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猪共眠 / 开普饭

沪语朗读：庄佩

朗读者

与猪共眠

来源：新民晚报2019-02-26

作者：吴道富

沪语改写：丁迪蒙

朗读：庄佩

己亥猪年，勿由得想起了几十年前头搭猪猡共眠个岁月。

1965年个早春，江淮大地浪向个冰雪尚未完全消融，阿拉已经带者一种勿平常个使命感，勒安徽省滁州地区全椒县辽阔个土地浪向行进。中央华东局机关干部搭仔华东师范大学个师生一道到搿搭参加“社教运动”。

我拨分派到了黄集公社大黄大队个小黄生产队，住进了一家黄姓贫农个屋里，伊拉是母子两个人。有内外两间房间。外间稍微大眼，简陋个木板床靠牢泥墙，上头铺个是稻草，迭个原来是儿子继聪睏觉个地方，现在呢，腾出来让我睏了，儿子进里房搭母亲同室。被头铺盖阿拉侪是自家带个，铺勒稻草浪向倒也软熟。当天夜里刚刚想睏下来，一只黑颜色个大猪猡哼哼哼哼、噜噜噜噜个一边叫一边就勒我个床脚根头趴下来了，再也勿到相通个猪猡棚里去。我虽然是邪气讨厌，但也呒没办法，将就伐，我拿眼睛闭起来睏觉。只黑猪猡时勿时个从两只大鼻孔里向出声音，吵得勿得了，让我觉着吓丝丝个，一个夜到没睏好。第二日天，黄家姆妈来解释了：搿只猪猡是一直睏勒继聪个脚跟头个，调了个人，伊也怕生，对勿起，影响侬休息了。伊其实是搭人老亲个，慢慢叫就会得好个。接下来又讲：搿只猪猡是屋里向个宝贝，老会得生小猪猡个，一窟生好几只，卖出好价钿。我完全可以理解老人个心思，再讲，作为工作队成员要搭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与猪共眠搿一关是必须要过个。

伊个年代真个是邪气艰辛个！三年困难时期虽然已经挺过去了，但是农民个生活仍旧是邪气穷困个。先前，全村有150多人，现在呢？连小人在内也只有76个了。老母猪个身价应该是可以想得到个，也应该受到礼遇。我搭猪猡相处辰光长了以后，逐渐亲近了，去撸撸、摸摸伊个黑毛，伊也顺牢勿动。看见猪猡模子大，邪气结实，有一天我突然想要去白相相，用猪猡来代替马骑一趟，哪能晓得，刚刚骑到伊个背浪向还呒没坐牢，只猪猡就拼命个叫、跑得个快，我推板一眼拨伊掼倒。黄家姆妈面露难色、轻轻叫个责备我：小吴呀，猪猡是经勿住骑个呀……我为少不更事觍颜道歉。伊个一夜，猪猡比平常日脚多哼噜了几声，确实有得怪罪之意。我则是勒想哪能介吸取教训，重新搭伊建立好关系。

呒没多少辰光，我就搭猪猡重新要好了，有例为证个。黄家姆妈隔壁头住勒伊个侄子叫继文，比我大十岁，身强力壮，做生活来三，掼跤也好称王了。伊个一日天，太阳勒勒朝地面落下来，金灿灿个，大家勒勒空地浪向嘎山河，继文呢，又勒勒邪气自傲个吹伊个掼跤门道。我插嘴巴了：继文，阿拉两家头掼一趟哪能？听清爽哦，就一趟！大家侪邪气惊讶，小吴，迭个文文静静个学生子哪能会得挑战个？继文呢，看上去来开心个。做惯了裁判个单身汉老徐已经先立到圈子当中了，一声令下，我个眼睛盯牢伊个眼睛，一个箭步躬身上前，死死叫个抱牢伊一只脚拉拉扯扯，继文立也立勿稳，两只手臂呢，拿我搂紧，想发蛮力又发勿出，僵持了勿到十秒钟，伊就掼倒了地浪向。大家侪拍手、笑得邪气尽兴，继文勿服气，要再来一次。我讲有言在先个，只掼一趟，伊没办法，只好认输。搿个辰光，我解“谜底”了：看过继文几堂掼跤，伊个眼睛总归盯牢对方个上身，每次抱到一道去以后，继文就用伊个腰臂之力搭仔惯用个技巧打败对手；今朝，我出其不意，专攻伊个脚再赢得下来，假使再要掼，伊就有防备了，我是必定败个。大家侪讲：对个呀！对个呀！大概是有灵感个，我突然眼睛一瞟，看到我个猪猡朋友也拱勒人圈当中，就马上朝伊走过去，伊竟然昂起头，用大鼻头哼哼哼哼起来了，像煞勒为我喝彩，真是开心啊！

初夏到了，“社教”工作也接近尾声，上头专门派了摄影师来脱阿拉搿眼蹲点个干部搭仔全村个男女老少合个影，黄家姆妈、继聪、我、继文夫妻抱勒两个小囡侪紧紧个挨勒海立勒蛮当中个位置，照片，我是一直囥勒海个。

猪年到了，想念猪猡朋友，拿照片出来仔仔细细个寻，却呒没发现，真是有眼想伊只有趣个灵魂——曾经搭我共眠了几个月个猪友，拍照个辰光侬哪能呒没混到镜头里向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