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四十一》(二)
汉孝安皇帝上
永初元年 丁未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内属(羌人内附汉朝)。
二月,丁卯,分清河国封帝弟(汉安帝的弟弟)常保为广川王。
庚午,司徒梁鲔薨。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己卯,永昌(郡名)徼(境外)外僬侥种(部族名)夷陆类(人名,部落首领)等举种内附。
甲申,葬清河孝王(刘庆)于广丘,司空、宗正护丧事(主持),仪比东海恭王(礼节同于前太子,东海王刘强)。
自和帝之丧,邓骘兄弟常居禁中,骘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请求回府),太后许之。
夏,四月,封太傅张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车骑将军邓骘,城门校尉邓悝、虎贲中郎将邓弘、黄门郎邓阊皆为列侯,食邑各万户,骘以定策功(册立皇帝之功)增三千户;骘及诸弟辞让不获(没批准),遂逃避使者,间关诣阙(绕开使者到朝廷上书),上疏自陈,至于五六,乃许之。
五月,甲戌,以长乐卫尉鲁恭为司徒。恭上言:“旧制,立秋乃行薄刑(立秋,开始审案),自永元十五年以来,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征召农民,拘对考验,连滞无已(拖延时日)。上逆时气,下伤农业(逆天时,上农业)。按月令'孟夏断薄刑’者,谓其轻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时断之也(原意是赶快审决,少囚禁犯人)。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继续沿用)。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其他案件还是从立秋开始)。”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断狱皆以冬至之前(冬至前审决)。小吏不与国同心者(不领会朝廷原意),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草率定罪,虽有疑点,也不纠正)。可令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死刑一定要慎重,可延长到十二月)。”朝廷皆从之。
半民:鲁恭观点,不伤农时,轻刑慎决。
丁丑,诏封北海王睦孙寿光侯普为北海王。
九真(郡名)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全部内附)。
西域都护段禧等虽保龟兹,而道路隔塞,檄书不通(通往中原道路被堵,文件无法传达)。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耗费太多,得不偿失)。”六月,壬戌,罢西域都护,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禧及梁慬、赵博、伊吾卢、柳中屯田吏士而还(裁撤西域都护,把戍守驻军接回)。
初,烧当羌豪东号(部族首领)之子麻奴(人名)随父来降,居于安定。时诸降羌布在郡县(分布在沿边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却被当地大族、官员欺侮,积怨很深)。及王弘西迎段禧,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与俱(征发此地羌人),郡县迫促发遣(催促的急)。群羌惧远屯不还(他们怕去了回不来了),行到酒泉,颇有散叛,诸郡各发兵邀遮(拦截),或覆其庐落(有官员捣毁羌人住所);于是勒姐、当煎(羌人部族)大豪东岸(人名)等愈惊,遂同时奔溃。麻奴兄弟因此与种人俱西出塞(一起出关),先零别种,滇零(部族)与锺羌(部族)诸种大为寇掠,断陇道。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没有兵器),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揭竿而起),或负板案以为楯(以案为盾),或执铜镜以象兵(伪装成兵器),郡县畏懦不能制(郡县地方懦弱无能,不能制止),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罪(朝廷赦免他们的勾结谋反之罪)。
秋,九月,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寇贼策免(因为天灾、天象变异,盗贼,被免职)。三公以灾异免,自防始(三公下台负责)。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因水灾被免职)。
仲长统(人名)《昌言》(书名,哲学著作)曰:光武皇帝愠(愤怒)数世之失权,忿(痛恨)强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交给臣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充数);然政有不治,犹加谴责(一旦出问题,却由三公负责)。而权移外戚之家,宠被近习之竖,亲其党类(信任族党),用其私人(任命私人),内充京师,外布列郡(安排在地方),颠倒贤愚,贸易(把荐举作为交易)选举,疲驽守境,贪残牧民(昏庸、懦弱、贪婪、残暴者管理百姓),挠扰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乱离斯瘼,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灾。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所以天灾人祸都是外戚、宦官造成的),反以策让三公,至于死、免,乃足为叫呼苍天,号咷泣血者矣(真是冤枉)!又,中世之选三公也(三公人选,都是老实、谨慎,因循守旧的人),务于清悫谨慎,循常习故者,是乃妇女之检柙(这些人全是妇人的楷模,乡间的常人罢了),乡曲之常人耳,恶足以居斯位邪!势既如彼,选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勋立于国家,绩加于生民,不亦远乎(想让这样的人干大事,真是南辕北辙)!昔文帝之于邓通,可谓至爱,而犹展申徒嘉之志(当年文帝宠爱邓通,却还是让丞相拥权)。夫见任如此,则何患于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竖,请托不行,意气不满,立能陷人于不测之祸,恶可得弹正者哉(不为当权的外戚、宦官巴结,或者得罪他们,就遭殃了)!曩者任之重而责之轻,今者任之轻而责之重。光武夺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后党以权,数世而不行;盖亲疏之势异也!今人主诚专委三公,分任责成,而在位病民,举用失贤,百姓不安,争讼不息,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可以分此罪矣(真的给三公权力,又出现天灾人祸,让他们负责,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半民:仲长统指责自汉光武以来,矫枉过直,亲近台阁而虚置三公,使得以三公为代表的政府沦为充数的执行机构,位高权轻,反之,亲近台阁,使得内廷位低权重,政事决断处于内廷,使得外戚、宦官专权,甚至影响到地方官员。因此造成天怨人怒,灾祸不断,却诿过于三公,实在是很不公平。
见地有正确的一面,但有两点需要纠正,其一,这种权利配置做法其实是始于汉武帝,并非光武帝;其二,皇帝这种权利配置,也是集权的体现,削弱相权根本目的是为了强化皇权,并非为了增加外戚、宦官的权力,让台阁之臣位低权重,本身就是为了便于皇帝控制。至于造成外戚、宦官专政的结果,那是因为皇帝或年幼、或昏懒的失权,失权于内(内廷),和失权于外(外府),有何不同呢?
壬午,诏:太仆、少府减黄门鼓吹(裁减黄门乐队)以补羽林士;厩马非乘舆常所御者(不是常用的),皆减半食;诸所造作,非供宗庙园陵之用(不是供给宗庙陵园的),皆且止。
庚寅,以太傅张禹为太尉,太常周章为司空。
大长秋郑众、中常侍蔡伦等皆秉势豫政(依靠权势干预朝政),周章数进直言,太后不能用。
初,太后以平原王胜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焉。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认为刘胜之病并非不可痊愈),意咸归之(想拥立他);太后以前不立胜,恐后为怨(此前没有立他,现在再立,他会心生怨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闭宫门,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事觉,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杀。
半民:周章等外臣的动静不小,要把内廷一网打尽,废掉太后,干掉外戚,废帝而立刘胜。真敢想!
戊子,敕司隶校尉、冀、并二州刺史,“民讹言(流言)相惊,弃捐旧居,老弱相携,穷困道路。其各敕所部长吏躬亲晓喻(各地长官给老百姓澄清谣言):若欲归本郡,在所为封长檄(让他们回到故土);不欲,勿强(不回,也不勉强)。”
十二月,乙卯,以颍川太守张敏为司空。
诏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
是岁,郡国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风,雨雹。
半民:邓太后真是没赶上好时候,连续两个皇帝驾崩,全国各地水旱、地震,灾异不断。
鲜卑大人(首领)燕荔阳(人名)诣阙朝贺。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赤车、参驾,令止(定居在)乌桓校尉所居宁城下,通胡市(开通边境贸易),因筑南、北两部质馆(国宾馆,用于接待人质)。鲜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遗入质(派遣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