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抒情】方良/七夕情人节 / 开普饭

七夕情人节

作者：方良

“白露月下团，秋风枝上鲜。瑶台涵碧雾，琼幕生紫烟。妙会非绮节，佳期乃良年。玉壶承夜急，兰膏依晓煎。昔悲汉难越，今伤河易旋。怨咽双念断，凄别两情悬。”（南朝.萧衍）七夕源于古人星辰崇拜。夜空中的星被天文学家分为二十八组，称为“二十八宿”。二十八星宿又依东，西，南，北四方分别命名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牵牛星与织女星便属于北方玄武七宿，位于银河两侧遥遥相对。【诗经.小雅.大东】是现存文献对织女，牵牛二星最早的记录：“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诗里二星被人格化了，闪亮银河，一侧的织女每天移动七次，却织不出好的罗章；另一侧的牵牛星，也不能拉车载箱。这种人格化在【诗经】后的文学作品中不断加强，直到演化为追求自由爱情的悲剧故事。例如东汉【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到了晋代，牵牛、织女星的崇拜更加世俗化了。根据周处【风土记】记录，晋代七月七日夜，洒扫于庭，人们在空地里摆放好坐卧的器具，设酒脯时果，并在宴席上散香粉以祭祀牵牛星与织女星，认为这两个星辰将会相会。守夜的人们各自祈祷祝福，在心里默默地对牵牛，织女讲着心事。有人说如果看到银河中有奕奕正白气，有耀五色，则说明此时许愿将灵验。见者便拜，愿乞富乞寿，无子乞子。但只可求一种，不可以贪心多求。三年方可验证，据说受福佑者不在少数。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汉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唐.李商隐【辛未七夕】）蜘蛛因外形很像汉字“喜”，古人又称之为“喜子”。东晋郭璞注【尔雅.释虫】：“小蜘蛛长脚者，俗呼为喜子。”北齐刘昼【刘子新论.鄙名】亦称：“今野人昼见蟢子者，以为有喜乐之瑞。”坊间流传着“甘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的预言，可见在古人眼中，蜘蛛寓意喜事连连，好运将至。七夕喜蛛应巧，大致起于南北朝。据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记载：“七夕，妇人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黄铜）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则以为得。”到了唐代，宫廷将蜘蛛视为吉兆之虫，如若嫔妃夜里见到蜘蛛，说明皇帝将要临幸。七夕夜里，宫女们月下乞巧，并将捉来的蜘蛛放在小盒子里。到第二天早晨打开盒子，察看盒內蜘蛛结网的疏密，网密则得巧多，网稀则得巧少。这一习俗流传到民间，百姓竞相之效仿。

坊间传说七月七日天河隐没，是夜，乌鹊填河成桥渡织女，遮挡了银河的光芒。牛郎织女得以相会。农历七月，天高气爽，风高物燥，是晾晒衣物的好时节。西汉建章宫北有太液池，池西有曝衣阁，每逢七月七日，宫女们便登楼曝衣以防虫蛀。七月七日曝衣之俗，一直到唐代都非常流行，甚至出现了借曝晒之名以行炫富之实的情况。唐代诗人李贺的【七夕】写到：“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钱塘苏小小，更值一年秋”。

“踉蹡儿孙忽满庭，折荷骑竹臂春莺。巧楼后夜邀牛女，留钥今朝送化生。节物催人教老去，壶觞拜赐喜先倾。醉眠管得银河鹊，天上归来打六更。”（宋.杨万里）宋代七夕可谓是盛大的节日。七月初一开始，筹备节物的车马填塞大街小巷，到处是热情，欢腾的人群。特别是宋皇宫东南角楼附近的商业街——潘楼大街，七夕节前三天就已经不通车马，车马行到此处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到了初六，七的晚上，富贵人家会在庭院里搭起彩楼，称为“乞巧楼”。楼中摆放上摩睺罗的塑像，还有花瓜，酒炙，笔砚，针线等物。妇女儿童相聚楼中，通常小孩子作诗，妇女们望月穿针，焚香列拜，就是所谓的“乞巧”。唐朝时观察蜘蛛结网疏密的习俗一直延续下来，宋朝人为此项活动又增添了新的内容。宋人将小蜘蛛放在盒子里，待到第二天观看，如果蜘蛛结的网是正圆形，那么就意味着“得巧”，乞取智巧，追求幸福的心愿便会达成。民间还会互赠节物以酬佳节，比如红熝鸡，果食，时新果品以及杨万里诗中提到的化生（摩睺罗塑像）。七夕节是女性的节日，东京城的儿童和女子都梳妆打扮，穿戴一新。育龄妇女还有特别的祈福方式，她们为祈求生育，将蜡制的婴儿像放在水里，称为“水上浮”；或者将豆子泡在水里，以之生菜，称为“种生”。

“乞巧楼空，影娥池冷，佳节只供愁叹。丁宁休曝旧罗衣，忆素手，为予缝绽。莲粉飘红，菱丝翳碧，仰见星月空烂。亲持钿合梦中来，信天上，人间非幻。”（清.纳兰性德【鹊桥仙.七夕】）明清时，七夕承继了前朝各项节俗，如望月乞巧，喜蛛结网，吃巧果（白糖溶为糖浆后和入面粉，芝麻搅拌，放置案上擀薄，切成小方块，凉冷后将小方块折成梭形，入油炸熟），水上浮，拜织女等等。在此基础上，人们还增添了卜巧和拜魁星等活动。卜巧即投针验巧。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记载：“七月七日之午丢巧针。妇女曝盎（腹大口小的盆）水日中，顷之，水膜生面，绣针投之则浮，看水底针影。有成云物花头鸟兽影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谓乞得巧；其影粗如槌，细如丝，直如轴蜡，此拙征矣。”拜魁星，因俗传七月七日是魁星的生日。魁星在读书人心中是至高无上的神，主宰着文人应试的运气。是日拜魁星，祈求金榜题名，指日高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秦观）纤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变幻多端，天上的流星传递着相思的愁怨，遥远无垠的银河今夜我悄悄渡过。在秋风白露的七夕相会，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缱绻的柔情像流水般绵延不断，重逢的约会如梦影般缥渺虚幻，分别之时不忍去看那鹊桥路。只要两情至死不渝，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

从古诗词中品味节俗，人间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