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印象(11):流光岭,流光溢彩的湘中明珠
在湖南省邵东县东北部,有两条河自南往北流淌:一条是流光河(古称洞水),发源于火厂坪,以几十米高的落差一级一级跌落流入流光岭,蜿蜒数里后进入团山镇;一条是乌龙河,发源于砂石镇烟德冲,西北流经乌龙岩、砂石进入流光岭,再折东北入团山镇,在双江桥与流光河汇合,于香花树出县境入双峰,先入湄水、涟水,再入湘江,最终流进洞庭湖。
流光河、乌龙河为流光岭和团山的母亲河,其中,乌龙河是邵东三大水系之一测水的干流,当它流至流光岭境内的西凤凰山下时,一座大坝将它轻轻揽住,形成一座大湖。该湖总面积达一百九十五公顷,水面三千亩,蓄水一千八百万立方米。从大坝到砂石镇宗桥观,十里湖水,碧波荡漾。湖内有一桥三岛九井十八湾。晴朗天气,游览该湖,湖面就像一块嵌镶在群山之中的明镜,将四周山色和蓝天白云吸映其中;泛舟湖上,清澈的湖水被船桨推开,桨动船移,青山隐隐,仿佛置身仙境。
美丽的流光湖
这座湖就是邵东著名的流光湖,以前叫流光岭水库。流光岭本来地势高、不耐旱,因有了它,整个地区变得滋润起来,成为鱼米之乡。
“千亩湖泊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套用古诗,探古访幽,不禁发现流光湖固然极美丽,但赋予它灵魂的却是流光岭的悠久历史,以及生生不息的书香文化。
据宝庆府志、邵东县志记载,流光岭在明清时期属宝庆府太平都,民国时属邵阳县太一乡(民国将行政单位“都”改为“乡”,“太平一乡”简称“太一乡”——作者注),解放初是邵阳县第13区区政府所在地,1958年属团山公社,1961年建立流光岭乡人民公社,1984年成立流光岭乡人民政府,流光岭为区、乡政府所在地,1995年撤区并乡,流光岭为单列乡,1998年撤乡建镇,设立流光岭镇。
流光岭街一角与流光岭中学
湘潭大学杨启宇教授是流光岭人,出生于流光岭街上,耄耋之年念念不忘故乡,曾写过一篇《故乡曾有“过山瑶”》的文章。杨教授考证认为,流光岭原名“刘家岭”。相传,这里曾有“过山瑶”(中国四大瑶族支系之一)。旧中国,瑶民由于不堪忍受统治者的歧视与压迫,举家躲进大山之中,过着隐居生活。他认为,宋元时期,流光岭应是一块世外桃源,瑶族和汉族杂居于此,且瑶人占统治地位。瑶寨里的瑶人大多是刘姓人,因此将这里取名为“刘家岭”。后来,瑶族人举族南迁,而汉族人安土重迁,定居在此,为了名实相副,将“刘家岭”改名叫“流光岭”。据说解放前,流光岭人修建“笃庆堂大屋”时,在“董家大塘”旁边挖掘出一座古墓,墓中有壁画,根据种种特点,大家判断出,那是一个瑶族上层人士的墓。上世纪前期一个清明节,有一批从远方来的刘姓人氏到离流光岭街上不远的流光湾大屋的后山坡扫墓,说流光湾原名刘家湾。
杨教授还推测,刘家岭后来被改名很可能是尹锡纶所为。其主要依据有二:一是民国初期流光岭邮政代办所有时公布或展出一些投递地址不详的外来信件,以便让人“认领”,信封上写的是“湖南青树坪刘家岭×村×堂……”,说明流光岭这个名字诞生不久,很可能是清朝末年;二是尹锡纶是土生土长的流光岭人,生于清末,而且是饱读诗书的进士,其取《庄子》“挹日月之流光”之意,将“刘家岭”改为与之谐音的“流光岭”,符合他的地位和身份。
在邵东,尹姓是大姓,据说总人口有4万多,排全县第九位。邵东尹氏主要集中在团山、流光岭、砂石、崇山铺等地,也就是以前流光岭区所辖的四个人民公社。据族谱记载,流光岭、团山的尹氏人口绝大多数都是元朝初从江西泰和县迁徙过来的尹氏三兄弟落户扎根于此繁衍的子孙。
邵东尹氏族谱记载:始迁祖尹嘉志,字法澄,行千二郎,明初自江西泰和县牛星圳上迁居湖南邵阳太平洞霞村。
有一个现象很有意思,邵东很多姓氏都是江西移民的后裔,而且都是祖籍泰和县。例如本文中的太平尹氏,灵官殿铁塘罗氏,包括本人陈氏的祖先都是来自江西泰和县。历史上的泰和县,属古庐陵县,是庐陵文化的发祥地,以地灵人杰著称,先后出了三名状元,四名榜眼,四名探花,近四百名进士。湖南全省历史上的状元才四人,而泰和一县即有三人,足见其文化发达及人文底蕴。
祖先强大的文化基因,使这些移民的后代特别重视教育,流光岭面积不足40平公里,在邵东算是较小的镇,却书香四溢,人文荟萃。据了解,明清时期,流光岭、团山地区的士绅地主皆在家中开辟家馆,并在家族祠堂开辟族馆,聘请名师教育子弟。迄今为止,邵东有据可查的土生土长的邵东人考上进士者只有三人,而流光岭独占两人,分别为尹锡纶、尹殿飏,另一人为灵官殿人罗宗之,系南宋咸淳庚午(1270年)特科进士。此外,清末流光岭还出过一位举人尹芙初。其他名宿硕儒,也大有人在。
史籍显示,尹锡纶(1832—1892),别号海航,出生在今流光岭镇红祥村的迁吉堂,光绪丙子(1876年)科进士,曾任刑部主事,后署理过广西镇安府知府,晚年主讲濂溪书院;尹殿飏(1850—1894),流光河之畔桃花村人,后迁居四川秀山,清光绪丙戌(1886年)科进士。
一个远离京师、府城的偏僻之乡,却诞生了两位进士、一位举人,而且是同一家族,实属罕见。
据尹氏后人记述,尹锡纶晚年回到老家养老,在流光岭街上建了座“于斯侨庐”,今天,“于斯侨庐”不复存在,但从流光岭街上去茶亭子集市,要经过流光河上一座叫“于斯桥”的石板小桥。时光流转,一百多年过去,这座小桥却一如过去静卧在流光河上,日夜注视着北去的流水,为远方游子带去家乡的问候。
人们不免猜想,饱读诗书的尹锡纶功成名就后,觉得“刘家岭”的名字太过土气,而且名不副实,于是将之改名为“挹日月之流光”的“流光岭”。因为尹锡纶具有无与伦比的地位和威望,只要他提出改名,肯定会一呼百应。这或许就是“流光岭”名字的由来。
当地老人认为,于斯侨庐屋场风水很好,“宅居深山龙虎地,门对绿水凤凰池”。尹锡纶之后,其子尹光勋也是成功人士,民国初期做过江西多个县的县长,生育三子一女,分别为伯平、仲容、叔明及女儿蕴纬,子女四人分别毕业于北洋大学(今天津大学)、南洋大学(今上海交通大学)、清华大学等名校。其中,尹仲容追随蒋介石,后来成为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主持经济建设的设计师,推动台湾经济起飞,被誉为“台湾经济之父”。尹家第四、第五代也令人刮目相看。尹仲容长子尹宓,早在留学美国,获美国斯坦福大学博士学位,是贝尔通讯研究公司杰出工程师。次子尹宬,毕业于协和医学院,娶“民国七君子”之一章乃器的女儿章湘谷为妻,80年代移居美国。孙辈中尹小勇、尹小虎等,一个是美国圣地亚哥大学终生教授,一个是固安捷公司全球高管。
尹光勋(前排左一)全家合影
流光河畔的流光湾,有一对著名父子:父亲尹伊仲一生忠于国民党,顽固反共,是太一乡乡长、团防局长,解放后被镇压,是反革命;儿子尹如圭是流光岭地下党支部负责人,曾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南解放部队湘中第二支队司令员兼政委,新中国建立前夕被国民党屠杀,是革命烈士。尹氏父子虽政见迥异,但都很爱国,具有民族大义和气节,在抗日问题上同仇敌忾,曾多次组织太一乡军民坚决打击侵犯家乡的日军,使太一乡成为当时全县唯一没有遭到日军蹂躏的乡镇。(详见本人拙作《邵东印象(10):团山镇,太平世界里的红色记忆》)
民国时期,据说流光岭街上还有一位杨姓大财主,家业很大,有108间屋,后来一人和另外一族人打官司,最终家道中落。此外,当地还出过一位叫尹之骧的名人,外号“龙六爷”。曾任四川省某县县长,为官多年,口碑甚好,解放后被镇压。
了解了流光岭的历史人文,让我们再次把目光投向美丽的流光湖。
很多人以为流光湖古已有之,其实不然,它是一座人工湖,但它蕴含一段激情燃烧的历史。1966年,为解决邵东县流光岭公社、团山公社、崇山铺公社和双峰县钟岭公社、锁石公社的农田灌溉问题,两县五个公社的人民,在流光岭镇西凤凰山下的乌龙河上,动工修建流光岭水库。上万民工,肩挑手提,日夜奋战,终于修好了大坝,及左右干渠。
流光岭水库(流光湖)简介
据当年参加修水库的老人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各地开展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活动,邵东也兴起开田、修水库之风。“那时候大家思想单纯,上级的指示一下达,立即行动,都是自带工具、自带干粮,从天光干到天黑,一点也不讲价钱。”像斫曹乡的野鸡坪村梯田、流光岭水库、简家陇三都水库、佘田桥上沙江水库等等,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流光岭水库修好后,具有灌溉兼防洪作用,使周边地区的数万亩稻田旱涝保收,成为鱼米之乡。谈及当年战天斗地的豪情,老人们很激动,认为这是毛主席领导的结果。同时又表示,这种情形一去不复返了。
今天的流光岭水库已由“水库”改为“湖”,着重发展生态旅游业。流光湖本身很美丽,加上周边有团山烈士陵园、砂石向天岩、崇山铺飞龙洞等历史人文古迹和自然风光,吸引县内外游客纷至沓来。1996年,流光湖风景区被评为市级风景名胜区,与本县堡面前的大云山、野鸡坪的烟竹岩、杨桥的荫家堂、简家陇的皇帝岭等,成为旅游胜地。
地处群山之中,空气清新,水污染甚少,使流光岭及周边地区成为美食天堂。当地出产的鲩鱼(邵东人叫草鱼),号称“太平鱼”,头小尾短、膘肥肚大,经过精心烹制,味道鲜美,具有暖胃和中、平降肝阳、益肠明目之功效。与豆腐同煮食之,有补中调胃、利水消肿、补钙壮骨之功效。曾被作为贡品送入皇宫而传颂四方。特产猪血丸子也是一绝。采用传统喂养的土猪肉、猪血、豆腐剁成肉泥,每个做成手镭一样大小,用柴火烘干,色、香、味俱佳,且易于保藏,至少半年内不会变质,同时还携带方便,煮熟切成片即可食用。还有黄花菜在清朝就是贡品。很多在外工作的人回忆起家乡的美食,首先想到的就是它们,直咽口水。
太平鱼煮豆腐及猪血丸子
灵山秀水滋润,加上有重视教育的传统,流光岭今天依然人才辈出。不独尹姓,包括曾、杨、刘、李、禹等姓在军界、新闻界、政界、教育界、商界和企业界中皆有优秀代表人物。
近几年的流光岭日新月异,已形成以“湘丽明珠”为中心的旅游区,以老市场为纽带的综合区和以新中学为枢纽的商业区三大区域体系。流光岭旅游区已建成湘丽明珠、度假村、水上乐园、森林公园、向天岩五大旅游景点。森林公园达1.5平方公里。流光岭新城镇建设如火如荼,道路、房屋经过升级改造,焕然一新,工厂里灯火通明。广大农村实现村村通公路,新建了不少楼房、洋房、甚至别墅。古老的太平一都正在巨变。
“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一清一浊,阴阳调和,流光其声。”今天的流光岭,正朝着圣贤追求的宇宙自然之美和人的理想生命状态调和的方向发展,正成为湘中地区流光溢彩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