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稻花香里忆流年

或许是他，那个“皮王”？

　　

“皮王”乃诨名，被张老师“收拾”是在一个秋天。那一天，风有点大，吹过金黄的稻田，吹过簌簌的树梢，吹过收割的劳动者。

　　

学校组织学农，师生齐聚田头，搞秋收大会战。谁也没注意，皮王偷偷溜到河边，解开一条水泥船的拴绳，爬上去。等有人发现，船已经在河中心，顺着风向下游漂漂荡荡而去，皮王坐在船舱里，哇哇哭。水乡的河面很宽、河水很深，没有人敢去截住那条船。

　　

张老师知道了，大长腿三步两跨到河边，跟着船的方向跑，边跑边指挥：“不要怕！你听我的。看见那个竹竿没有？慢慢走过去。对！好！坐下来，拿竹竿划水，往我这边划，用力划！再划！来，把竹竿伸过来！”然后，张老师接住了皮王的竹竿，连人带船拖到岸边。皮王上岸了，被张老师猛一声呵斥：“给我站那里好好反省！”

　　

张老师腰部以下湿透。家长闻讯赶过来，一边千恩万谢，一边说立马狠狠收拾“背炮的”。张老师说，我已经“收拾”过了，他以后不敢再脏皮了。自此以后，那个全校公认的皮王把旺盛的精力全用在正道上：读书当兵入党提干，一切顺风顺水，如今是一名成功的商人，逢年过节，总是托人带礼物给张老师。

　　

也或许是他，那个18岁苦命少年？那年高三复习正紧张，他却好几天不来上课。张老师前去家访，发现少年正在田里割麦子，那么一大片麦子！他妈妈病了，爸爸去世了，下面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弟弟。第二天是周日，张老师带着十几个大男生，花半天时间把他家麦子收了。再下周，帮他家插完五亩田秧。张老师舍不得他浪费时间在农活上。张老师认为那一届学生中，那个18岁少年考大学最有希望。果然，那个少年没有让张老师失望，上了大学，做了公务员。

　　

也或许是他，那个20岁的大男生？第一年高考，他名落孙山，物理只考20多分。暑假后，张老师在小镇碰到他，说今年高三有物理老师了，刚调来的，去复读吧。男生说：“爸爸要我进工厂。”张老师当晚就去他家。无果，那个爸爸不想让20岁的儿子吃白饭了。张老师说，去我家吧，再试一年。张老师夫妇让女儿住进自己的房间，腾出卧室给男生住。一年后，男生考取了免费的师范大学，成为一名中学教师。

　　

2021年盛夏，一对70多岁的教师被禁足在小区里，隔三岔五，他们会收到一大包快递，来自本地超市，里面红果绿菜，荤素搭配。他们找不到送货人的信息，只从快递员嘴里了解到“是个中年男人”。老夫妇就在家猜测是谁，福尔摩斯探案似的。他们回忆起了流年：一生从教，他们有30多年是在乡村，那些稻花飘香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都是温暖的日子。

　　

其实这“案子”好破：老师那些年栽下的善因，如今收获了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