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军的散文:《妈 对不起》

妈  对不起

今天是我生日,然而,却没有一点儿庆祝的心思,有生以来,为人处事做得并不成功,老早就给妻儿和兄弟姐妹们增加了巨大的心理负担和精神压力,天天为我提心吊胆。今天,亲朋好友都向我表示祝贺和祝福,我十分感谢。其实,这个日子,最值得纪念和感激的,更应该是我的老妈,可充塞我脑海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对母亲的愧疚和自责。

01 为什么我不能像司马光那样充满智慧

我们家人口很多,最多时有10口人之巨,父母、五个闺女、两个儿子、还有一个老奶奶。令人不解的是,六畜却总是不兴旺。在我的印象中,鸡从来没有超过六七只,多一点儿就闹鸡瘟,常常是一觉醒来,就得从鸡窝里拽出几只死鸡。肥猪好像也没有超过150斤的。但是,霉运并没有阻挡住父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阻止住他们对霉运的抗争,他们始终不服输。

终于那一年展露出吉运的曙光。不仅一头老母猪生了一窝猪仔,而且不久一头小母猪也生了一窝。全家人都充满了喜悦和期待,母亲更是无微不至的喂养着她们,那可是能打一个翻身仗的最大希望和宝贝啊!

岁月水潺潺,

张家老院。

一砖一瓦记过去,

一草一木诉昨天,

念根思源。

突然,有一天,厄运又意外地降临到这个善良、贫穷的家庭,彻底打碎了一家老小发个小财的梦想。

那天,母亲要给大家改善生活,从一个小缸里掏出了一块腌肉。心里正在思想着这一家老小一年半载才吃上一顿的炒腌肉的快乐情景,不禁喜上眉稍。

母亲很会过日子,善于安排生活,她讲究细水长流。因此,在那物资极度短缺的年代,我并没有挨饿的记忆。每年腊月都能杀一头小肥猪,不论多小都要杀一头,因为我们根本买不起肉,爸爸再难也不能容忍他的妻儿们过年吃不上肉。

杀猪那天,要请亲家当业吃一顿,名曰请客(qie),居家过日子,这是不能缺少的。还要给至亲送一些,比如大野峪的我大姨家。一般会用去四分之一。有时还要卖点儿,解决用钱方面的燃眉之急。剩下大约一半,母亲要把它切成一块一块的小方块,放进一个小缸里,每块肉之间要撒上食盐,这样可以一年不坏。

也就是说,这一小缸肉是一年待客撑面子、全家解馋的全部资本。母亲一边往外掏肉,一边想像着一家老小终于吃到一顿香喷喷的腊肉的幸福情形,清瘦的面庞也露出幸福的微笑。

正在这时,一头不速之客悄悄来到母亲的身后,那头小母猪,趁母亲不备,突然一口叼走了母亲手里的一块猪肉,母亲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缓过神来就去追打小母猪,企图夺下猪嘴里的这块肉。我们大家闻讯也加入了对小母猪的围追堵截大战。

然而,从猪嘴抢肉,也无异于虎口夺食,谈何容易!果然,怎么追打小母猪也不松口,实在无路可逃,一头撞进了猪圈门子的空隙,于是悲剧发生了,猪圈门子卡在猪脖子上,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在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不久,在众目睽睽、束手无策之下,小母猪气绝身亡。大家都很沮丧,母亲更是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她后悔,因为一块肉逼死了这颗摇钱树; 她伤心,辛辛苦苦的喂养2年,在即将收获的时候打了水漂。可是,她不就是为了让一家老小一年半载解一次馋吗?她哪知道猪也会为食而亡呢!

爸爸回来了,现场一片狼籍,看到此情此景,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处理小母猪后事,看得出他也十分伤心,情绪非常低落,但一家之主的责任让他不能有所表现。

悲剧的后果很快显露出来,小母猪留下的几只小猪仔,转给了猪姥姥代养,哪知猪毒也食子,隔三岔五就咬死一个。最后就剩了一个,个头如大老鼠一般。本来,卖不出去,但袁瑞华非得要,说是给他家小猪做个伴。爸爸要2块,商量了一晚上,一块钱买走了。就这样,本来可以收入几百元的一窝小猪,就这样化为了乌有。

此后直今,妈妈那悲伤、悔恨的哭声经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感到无比惭愧,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像司马光砸缸那样,用斧子劈开猪圈门子,救出小母猪呢?那样母亲不就不会悲伤了吗?我自责,是我没出息没能帮助我那可怜的妈妈。

我也一直在纳闷儿,为什么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想出办法救出小母猪呢?

梦境常思念,

亲情血缘。

老父威严娘慈善,

长带幼小苦累担。

泪水涟涟。

02  为什么我就不能考虑考虑老妈的心理感受呢?

我妈确实是一位可怜人,从小没妈,从来不知道自已的生日是哪天,我们从来也没有给她过过生日,就知道她属鸡。姥爷也是个盲人,十几岁的时候,老妈领着姥爷外出讨饭,路过金鸡沟老张家,被奶奶相中,嫁给了老爸。

妈妈身体不好,年轻时候气管严,年老时转成肺气肿,印像最深的就是一天到晚的咔咔咳嗽声。而且后来又患青光眼,双目失明。我们家人口多,没劳力,一直很困难,在我的印像中,老妈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有限的机会都让给了我的几个姐姐。

我在石家庄上学的时候,四妹已经当上了村里小学的民办老师,我觉得既然当老师了就应该体面些,所以,我有机会就给四妹子买一两件新衣服,也是为感谢她为我伺候老爸老妈所付出的辛苦。

可是,有一天,老妈突然对我说,想要一件新衣服。然而,我却没能理解老妈的爱美之心。不加思索的说道,你一个整天在家哪也不去,穿新衣服有啥用?还不如给四妹子多买两件到外面好体面些。那时年少,不懂事,怎么想就怎么说,觉得亲娘亲儿子怎么说都无所谓。

其实不然,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应该讲究说话的艺术,都应当考虑听话人的感受,亲妈也不例外。没想到,一句不用客气的大实话却深深伤害了老妈,她一句也没反驳,却默默地抹起眼泪来。当时我就很后悔。老妈也想美啊!

回到县城,我到供销商场,买了一块灰底碎花布,给她做了一件半袖衫。但我从来没看她穿过,因为粗心也没顾上问她为啥不穿。老妈去世以后,姐姐打开了她精心整理的包裹,这件崭新的灰底碎花半袖衫,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我顿时泪流不止:妈妈,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不稀罕穿吗?不喜欢它的质地款式吗?还是舍不得穿啊?

都怪我啊:你是不应该穿吗?你是没资格穿吗?我们是穿不起吗?不出屋、看不见就不应该美吗?我好糊涂啊!

妈妈,我错了。你含辛茹苦把我们一帮人养大,一天福没享到,比谁都有资格穿新衣服; 我们都大了,我也参加了工作,有了固定收入,你比谁都有条件穿新衣服。是我没有及时发现您那颗尚美之心!没有考虑到您的真实的心理感受。

往昔七十年,

创业贺兰。

姐妹兄弟皆洒汗,

甘苦故事道不完

朝霞满天

03 为什么我就不能体谅您的难处呢?

小的时候,我们有一个三人小团伙,王真明、张福华和我。那段时间,我们仨关系很铁,业余时间都是我们仨在一起玩儿,他们俩割柴火的割、捆、挑等技能也是我带会的。一有闲暇,他俩就去找我玩儿,有时还帮我干点儿小活儿,那种友谊的确很美好,感觉很有伴儿。

后来,我上了初中,就逐步散了。但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我和福华的感情,就比别人深得多。他们俩家境都比我好,有时他们还向我显摆,让我羡慕攀比。有一次,他们俩穿上了新凉鞋,并去找我玩儿,还故意把穿着新凉鞋的腿伸得老长。我感觉美的不行,十分羡慕,下决心也要弄一双。

于是,就跟老妈生气,无数遍的嚒叽:我要凉鞋!我也要凉鞋!看得出老妈很为难。一再解释没钱买,可我就是听不进去。奇怪的是老妈一直也没生气,可能是她觉得儿子这点儿小要求都满足不了,有点愧疚。其实,现在想来,当时她该有多难啊!

我们家人口多,老力少,没人挣工分。老爸忙一年,一天也舍不得歇工,再加上姐姐们挣点儿,农家肥再顶点儿,最多一年也就是一万分。那时,生产队统一分粮食,一口人360斤左右,一斤收费一角,我们家10口人,应收360元左右。

记得有一年,我们生产队决算,一个日工即10分才核2角钱,名曰“刹两角钱”。我们家一年工分,一万分左右,总收入也就是200元。收入和支出两者互冲后,我家还要欠生产队160元。这就叫“缺粮户”。如果收入大于支出就叫“余粮户”,大伯家人口少,挣分多,就常常是“余粮户”。那时,不允许做买卖,我爸会做买卖的特长无法发挥,又没有其他的收入。所以,还上欠队里的钱,是相当不易的。每逢队里年终决算,那是父亲最屈辱最艰难的时候。

有一次,我也跟老爸去生产队的决算会上玩儿,公布完各户的收支账后,我们家是“缺粮户”,一屋子的人都逼迫我爸向队里还钱,因为如果“缺粮户”不交钱,“余粮户”就拿不到钱。爸爸实在想不出办法,就得向“余粮户”借,名曰“过”。那时谁家都缺钱,自然谁也不愿借,最终爸爸求这个求那个,别人都没给,还是大伯家给过了,尽管一百个不情愿,但亲哥哥还是比别人强。我现在想想,我还特别的心疼老爸,他是那么好强的人,低三下四的求人,对他自尊心该是多么大的伤害啊!为了还钱,只能从嘴里抠。

妈妈善于精打细算,加上闺女多饭量小,能省出一些粮食。那时不允许买卖粮食,但是我们家经常被迫偷着卖些。有一次,深更半夜,有人偷着来买粮食,听说是河西一家有好几个光棍、粮食不够吃的人来买的,我能听到他们悄悄的说话,但我还得装睡。

当年我家贫困的情形,现在的年轻人是无法想像的。在我的印象中,老妈从来没铺过褥子,只有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旧绵羊皮。我在高中之前也从来没穿过内衣。上中专时,褥子太薄,父亲买了一块粗白布,缝成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乌拉草,垫在褥子下面。

这么贫困的家境,自然妈手里也没钱。我却没能体谅她的难处,用生气和嚒叽逼迫她给我买凉鞋。但自始至终老妈都没有真正生气,至多是笑着骂我。最终,母爱战胜了贫困,妈妈用粮食和孟召申家换了钱,给我买了第一双黑色凉鞋。

凉鞋的穿用是短暂的,留给我的愧悔却是一生的。我不应该盲目跟别人攀比,为自己享受而难为老妈。人所处的环境、条件各有不同,日子各有各的过法儿,人也各有各的活法儿,要过出自己的特色,那才叫本事,活出自已的精彩,才最重要。

回想过去,像这样对不起妈妈的事情还有许多。妈妈去逝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几天几夜,其中一个 重要原因,就是这些对不起她老人家的事情一起涌上了心头,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今天,反思这些事,就算是对老妈的纪念吧!

文字:张福军

绘画:张晓飞

农 历2019年腊月十六于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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