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日子】 花楼殿的戏文

岁月里的风景，每一幅都很曼妙，放慢脚步细细品味，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是可以慢慢书写的人生故事。

——《烟火日子》第55期

花楼殿的戏文

作 者 /  滕延娟

阿薇姐

花楼殿是东镇村的戏台，也是全城关的大舞台。这儿经常演出古装戏、宣传戏。阿薇姐是花楼殿草台班子里最出色的角色。她天性聪明，音色清纯美妙。剧本唱词过目即能背唱，花楼殿的演出总有她的身影，没有她，今夜的戏文就没了灵魂。她主要是演生角的，演生角一般是男的，就是女的反串身材也要壮实一点，但薇姐身材苗条，本来是一个旦角的身架却去做了生角，但她生角旦角都会做。

我看过她演的狸猫换太子，太子是阿薇姐扮的。她把这太子的小生角色拿捏得十分到位，把太子的天真无邪表演得淋漓尽致。与李娘娘相认一场唱得激气回荡又婉转柔媚。生角的高吭与旦角的细腻融揉一气，使台下观众无不声声感叹。

乡民最喝彩的是她与一个叫陈姐同演的白蛇传之水漫金山。陈姐演的是白蛇，她演的是青蛇。一白一青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青蛇是武花旦，法海认为白娘娘是妖孽，把许仙掳至金山寺，不让出来。于是姐儿两个到金山寺来寻找许仙，要法海放还许仙。白娘娘苦求多时，法海还是不放。于是青白两蛇作起法来，大水漫了金山寺。青白两蛇在舞台上口吐白雾天上地下水汽弥漫，青蛇阿薇姐的花枪在水中甩动，铿锵激越的唱腔穿空而来。后来许仙逃出金山寺后碰到白蛇，白娘娘遇夫唱得委婉柔媚，劝说许仙。青蛇则高吭激烈斥骂许仙。这场水漫金山的精彩演出搏得了乡民的长久喝彩！老一辈子人到今日还在念叨当年的水漫金山。

阿薇姐从少女时代开始，就在这舞台上演出， 这儿是她戏曲摇篮，她的家。她把少女时的业余时光全部奉献给了这个舞台。

宣 传 队

我们读城东小学时也在这花楼殿的戏台上演出过。演出的都是大跃进的文艺节目。大跃进时宣传节目多，各单位各学校都组织宣传队。我们班也组织了宣传队，周末时叫边上师范学校的老师来辅导。表演的都是表演唱，当时班级宣传队大概是六个同学。六个人上台你唱一句，我接一句；第二遍三人先唱：“人民公社好啊！”下面三人接唱：“红旗升上天。”下面就大家齐唱：“工农商学兵呀，大家一齐干！”能到花楼殿台上演出是很高兴的。有时要统一着白衬衫黑裤，要系红领巾。黑裤呢，总能对付，白衬衫就没几个同学有。于是就碌碌疯到处问亲戚表姐表妹去借。这天好似要裙子，裙子就更不好借了。从东头到西头，从表姐到朋友都找不到一条象样的裙子。后来还是老师从另外一班的宣传队去调借来。那时也没啥化妆，就老师用毛笔把眉毛描一下，用爽身粉把脸扑一下就上台了。

我们在花楼殿演出了几次，开始都扭扭捏捏，怕丝丝，后来上台多了胆子大了，就不怕了。声音也唱得很响。只是这戏台太老，底座似四脚悬空，地板咿咿呀呀地响，站上去似有点摇动晃荡。但这并不影响东方几村一众乡民的看戏热情。他们看阿薇姐的戏，也看我们的宣传演出。那时我们唱的是杨柳青调，紫竹调，这种调是乡民的乡音，十分清妙爽快，有时我们在上面唱下面就接唱上来，台上台下一片合唱之声。有时的宣传戏是小舞蹈，一边唱一边转着跳。

一晃人生已过去了大半生，这花楼殿早已拆迁了，但人们走过东门口还是要驻足回望，想起不远处的花楼殿，那只多少年来承载乡民喜怒哀乐的陈旧戏台，那是小城一页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