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本勇：等一场雪

等一场雪

诗人：巩本勇

等一场雪

夜色是有声音的

那个拉得长长的背影

也是有声音的。树梢上落着鸟

他们不说话，也不飞来飞去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

风过黄河

它想替季节新陈代谢

一棵树死了

依着风的指令勾出了人体画

我在码头上过夜

踩着天空行走

它是有声音的

蜂飞蝶舞

滑落的阵痛持续下去

念与不念，都放在文字里

从未这样完整

都想等一场雪

车驶过的时候，叶子颤动

空虚的路，调和正午的光

嘴唇、脸颊、眉尖，身体坐怀不乱

冻伤的土层留住缓慢的黄昏

倦归的鸟儿，左右向风

都想等一场雪

雾霾绑架了太阳，人们总觉得有雪落下

湖中，河旁，我不会走的太近

小镇的人越来越少，主要丢了一位老人

慈祥的老人，悲剧多少有些尊重

一朵朵雪花怕一下子掠走记忆

它们的心事瘦小成冰凌挂在屋檐和窗棂

等一场雪，有时并不寒冷

树木像倒立的人，身形一晃，掉了几颗牙

落叶

我视线的萧瑟处

立冬后的某天，满街黄红的树，神似罗汉

为此无端染上莫名的回忆

白云抬高了头颅

或许这就是生存的秘籍

阳光下，黑黑的果实

看落叶和小野花开出个人间

时间风化，行尸走肉做了标记

细小的抵抗者

只剩一畸角的干净土

干货

冰是干货，雪是干货，尘埃是干货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先生老态，眉毛已被层层雾霭洗涤

一个名字便是一种面具

我想，他可能没有鞋子穿

顽皮的先生，和你一模一样的名字

窗外的腊梅，耷拉着脑袋，春心欲动

下意识里，轻松整个神经

天上那朵云，它是一片叶子

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浓缩为一声内心深处的呐喊

多余

贾宝玉不会留心不会在乎

薛宝钗的眼泪是多余的

站在静止的角度

我们呼吸太多了

换季时节，是对捆绑的一次清理

多余的人被自己的虚妄吞噬

另外签了什么合同

先收藏，再冻结，然后解冻

恰如盲人摸象

隐身，不经意间的一种习惯

赵佗真的活了一百多岁吗

这个课题《史记》《汉书》里没有

晚间十点了，有人去唱歌

那里，眼神是多余的

他的眼泪变成了孩子

经过无数较量在掌心

质疑只有极少数人认同

犹自嘴硬：天黑路滑

从今夜开始

狗尾巴草摇曳在风里

湖中勾几笔洁白

白鹭抖着羽翎，托举天平

只听见蛙鸣声，一阵阵

把长长的夜晚碰响

枝条扑棱棱舒展开来

拖着呼喊

此刻才透过气来

让人捉摸不定

微风，蚂蚱，树影

骚动不安

有星星吞咽和咀嚼的声音

深入你

深入我

深入他

莲蓬

它撕开衣裳，它在点水

荷塘。这是我的水域，没完没了的

拉锯战：“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厮磨莲芯，心火褪去

它很老的时候，往往是秋天

下雨时间

这是一块面积不小的地方

它东靠着河，南靠着河，西靠着河，北靠着河

我把自己隐居起来

密密的雨线在伞上

我习惯了它的到来

把下雨时间当作音乐会来挥霍一曲美妙的小曲

让奇怪的人和心情躲进避雨的地方

雨声响着

玻璃被撞花，池塘被敲碎

每一个季节都有它的淋漓

雨不是那种大雨

河里的鸭子是歌者

让人清醒

雨下的时间长了，穿越时空与古人交流

这就是大地上的事情

下雨本身就是一场意外，我想我是迟钝的

雨天

那是一种长句节拍：在雨中

只有我一个人在走

这样的雨，长长地落着

风吹乱了树枝

山腰的曲线，移开视线有点难

树影摇曳，雨帘交织

我可以把杂七杂八都放下

黄昏昏黄

鸟鸣撕开了落寂

一位发小去世的哀伤

托在彩虹间

一人，一地，一物

往事泣鬼神

在一苇渡江桥，在石阶上

月光，星光，湖光替换了最后一个雨滴

吹吹风，夜色游过来

天变低矮了

我的身影突然高大了

明月引

湖水积攒所有蓝

弄不清形状和坚硬程度

扩大范围

怀抱湖的河

也怀抱月亮

想到水中过夏天

来这里就对了

写诗的人，开始留住景物

苍鹭和白鹭

和苇茑……

在栖息觅食

在啄羽嬉戏

它们的口音像打铁

张开着所有耳朵

已经坐地自划

一个个草亭，一个个打渔人

将躯体与影子钉牢

水面上总像有雾

万亩芦苇荡屏蔽了夏季

水乡

甩一根钓竿

浮子沉了下去

又浮上来

一下一上

有经验的鱼

有经验的钓客

苍青的芦苇

卖着羽毛的鲜亮

有睡美人造访

鸟儿不怕人

而你却走了

原因很简单

一处茅草屋一个传说

噶塔窝郭老二大战“话貔子”

鲁仲连蹈海起冰山

你来敲我的门

本能导引

没有惊动他人

有故事的人

菊花的氛围，方寸大乱

你扮成伪君子，打败所有艳丽花朵

厨房经历手艺人的捏造

宰掉的牛羊成为奢侈消费品

泪水与痛苦浓缩出泥巴

丰收的季节过去

你顺手摘下它的幸福

枯草一时间发出声响

分明立在风里雨里

猎人的寿命以及年轮开始分解

躲避的猎物已流泪

用意志超越意志的极限

你将孤寂与沉闷交付给枫叶

憋曲久了，发明一种哑语

拎月光来

有见血的眼神聚集着仇恨

人类、自然万物、天地、神灵之间

这些安放心灵的圣坛

也有失去果实的忧伤

望着太阳

太阳打出的不息旗帜

心中融化了传统的伦理和道义

你不能与我交换身体

诗人简介

巩本勇，笔名奔涌，70后诗人、作家，山东桓台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淄博市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淄博市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桓台县诗歌协会名誉主席。著有诗集《秋日红莲湖》《戏马台》《巩本勇短诗选》，长篇小说《苍生谣》等多部。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扬子江》《延河》《上海诗人》《北京文学》《山东文学》《小小说选刊》等文学期刊和多种诗歌选本，部分诗作被翻译成英文、俄文、希腊文。被评为“第二批淄博文化英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