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事天八十五岁自述(二)——菲岛沦陷三年的惨痛史实

作者:辛垦  刊名:湖北文献  卷期:第118期  出版时间:1996-01-10

关键词: 沦陷 鲍事天 自述
家人被逐出院
日军进入岷市后,一切尙在初步计划中,並无大的动作,市民的恐慌心理稍为降低,纷纷將家眷搬回安居,静待情势的新发展。我因担心妻女的安全,於四日上午赶到医院探视,我太太乃惊惶的吿诉我,日军进城后,菲人极为慌张,竟强迫她们三人搬出医院,免使日军加罪於医院。各管理人更无理取闹,將她们的简便行李抛出室外,態度横蛮。我太太吿诉他们:「我丈夫现避居何处,我们毫无联繫。我亦无处可去;而且街上车辆稀少,我们也无法僱车。」我太太正在无法抗拒而忧悒地情形下,忽然救星来临,蔡医生此时正巧来医院巡察,我太太向他求援,他极为忿怒,正式向医院交涉,谓他的病人,他负全责,绝不准任何人將他们赶走,一段有惊无险的揷曲总算结束了。太太们三人继续留在医院,暂不搬回家中。结果又有不幸的事发生。我太太因怀有身孕,飮食不进,呕吐不停,加以连日受著惊慌恐惧的压力,所以在六日发生小產,牺牲了一个胎儿。我太太年前曾小產一次。那是一个男孩,已有六个半月的生命,实在太可惜!这可说是我夫妇对抗战所作的最大牺牲。
我离开医院后,卽回到住宅察看,一切如常,尙无抢劫事件发生。过了几日,我觉得长期打扰朋友不是办法,家人久住医院亦非善策,乃將我太太等三人搬回住所,同住一处,免得彼此牵掛。
大家提心吊胆
我们全家搬回住宅,生活恢復正常。每日阅英文报,听无线电报吿新闻,闭门谢客,杜绝一切社会交往。我与爱国学校校长刘芝田係数十年老友,同住一条街,每日常作短暂晤谈,討论时事。中山日报同事吴章嶙君亦常到我家畅敍,有时做点家鄕味小吃,聊以自娱,但彼此对时局的变幻无穷,总是提心吊胆,无时不存惊惶的心態。
侨领大批被捕
时局变化日趋严重,我们如坐针毡,祇有从各友朋方面打听消息,揣测日人可能的一切动向。直到元月八日上午,中山街靑年会附近忽然集中大批日本宪兵,如临大敌,外界毫不知情。原来是日本宪兵部透过旅菲臺湾籍医生张海籐,通知抗敌会委员及各途商会负责人共四十二名全部集中靑年会,听候审讯发落。后来这批侨领均被送到菲律宾大学临时拘留所囚禁,从此开始了对岷市重要侨领讯问与侦察的过程。
最初几天,日宪管束不严,尙准各人相当自由。每日淸晨可至菲大操场散步、早操,作点暖身运动;亦许家人访问,送交日用物品,藉以安定人心。
拒絶献捐鉅款
在將近两个月拘禁之中,日军每日审问杨光泩总领事及杨启泰等人。日方最初的意思是要胁杨启泰等人及各侨领出面发动捐款美金一千余美元,赞助日军战费。他们说:「你们华侨数年来捐助重庆政府达一千余万元,亦应以相同的款数捐助日军。」杨启泰等坚决拒绝,並谓捐献乃出於侨眾之自愿解囊,他们无法强迫侨胞捐出鉅款。而且经过此次战爭,侨胞財產损失殆尽,更无力认捐。日军无法可想,亦不再坚持。
杨是一虔诚基督教徒,每日在受审之外,其余时间多潜心静养,或祈祷,或读圣经,毫不表示忧惧恐慌,以鎭定情緖,力求精神上的安慰。日人对杨非常敬重。此消息传出后,侨胞对杨氏忠贞不二,视死如归的坚忍卓绝精神,极为敬佩,人人称讚!因此更坚定了侨界靑年人对抗战的信心。
我列入黑名单
我於元月廿六日早晨前赴菲大校园拜访几位朋友,探听一下內中情形。杨启泰先生正在祈祷,不便干扰;史国銓先生未见到,祇与黄海山先生见面交谈。他当时很关切地问我:「你为何不赶快远避,还到这危险地方干什么?你的名列在黑名单內。宪兵正在查问。赶快离开,以免自投罗网!」我听到此坏消息后,立刻回家与太太商量,次日卽请吴章嶙帮忙,搬到他公司楼上暂避。该公司係一木材行,房院甚大,家眷均住在楼上。公司主人许文修君原係我在侨中任教时的学生,为人忠厚老诚,极富同情心,对国事亦热心爱护,値得敬佩!他对我们全家的来临极表欢迎。他的母亲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对我们去借居亦诚恳的接待,使我们宾至如归。於是我们在二楼住宅,与其家人同住共餐,达四个月之久。
中途岛获大胜
终日困坐危城,无所事事,我们三人每日晚餐之后,坐在楼顶天臺,一面乘凉,一面听无线电新闻报吿,分析时局大事。六月三日晚上听到美海军在中途岛大胜,歼灭敌舰多艘,大家惊喜若狂,深感战爭形势必能逐渐好转,获得最后胜利。这种信心,从未稍减。我白天有时读些旧小说,消磨时光,有时阅读日本歷史文化书籍,以求了解日本民族精神与其对外扩张势力,侵略邻邦,尤其对我国的侵略政策。
馆员全遭戕杀
日军侵菲战爭大有进展。巴达安半岛美菲联军无力抵抗日军的猛烈炮火,四月九日投降;炮臺山美军堡垒亦於五月六日放弃。美军主帅麦克亚瑟將军及菲自治政府正副总统计顺,奥斯梅那早於二月间乘潜艇赴棉兰姥岛转往澳洲,再赴美国。从此美菲的抵抗防线可说完全瓦解。日军的狰狞面目日益显露,大恐佈的残暴行为相继展开,无所顾忌。四月十五日抗敌份子九名被枪决;四月十七日下午杨光泩总领事及领馆职员八人亦被绑至华侨义山空地活埋。这些惊人的消息传出后。侨眾更加悲愤万状!接著有大批菲华人士皆以莫须有罪名遭逮捕下狱,人心惶惶,永无寧日。情形重大者人人自危,远避山林,免遭毒手。我亦计划远走高飞,但一家四口,生活无著,难定行止。
组织抗日团体
在此危急形势下,一些华侨靑年学子为爱国赤忱所激动,热血沸腾,情緖激昻,纷纷发动救亡图存,反日锄奸运动。五月上旬某日下午,一位福建省十三补训处学员蔡我圈君亲来找我,与我密谈。(蔡君与我住处的主人有亲戚关係,常来此处探访。)他请我为他做点事。我莫名其妙,问他要做何事,他说他们是由抗敌会保送回国受训的,现在回来菲岛。(当时保送考试时,我是主考人之一,所以他认识我。)现菲岛沦陷,日寇横行霸道,滥杀无辜,实在可恨!他们的同伴要组织反日团体,群起反抗,请我为他们做些计划,並予以指导。我当时吿诉他,做计划可以,但我的身份特殊不能出面为他们做事,祇能代为设计,商討进行方法。
设民族忠魂社
在双方协商之后,我起草了一份「民族忠魂社」的简章及推动组织的办法。名称定为「民族忠魂社」是因为杨总领事等馆员及抗敌会份子数日前被敌屠杀,我们组织的抗日团体应是纪念他们英烈牺牲的壮举。蔡君同意,卽由我太太將章程及办法誊写淸楚后交他。因我怕有人认出我的字跡,惹出大祸。蔡君离去后卽与其友人鄞忠听等人商量进行组织。数月后,蔡君又来见我,谓组织已成功,团员眾多,形势颇好,他又与我討论一些具体问题。我一再叮嚀他们要谨愼小心,不可轻举妄动。此组织后改名为「血干团」,开展工作。这是我初期与「血干团」的渊源。其他详情容后补述。
日军在屠杀我领馆官员时,同时將杨启泰等重要侨领先移至AZCARRAGA街大监狱,两月后,由军事法庭判定刑期,送至MUNTILUPA国家大监狱长期监禁。此时岷市华侨社会谣言纷起,传闻日军將大肆捕人,几位朋友特別送信给我,要我赶紧离开岷市,以策安全。
避居菲友人家
我与太太磋商后,於是作三迁之计,先到SINGALONG一位菲友人的住所,暂时借住,避免敌人耳目。菲友人V.GONZALEZ係一律师,原为我们的邻居,为人诚恳,时与我坐谈,討论些时事问题,彼此相投,友情不错。他的长子是一作家,战后颇负盛名,在菲大任英文教授。我们借居此地,与华人断绝来往,闭门谢客,颇为相安,有时与菲人閒谈,可从菲方探听美菲游击队活动的消息,如美军官THORPE中校在中吕宋山区袭击敌人,大有斩获。又菲军官VILLAMORE乘潜艇来菲,以大批军械接济游击队的消息,我们得悉之后,感到十分欣喜!
一九四三年起,日军对菲政策大有改变,尤其本间司令官卸职,改由黑田重德继任。他採取怀柔政策,一面准许菲政府有限度的自主权,並正式组织全民性的政党,以前任国会眾议长亚谨洛(前任女总统亚谨洛的公公)为党魁;一面准备宣佈菲国独立,成立所谓共和政府,一些假象似有开明放任的措施。
成立伪华协会
在华侨社会方面,设法利用亲日份子与甘心为虎作倀的奸徒组织伪华侨协会,粉飭太平。会长先为亲日商人吴笱来(他因推销日货曾由日政府授予奬章),祕书长是失意政客陈天放。同时与菲政府商妥,强迫华侨向移民局重行登记,领取身份证,隨时由日军宪警检查各人的身份证,以示淸白。如发现可疑份子,立卽予以扣押。华侨如欲赴外省旅行或做买卖,必须出示身份证,才能放行。我为避免麻烦,也透过关係,以「施廷宝」的化名,领取了身份证,暂时避居在近郊菲友人家,以求苟全性命。
游击队极活跃
在此风雨飘摇,兵荒马乱的形势下,侨界一些正义忠贞的靑年,誓不愿作顺民,更不甘作亡国奴,纷纷组织游击队伍及反日锄奸的武装团体,先有华侨战时血干团(係民族忠魂社改组而成,前已略作介绍)首先起义,继有华侨义勇军,华侨靑年战时特別工作总队揭竿而起,大声疾呼,號召华侨热血人士群起反抗暴日。后来又有迫击团三九九部队,华侨四八支队等抗日团体应运而生。外省大城市亦有独力组织或与菲人合力组成的反日队伍群起响应。尤其难得的是各游击队伍均印有宣传刊物,根据美国及重庆中央电臺广播的评论与消息,逐日报吿战况。这些游击部队的宣传刊物,有:血干团的「导火线」,特工的「前锋」及「中国魂」,义勇军的「大汉魂」,「义勇军」,迫击团的「扫荡报」及「迫击」半月刊,这些刊物传遍岷市,使抗日杀敌的气氛如火如荼,始终不衰。
爱国人人有责
各抗日团体的组成份子一部份是侨校教师学生,大部份是社会上工商界的靑年。他们是慷慨激昻,热血沸腾的忠贞志士。他们抱有爱国的情操,誓为救亡图存大业而牺牲的大志,所以这些抗日团体的主要任务是:
一、团结华侨爱国靑年,使大家负起救国的责任。
二、发扬侨胞敌愾同仇的精神,坚定抗战的信心?
三、积极反抗暴日及奸伪的统治。
四、破坏敌人的军事设施。
五、消除汉奸走狗的疯狂行为。
因为各抗日团体掀起了反日锄奸的热潮,日军此时眞是一日数惊,手足无措。在无法应付此局面时,只好使出绝招,收买流氓及无耻之徒为其爪牙(传说当时有所谓四大寇)四处打探消息,搜捕反日活动人士,甚至可怀疑之人亦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下狱,严刑拷打,弄得全市天昏地暗,草木皆兵。中正中学的师生郑淸水,杨管鲍,王序端等十四人因参加反日活动,先后被捕,结果都慷慨就义,为国殉难。
企图缓和情势
日寇当局见华侨反日份子大肆活跃,恐怖,暗杀,接踵而至,日宪穷於应付,於是改变態度,企图以麻木政策,缓和情势。当日军进入岷市时,华侨店铺被抢劫一空,百业凋零,加以外海交通阻隔,货物来源断绝。而且日军对各侨商大店与公司均將其货栈没收充公,一切重要物资均被日军搬运洗劫,华侨商人均无店可开,无业可营,大家坐吃山崩,度日如年。
日军深深了解此种窘境,正好施用巧计,普遍展开收买旧货运动,甚至以高价收购可供应用之物资与高贵之货物,如钢铁器材,机器,电材用具与汽车装备,引诱侨商为其採办人,以图获取暴利。所以在一九四三与四四年之间BUY AND SELL买卖生意极为蓬勃发达,大街小巷均开设大小店舖,专为敌人收购物资,许多普通侨胞均从事此新行业,朝夕奔走,兢兢业业,不以为苦(彼时无汽车,只靠马车及街道旧式电车作交通工具)。为了解决生活的困境,什么助敌支敌的羞耻事也无暇顾及了。
乘机发国难財
另一种败坏道德的歪风正风起云涌,形成一种气候,那就是危害社会安寧的一种营业机构亦隨时兴起,如舞场,餐厅,妓馆,赌场,这些下流的场所一面供应日军中下级官佐的吃喝玩乐,逍遥享受;一面藉以大发国难財,炫耀自己。那些专做收购物资买卖的阔佬赚了大钱,发了横財(那时用的军用券,后来一文不値,大家丢在汚河里隨水流入大海),亦大显神通,拼命奉承日军官,与之勾结联繫,所作所为,横行无忌,如此更可耀武扬威,大获厚利。他们认为反正祇是做生意,並未为敌人探消息,供情报,只求得过且过,苟延其残喘的生命而已。
不过,其中也有忠贞人士藉著与敌人来往的亲密关係,打探敌情,供给我方情报人员,电吿国內军事当局作为战略上的参考。此中错综复杂的奇形怪状,令人惊异骇者,实在无法可以形容,是非功过,忠奸善恶,全凭当事人自己的良心判断!
我俩督课谋生
时移势易,提心吊胆,躱躱藏藏,暂居菲友家中將近一年。现为环境所迫,又因生活需要,我们祇得以半露面的方式迁至百阁区,向友人分租臥房一间,客厅,厨房公用,暂时在附近走动。我们所存的些微储蓄已將用罄,事实上不能不设法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经友人好意介绍,我在施、苏两家为其子女督课教学,他们都是小学程度,所学功课至为简单。晚间我又在住所附近教几位社会靑年讲国语。他们是诚实的生意人,有高度爱国热忱,汉文有中小学程度,不諳国语,我乃从注音符號教起,使他们能自己拼音,自己对话。
我太太也在附近为另一侨商幼年子女发蒙授课。后来这几个靑年都升学到中正,读完高中毕业。我夫妇俩的微薄收入,勉可餬口。我们此种艰苦的生活,仅能苟延残喘,暂时平安维持下去。我每日授课之余也常到菜市附近,与几位排摊位做小买卖的教育界朋友聊聊天,谈谈时事,了解市內侨界的各种动態,藉以消磨时光,乐以忘忧。
三人集体领导
环境的转变,情势的发展,眞非吾人所能预料。一九四三年夏季某日,蔡我圈君又来找我坐谈,报吿血干团近来发展的情况。他说:血干团组成后,形势大好,团务发展迅速,团员人数激增。他们就与三民主义靑年团驻菲区团部的书记林君洽商,请其出面领导,以便开展工作。林君接任数月后,因与血干团原来几位中坚干部意见不合,时起衝突,工作上发生阻碍,同志间情感亦不融洽,林君乃自动退出,另以靑年团团员为主干,组织华侨靑年特別工作总队,双方分途扬鑣,各行其道。
血干团於是经过多方商討,乃推出杨蔚君担任领导,平稳进行工作,尙可差强人意,做了几件震动侨社的大事,很令日宪兵部注意,尽力侦察该团的活动。最近杨忽而暴毙,血干团领导乏人,各种计划无法推动,暂由几位最初发起组织的热心份子集体领导,另外邀请理想人物接此重任。他们几经愼重商討,想请我担任团长,重行振兴团务,情词恳忉,態度诚挚,坚请我以国事为重,勉强牺牲,应允所请,我仍以前次所说的理由,婉言拒绝。
同时我说:「我人地不宜,而且闽语,菲语均不精通,无法与各支分队负责同志沟通意见,我不能时时露面,工作指挥上极不利便。」蔡君显然不悦的离去。再过数日,蔡君又来找我,提出另一构想。他说:本来有人介绍一位高君出任团长,但团中主要份子大都表示反对,结果他们商定一折衷办法,卽组织三人委员会,由我与蔡、高二君任委员,分工合作,共同负责,並特別推我负责宣传及对外联络。因彼时菲游击队组织眾多,极为活跃,双方联繫合作正有必要;而且藉此可与美军当局发生关係。高君专门负责组织与训练,蔡我圈君负担总务,財务与特別任务的工作。
我答应负重担
当时我觉得血干团是侨界正义之代表,反日锄奸的主力军,经过初期的艰苦努力,才有今日的规模,才凝聚为华侨爱国反日的力量,如任其萎靡不振,自形毁灭,未免对国家对侨社的损失过大。我经过审愼思考,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及反日工作的前途,表示可以接受。但我亦有苦衷与困难,我不能抛头露面,四处奔走,亦不可能与团员直接接触交谈。蔡君当卽表示祇要我肯出名,卽可恢復信心,事情由他们大家分途分办,必可一切成功。他卽很高兴地离去,经过他们几个核心人物详商后,作成定案,卽付实行。
三日之后,忽有亲密朋友託人婉转吿我:外间近传血干团改组,大加整顿,由我出面任团长,率同中正中学的教员学生多人参加,推动工作。朋友说:「血干团团员甚眾,份子复杂,难免良莠不齐,被日军派人渗透,探听消息,你不应该冒险参加,自陷苦境,作无谓的牺牲,此乃忠吿之言,望能採纳。」我知形势非常严重,不能漠然视之。我卽设法通知蔡君取消前议。我决定不与血干团发生组织上的关係,祇在私人情感上隨时与之联络,提供意见。
此次事件忽而发生,忽而消失,我深知今后形势的发展必更为险恶,我如不善谋对策,將来定难逃过灾难。我就积极设法安顿家人的生活,独自逃往鄕间避乱。

(载自菲律宾联合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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