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雅 | 宁海薛岙能端公轶事
宁海薛岙能端公轶事
作者：薛静雅
薛岙人能端公生于光绪十五年，卒于民国二十年，他在世短短四十二年，却在薛岙村留下了一世清名。他身材魁梧，天生神力，豪迈尚义，正直硬气。
清末民初，被誉为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鸦片战争、英法联军、太平天国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日俄战争、黄花岗起义、武昌起义、辛亥革命......战争频繁，社会动荡不安，天灾人祸无时无之，老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正如鲁迅在《故乡》里所写到的“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闰土）像一个木偶人了”。特别是民国四年至九年，南方水灾，北方旱灾，浮尸江上，饿殍遍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地处东海之尾的薛岙村，同样遭遇到了灾难的冲击。薛岙村历来土地少，只能靠海吃海，然而又逢海盗猖獗，以致灾难深重，民不聊生。为了活下去，一小撮村民被迫干起了偷盗抢劫之勾当。一个秋天的某日，他们驾着小船，来到对岸的乌石头山下，拦路抢劫去桥头胡粜米的下路村民。是夜，他们把抢来的米屯放在能端公屋后的一间柴房里。能端公只有一间约二十平米大的石砌平房，里面住着老小五口人。那天，一家人只吃过两餐薄成汤的番薯粥，天还没黑就早早地睡了。夜里听到外面响动，能端公起来查看，得知村人在柴房里藏白米，也猜出这是来路不明的粮食。其中一个村人说：“能端叔，这些米暂时放一夜，天亮早上，要分给大家的，先请你保管一下。”能端公应承一句后回屋继续睡觉。半夜小儿子醒来，一个劲地喊饿，并啼哭不止。全家人都醒来，无人不是饥肠辘辘。能端公从土灶上端来盛着白开水的酱坦，让家人喝。自始至终，他没有从柴房里拿过一粒米。
薛岙与乌石头山下廿七村都有姻亲关系，这帮人抢过一次，就被下路村民认了出来。不久，薛岙人拦在乌石头山下抢粮食的消息传遍下路各村。其中涨坑村是北乡有名的武术村，传统武术“小洪拳”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涨坑人得知此事后，更是愤愤不平，说薛岙人欺人太甚，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把薛岙人教训一顿。经一番商议后，他们选出五六个武术高手，择日装扮成粜米的村民，挑着米担子来到乌石头上下，就停在那里不再前行。先将一个在山上斫柴的薛岙村民叫下来，对他说道：“你们薛岙人老卵样个，下路人的粮食都胆敢抢！何时长本事啦？且会起来做落壳强盗了嘛！现在我们涨坑人担着米等在乌石头山下，你们如果有真本事就来抢啊！”叫他将原话传到薛岙。这番充满羞辱与挑衅的话，一时在薛岙村炸开。那帮抢过粮食的村民慑于涨坑人的威名，此刻倒成了缩头乌龟，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那些分到过赃粮的村民内心恐慌，个个张口吐舌。难道薛岙人就此被下路人看扁了不成？村民们议论纷纷。此时，能端公站了出来，他朗声说道：“我来解决此事！有胆地都跟我来！”于是村里一帮青壮后生跟着能端公驾船赶往乌石头山下。等在岸上的涨坑人远远地看到朝他们摇过来的船只，早就做好了放开拳脚把来者狠狠揍上一顿的心理准备。
一群人弃船上岸，能端公打头阵，其他人跟在后面。走到涨坑人面前，能端公欲抱拳说话，还没等开口，其中一个敦实健壮者就冲了上来，对他拳脚相加。能端公一伸手就抓住对方的一条胳膊，稍一用劲，就把他撂倒在地上。这个动作瞬间把在场的所有人镇住了。其余涨坑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想：“来者不善啊！”为头的向左右使了使眼色，大喊一声：“上！”众人一齐扑向眼前这位大力神，那阵势犹如饿狼扑虎般。哪知他们困得住能端公的躯体，却困不住能端公的一身力气，在能端公“啊…啊…”几声大吼之后，他们全被掀翻在地。站在边上的薛岙后生全都看得傻眼了，本想不甘示弱拼上一拼，谁承想连个忙都不用帮！趁着大家恢复体力的当儿，能端公抱拳对他们说道：“之前薛岙人对下路百姓多有得罪，还请你们多多包涵！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来说和的。若不是世道艰难，谁也不愿意干偷鸡摸狗之事，况且隔海人上下三代都是亲戚，恩恩怨怨一场，到头来都是自家人。从此大家放开手，和睦相处共度时艰！”听了这番话，涨坑人心中的懊恼与怒气顿时消散，那为头的也忙着以礼相见，客气地说道：“几个薛岙人行为不端，我们就将薛岙人视作落壳，也有不对之处。哪里晓得薛岙还有你这样一位豪侠啊！今日一遇，让我们大开眼界！”临别时，涨坑人欲送一担粮食给能端公，能端公断然拒绝。
能端公乌石头山下的壮举迅速在薛岙村传开，这也使得他在村里的威望大大提高，而他却没有因此生出丝毫的傲慢之心，豪气正直如故。村中公事，他可以倾尽所有去解决，而家中之难，则一肩承担，不占族里半点便宜，到死都住在二十平米的石头房里。
解放以后，他的孙子孙女出生，一家八口人依然挤在那间平房里，靠种点薄田、落点小海为生。其中一个孙子名叫文勇，当时村人编了一首打油诗打趣他：“文勇奶头山，捏把锄头瓪，摸到下庙滩，虾狗掏一篮，烤得生结咸，茶喝一酱坦。”可想而知，孙子既遗传了爷爷的神力，也继承了安于贫穷、本分做人、自力更生的家风。
能端公故居已于近期得到修复，并被打造成一艘忠义船，供后人瞻仰。
（根据薛岙村民薛瑞安回忆编写于2021年7月）
栏目主编 | 西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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