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87):水贼刘洪的痴心&杀心
前文书说到,陈光蕊一家路经小镇万花店时,陈母张夫人忽然莫名其妙地卧病在床,光蕊等待母亲养病时,偶遇一个渔夫贩卖金色鲤鱼,光蕊买下后发现鲤鱼对他眨眼,颇感异样,便把鲤鱼送到洪江放生了。三天后母亲之病仍不见起色,光蕊因恐误了钦限,只得留母亲在万花店暂住,自己带了妻子和家僮先去赴任。
且说陈光蕊安顿好了母亲,路上少了顾虑,便加速赶路,所幸温娇虽是侯门小姐,毕竟是将门虎女,虽然辛苦赶路,也尽吃得消。如此数日,不觉已到洪江渡口。光蕊教停了车,喜滋滋地对温娇道:“娘子,我们在这里弃车登船,改走水路,不过两三日便可到江州了。你在长安长大,怕是没走过水路。坐船又快当又安逸,我们只闲坐吃酒,闷了便看看两岸风光,少了多少辛苦奔波?”
温娇少年心思,平生首次坐船赶路,自是大感有趣,便催着光蕊去找船。光蕊笑道:“这里便是渡口,我们在此稍候,自然有船来载客,便如在骡马行雇车一般……”
正说着,便见一条客船从远处行来,定睛看时,船却不甚大,只有两个艄公撑船而来,远远望着光蕊招手。光瑞大喜,对温娇笑道:“你看如何?说来便来了。可见此行万事顺利,娘子的一品诰命指日可待!”
说笑间船已靠岸,光蕊见船舱倒也整洁,心中甚喜,便教家僮把行李搬上船,又付钱打发了车夫,亲自扶着娇妻踏板上船。两个艄公都来帮家僮搬行李,抬眼间看见温娇款扭柳腰,细踩玉步,面如芙蓉犹含恐,身似花枝微颤,不觉惊为天人,顿时魂飞魄散。
光蕊只紧紧地扶着温娇走着,哪里发觉那厮们的异状?登上船头,温娇方才长吁口气,娇笑道:“放手!放手!你也忒小瞧我了,不过走个区区踏板,哪里就要你如此慌张了?”
光蕊大笑,便教家僮取毡毯铺了坐席,和温娇并肩坐了,一边唤来艄公谢过,说了要去江州赴任,又问了船钱几何,付了行资和赏钱。艄公谢了,自去撑船。家僮不须吩咐,归置了行李,便去烧水烹茶,又取出干果点心装了几碟摆上,光蕊自和温娇说笑谈天不提。
却说两那个艄公,一个名叫刘洪,一个唤作李彪,都是那刁狠之辈,虽是撑船摆渡为业,却也不时做些谋财害命的勾当,见到行囊丰厚的孤身客人,便将其悄悄杀死,抛尸河中,伪装成溺水而死之状,将客人财物分了享用。如此数年,竟而未曾事发,这厮们便越发胆大了。
他两个见光蕊夫妇衣着华贵,本已起了贼心,只因听说光蕊竟是朝廷命官,心中一惊,便不敢冒险行凶。只是那刘洪虽肯放过财货,却放不下温娇,只默默撑船,耳中听着温娇的燕转莺啼,心里想着温娇的花容月貌,一时心乱如麻,再也拿不定主意。
那李彪是个头脑简单、心狠手辣的粗汉,远不及刘洪心思细密,故而对刘洪甚是敬服,尊位大哥,向来行事都只听刘洪主张。此时见刘洪神不守舍,便笑道:“大哥可是记挂着那小娘子?只可惜她男人是朝廷命官,江州州主,否则便她掳了,好歹教大哥享用几日。”
刘洪忙回头看看船舱,只见光蕊夫妇正自耳鬓厮磨地低声说笑,家僮靠着船板打瞌睡,便把李彪拉到一旁,悄声道:“不瞒兄弟说,我也见过经过几个漂亮娘们,只是她们却怎能跟这位小姐相比?若是有缘一亲她的芳泽,便是教我死于非命也在所不惜!”
李彪低声笑道:“大哥原来动了真心。既如此时,我们便把那相公和书童宰了便了。只是杀个把人不难,死了个新上任的刺史,朝廷又岂有不穷追彻查之理?况且你又要留个活口祸胎在身边,怕享用不了几日,你我便难逃一死了。”
刘洪想了想,咬牙发狠道:“不下死功夫,难得活富贵!我们依前行事,半夜时宰了那两个男人,我便得了那娘子,就冒充那姓陈的,自去江州赴任。若能瞒得过时,我便是江州州主,江州万事由我,还怕什么穷追彻查?我们兄弟同享富贵,再也不必在这江上过这提心吊胆的苦日子了!你道如何?”
李彪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呆了半晌,方才道:“大哥所言实在太过离奇,江州人虽不识得这姓陈的,他也是科甲出身,想必有些学问。言谈之间,大哥却不怕露出破绽给人看穿了?况且那娘子死了丈夫,又怎肯不声张出来?大哥还是休做这等痴心妄想,等我们再做几票生意,攒了钱给大哥寻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
刘洪冷笑道:“我的本事你又知道多少?不瞒兄弟说,我家原也是前朝衣冠簪缨之族,只是战乱间破败了,再也休提。我虽做些粗活,却也自幼读书写字,也知道些仕途经济之事。若论治事理民,这些个秀才进士,只会舞文弄墨而已,怕还远不及我呢!这你便不用忧心,只是那娘子却不可不防——我自将她看得牢牢的,再低声下气地用些水磨工夫,女人水性杨花,见我爱她疼她,又有权势富贵,自然会把心转到我身上来。到那时便是这死鬼复生,又能奈我何?”
李彪素来服他,又深知他心狠手毒,想了想便笑道:“大哥如此说也有些道理!若能和小娘子早日生他几个孩子,你们便是嫡亲的一家人了,自然毫无后患。恭喜大哥,升官发财娶老婆,真正是三喜临门呢!”
刘洪大喜,低声笑了一回,又看看船舱,一切如常,便和李彪悄悄商议了计策,然后自回去干活不提。
到了晚饭时分,刘洪煎了一尾鲜鱼,又收拾了几样菜肴,布置好了便请光蕊夫妇吃饭。光蕊见刘洪服侍殷勤,谈吐不俗,心中欢喜,便邀其同坐。刘洪假意谦逊了一回,笑着谢道:“既是相公如此有兴,小人也藏得几瓶好酒,等闲也舍不得吃,便请相公和娘子赏脸品尝,权当助兴,且为相公贺喜。”说着便起身取了两瓶酒来,开了泥封,满满斟了三碗。
泥封开时,光蕊便嗅到一股甘冽清香,再看酒时,只见酒色乳白,微有黏稠之质。光蕊大喜,知道这是积年的佳酿,忙端起酒碗呷了一口,满满饮下,细品其味,果然齿颊留香,不禁抚案叫道:“好酒!好酒!”
刘洪得意一笑,也端起酒碗高举齐眉,向温娇道:“小人敬娘子一碗!”温娇是将门之女,素来能饮,见丈夫如此夸赞,早已动了七分酒兴,又见刘洪敬酒,便也不再矜持,端起酒碗略还了一礼,便一口气吃了半碗,笑道:“果然是好酒!多谢船家厚意!”
刘洪哈哈一笑,仰头干了一碗,便又把三碗酒都添满了,又为光蕊和温娇布了菜,连声道:“这鱼乃是洪江特产,小人烹煮的时候加了酒酿和鲜姜,这是本地特有做法,自然不敢和帝都佳肴相比,却也有些独特滋味,请相公和娘子尝尝鲜罢了。”
光蕊和温娇各都吃了一筷,果觉鲜香滑嫩,回味时又有一些酒酿香气,都连连点头赞叹。如此你来我往地吃喝了一回,光蕊兴致越发高了起来,一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洪曲意逢迎,把光蕊的出身家事知道了十之七八,心中越发有数。温娇虽见丈夫有些失态,但见他兴致极好,自己也便跟着开心,毕竟侯门骄女,哪里又有什么防范之心?
不觉又过了三巡酒,光蕊见家僮在旁伺候,也赏了他一碗酒吃,又要赏李彪时,刘洪道:“我们都吃了酒,夜里恐睡得沉,须得偏劳老李值夜,今日便不赏他吧,还须万全才好。”
光蕊见刘洪想得如此周到,越发喜欢,便放怀又吃了一回酒,说话间舌头也大了,口齿也不清楚了。温娇见状,知道丈夫不能再饮,刘洪察言观色,便提议就此散席,叫来家僮服侍二人回舱歇息,自和李彪收拾残局不提。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四回:乐极生悲状元上黑船,偷梁换柱水贼掌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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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