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舅舅，舅舅（组诗）

舅舅，舅舅

（组诗）

李子

种  子

五岁的时候，去舅舅家小住

发现阁楼的角落

藏有大半坛子花生

整天嘴馋

上午抓几颗，下午抓几颗

坛子终于见底

这是当年的花生种子

舅舅拿着竹条追

我在田埂上撒丫子跑

人到中年，每次见

白了头的舅舅

幸福的童年就开始发芽

亲情如长青藤般葳蕤生长

送亲

从小，舅舅成份不好

姐姐牵线搭桥找了一位姑娘

大队支书反对

结亲的日子到了

派民兵封锁

灵官殿到孟山桥进出道路

送亲队伍分两路

一路人马走小路翻越大云山

一路假借走亲戚上大路

我人小，安排在新娘身边

做斥候

现在我喊这个姑娘叫舅妈

几十年过去

舅舅开心的时候

还喜欢用他劳作的手

弹我的脑瓜崩

夸我人小鬼大是个机灵娃

大能人

从小，在我的眼里

舅舅就是一个大能人

耕田插秧，养鱼喂猪

砌屋粉墙，织簑衣，编棕垫

砍下山后的楠竹做椅子

还能魔术般变出许多糖果来

后来我当兵进城

多年以后探亲休假去看他

在衡阳一个偏远的工地

见他正在手忙脚乱扎钢筋

现在七十多岁的老人

来到了儿子生活的城市

帮助带孙子孙女

还学会了哼摇篮曲

对酒

舅舅进城后和我同在一城

休闲的时候

就提一瓶老家米酒

与他对饮

舅舅谦卑

总将酒杯放低

与我碰杯

他说我是国家干部

舅舅只有二两的酒量

一喝就脸红

额角麻花一样的皱褶

像缀上一朵红花

然后义正词严告诫

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我和表弟

踏实做人，认真做事

小气

餐馆吃完饭买单

舅舅让服务员将剩菜打包

菜市场买菜

将五元的白菜砍成四元一斤

十字路口看见行乞的老大爷

摸出十元钱弓身放进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