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常美 | 又一个春夜,万物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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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话
平生不善饮
也不解酒中滋味
但我希望
至少有那么一次
大醉。沙场取了人头
依旧能够挑着长枪
晃晃悠悠,归来
像为城头上的君王挑回了漫天风雪的大漠
像为守在梅树下的女子挑回大漠的漫天风雪
●小僧
有一壶酒,在古寺的香炉上温着
深夜惊醒的人闻得到
有一卷经,山风中青白翻动
老鼠替打盹的沙弥念着
又一个春夜,万物醒来
疯长的胡须辜负着明晃晃的月亮
他捻去烛火,天就亮了
一棵松托着云往山的深处挪了挪
●遇见
棺木和花轿,白花与红绸
纸扎的人间和压破箱底的财物
焰火分不出悲喜
在黑下来的天空中明灭
有钥匙,转动同一个锁孔
有人尚未离开,有人已经归来
●人间
有鸟不死,飞于青空
有水不流,驻于寒隙
有版筑者,困于墙内
有乞讨者,毙于风雪
有失控的火烧掉深林和罪证
巨石滚过人间
无数破损的手推着它
●我们
卑微的,渺小的。别人称之为
爱。一相遇,我们
就锅碗瓢盆,春种秋收
这样仓促的一生肯定是不够的
在应该的花树下
应该有未完待续的爱情
我们要一次次练习
相遇和送别
如果你终于等来了你要的
红鬃烈马,不要犹豫
紧紧搂住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吧
那个人依然是我
那未卜的前程也是我无数次许诺过的
●村居
果实压低天空,也压弯了枝叶间的阳光
落光叶子的树干又落满了雪
村庄里,星辰也不会被挑得太高
不会高过青瓦和鸟鸣
往往是一把干草牵着一头不紧不慢的驴
往往是一截土路领回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往往是炊烟已经消散
群山中,我们才听到了劈柴迟钝的回音
●怀古
那些傻子,喝多了酒
就去遥远的水边
大声嚷嚷着,要捞起那只月亮
已然有人扑进了那已对我们关闭的水面
长衫就挂在整齐的古诗上
西风往东吹着,瘦马只剩鬃毛在疾驰
我知道夜晚越来越暗的原因。我缄默
闭口不谈真相
落了水的傻子把月光搅乱
——不是他们的错
许多人把玩着手中的赝品
在一盏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明亮的灯下
但这灯不照耀时间
我知道这不是傻子们钟爱过的时代
他们爱过的都有呼吸,都已经历过死亡
我住在他们诗里的塞外,却无法领略
那时的风雪。他们钟情的
女子我也一样喜欢
不老的容颜带着淡淡的忧伤
只在诗酒唱和、琵琶羌笛
梅树和夜雨的阴影里,她们才活着
那么奢侈的生活。我无法拥有
风依旧很冷,却没有大如席的雪花
现在的雪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喻体
现在的雪等不及步履越来越迟缓的月亮就化了
●燃烧
雪落下来。蜜糖从栅栏里流出
黄昏。你轻轻走动,搅拌着
路过的空气。顺便
把雪中无人认领的木柴抱回来
关上房门。火炉里,光的石头虚掷
瞬间的晕眩感
来自于雪,还是那灰烬
这全部秘密都带着迷人的蜜糖气息
作者简介:张常美,1982年生,山西代县人。地质队员,常年行走荒野,写作时断时续。有组诗发表于《诗刊》《中国诗歌》《长江文艺》《扬子江诗刊》等。现居山西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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