁。问大人,他们也众口不一,有说野兽叫的,但立刻被其他人否定了,光秃秃的石头上,野兽吃什么,生存的前提都没有。有说布谷雕的,说这种鸟很大,张开翅膀有人伸展双臂样长,至少有二十斤,具体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反正这声音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出现,上了年纪的那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也试着循声一探究竟,但此物很机灵,人往往在几十米开外,就再也听不到其鸣叫声了。无功而返,又依旧,大家只能忆旧了。困惑多年,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南方丘陵地带特有的猫头鹰的夜鸣声,“呜呜呜”困扰了我整个童年期,乃至成长期。尤其是九十月份的秋凉之时,害怕,又期望着这声音的来临,重复着去年的心理。许多年过去了,我已中年,光秃秃的石头山,已是绿意盎然,葱翠茂密的杂木灌木,森林公园也比不了。只是,离开家乡出外求学十多年,安家虽近在百里之内,但再也没有了入秋后的月夜割稻子,再也没听过这个呜呜呜之声。我在想,山色烂漫,岁月激情,挥不去的乡愁,儿时的记忆,还有磨灭不了的乡音,尤其是这困扰我多年的呜呜声,何时能从我的脑海中涤除了去呢?我预计不到具体的时间,也没法子预计。(2021年1月5日写于荆州)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赞 (0) 相关推荐 1336片石山房是园林叠石山水的杰作 片石山房是园林叠石山水的杰作 奇峰耸翠,秀映清池 扬州何园全园分为东园.西园.园居院落.片石山房四个部分.片石山房在东园南面,自成一个院落.园居院落则被东园.西园和片石山房包围,其园内的两层串楼和复廊 ... “ 叠石为山 ” 从选石开始 在有限的空间内,堆土为山难以塑造高耸.雄奇.变化多端的假山造型,因此造园者逐渐偏重于叠石为山. 加上唐宋以后赏石.拜石.宴石的癖好成风,以供赏玩及叠山之用. 选石要领 大凡成功的假山作品无不从选石开始 ... 【随笔】劳动的快乐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今天五一国际劳动节,哪儿都是劳动光荣劳动者快乐的话语.也是,劳动节是世界上80多个国家的全国性节日.劳动神圣,劳动者光荣,劳动快乐嘛. 但劳动者快乐,这句话只能现在这么说.夏衍的<包 ... 【随笔】清纯的眼神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有两张照片,是时代楷模张桂梅的,从外表上看,对比过于鲜明,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会感觉诧异,印象十分深刻. 一张是她17岁时,穿着花衣裳,戴个时代特色的塑料黑框眼镜,长发扎在脑后,额前细碎的刘 ... 【随笔】 有无之境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有段子说飞机飞进四川盆地,就能听到麻将声,闻到麻辣火锅香,这表明这地的休闲和美食的闻名程度.确实,四川人将劳动工具的锤子和铲铲都时常挂在嘴巴,摆起龙门阵来能一整天不得休,自然是佛系的养身为 ... 【随笔】也说母爱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周末,早上,陪儿子早读,听到其背诵周敦颐的<爱莲说>,其中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啦.我手拿剪刀,修剪花盆里雨后茂盛的枝条,很惬意地 ... 【随笔】棉被的记忆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闲聊天,刚好有一个音乐老师,教琵琶的,于是话题自然就往音乐转了.偏门,大家都不懂,可胡吹海侃:或高精尖,有懂的人在场,也多往这上靠,可增加知识嘛,这是闲聊的常态.我不懂音乐,乐理知识没有, ... 【随笔】希望的终点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希望,是心里想着达到某种目的或出现某种情况,是还未发生的状态.既未发生,何来的终点一说?其实,这里所说希望的终点,就是我们常说的期望值,即根据经验判断那未来之事的程度范围.其发生的可能性. ... 【随笔】老爸的锡壶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宜居之地的上饶也有南方冬天的共性--湿冷,中国最大淡水湖鄱阳湖的微风,在夏天是凉爽,冬日里,雨后,就湿冷凌冽了.加上北方来的寒流,夹攻下的老人小孩,绝对可用"恨不得躲在卵壳里&q ... 【随笔】顿渐之牛犊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儿子初一下学期了,年后,要开学报名.早上我还在床上学习积分,他就三两下洗漱完毕,提个袋子装上寒假老师要求完成的作业,匆匆出门了,很是积 ... 【随笔】男舞孔雀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印象里,影视中,孔雀舞,都是婀娜的傣族美少女舞翩翩才对啊,怎么来个粗壮大汉手舞之足蹈之了呢?奇了怪了! 晚上睡前照例玩玩手机,看到一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