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猫城记》里的芸芸众生

我们甚至丧失这个黄昏

没有人看见我们在薄暮里手拉手

当湛蓝的夜跌落在世界上

by 聂鲁达

老舍先生《猫城记》里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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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喜欢猫的，顺带对喜欢猫的村上，村上大段大段对猫的依依不舍，都忽略不计，直至他的《1Q84》里若隐若现《猫城记》，老舍大概真得欢喜猫，不然他也不会去外星球的猫城徜徉，看穿的东西仍然被留在外星之外的地球。

立秋的阳光似乎少了许多雾气，这一天午后，汗水浸满了后背，梧桐树高耸入云，枝叶交叉与蝉声轰鸣一片，更多时间，围墙藤蔓缠绕，青苔蚁群，不知疲倦，树根部接近地面的腐土，麦冬的花，幽暗湛蓝。

《猫城记》被村上以为魔幻，显然是局外人，了解到老舍的种种，再加上同时代的种种，会以为瞧出《猫城记》的端倪，倒未必。老舍说写不下去，是因为彼时他处于内外交加的个人窘境。文字其实映照着观者的内心，猫人与猫城的毁灭，老舍却把自己写回来了。

即便到了小说的末了，入侵的矮子兵蜂拥而至，猫城只剩下最后的两个猫人，它们互相撕咬着戕杀了彼此，老舍依旧不动声色的写下一句，像是立秋转凉的口气，“猫人们自己完成了他们的灭绝”。

遥远外星球的猫城，令人心悸的阅读，实际上文字这东西，没有影射基本是不可能的，钱钟书的《围城》就有个中公案，只不过钱先生一副不愿意与人辩论下去的模样，使被讽刺挖苦的人索然无味，这也是钱先生大聪明裹夹的小聪明。

猫国的现实现世，不在于彼时的现实意义，而在于时间轮回兜兜转转后，那些自以为精明文明进步的东西，还在那里纹丝不动。这不是腐朽僵化，大多是人性使然。只是现实太丑恶，丑恶到习以为常，以致暗黑时刻，坐满了不动声色的人们。

《猫城记》比之老舍其他作品意义尤甚，基本属于颠覆怪异型，包括间或其中的说教。与奥威尔《1984》一样，《猫城记》也是科幻寓言，不过猫人的性格行为，即是老舍描摹的重点，也是猫国毁灭重要的因。

所谓猫人，怯弱，生而为人，却无人格，欺软怕硬，小利精明，大事糊涂，一般世人认真礼貌的美德是他们嘲笑讥讽的对象，他们还比较乐意其他什么人，能继续保持这些随时被不屑迂腐的美德，好让自己的龌龊卑鄙不至于落空。

乱世中人，譬如鲁迅毕竟好过大多数普通人，老舍亦是，前者犀利，后者洞察般幽默，内心皆是文人明镜似的结束。培根在《新大西岛》找到自己的理想国，老舍的猫国反之，秘境压抑，苍茫绝望，简单苟活是乱世中人唯一朴素的藉口。

这些都算是黑夜中漫长羁旅，1932年的作品，大概也快百年了，所以在那里猫城寻残暴，寻毒刑，寻普通猫人的死法，寻隐喻，寻愚昧等等，遍野都是，几乎所有的表象，与后来王小波的《万寿寺》一样，你非得对号入座，便错得离谱。

百年前为了什么活着，之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都不是什么哲学问题以及神秘命题。《猫城记》应当幽默，可以不吐骨头的讽刺，对于“祖先都是会使坏主意的动物”，涵盖了全人类。

老舍先生在自序中写道“《猫城记》是个恶梦”。梦的延续取决于做梦的主体，不过什么厌样的傲娇，使人类得意忘形，个体的膨胀，争先逐利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大。

这就是《猫城记》之外让人想哭的幽默，人最大的恶习就是看不清自己身上的斑点，因为过去本身就过不去，欲望面前，谁也不能肯定自己，未必不会是残酷多疑、自私自利的猫人？

【  绘画：Giorgio de Chiric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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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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